0008 爆能槍（一）

數日後。

上午九時許，泥炭鎮治安長官狄虯挺著臃腫的啤酒肚、帶著濃濃的宿醉推開「醇香」酒館厚重的木門，門外明媚的陽光有些晃眼，街道上已是車水馬龍人頭攢動，一片繁華景象。

狄虯慢慢踱出酒館走到街邊的人造噴泉景觀旁站定，他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活動了全身筋骨，順帶著還打了幾個酒嗝子放了一個響屁，然後俯下身子用雙手舀起噴泉池中清涼的泉水給自己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臉。

狄虯略微清醒之後，他站直身子開始以街邊商店的玻璃櫥窗為鏡，將歪戴在肥大腦袋上的大檐帽扶正，理了理身上被紅酒和食物油漬玷污了的防彈警服和挎在腰間的佩槍、佩刀、量子衛星電話等裝備，待他整理妥當，終於恢復了八九成泥炭鎮治安官平日里的威嚴。

這是狄虯三日來第一次邁出「醇香」酒館的門，如果不是值班輔警給他打電話說一個級別頗高的機器人軍官突然造訪鎮警署，恐怕狄虯還要在此再喝三天。

「機器人軍官？」剛接到電話時狄虯確實有些懵，要知道自太甲三十年銀河聯盟和蟲族爆發戰爭后，機器人和獸化人的聯軍主力相繼飛離太陽系，留守的十五萬「地球軍團」機器人戰士便龜縮於懸浮在南極上空的殲星巨艦「極光」號中，地表上便極難再見到活體機器人。

狄虯清晰記得上一次見到活體機器人是在二十五年前，當時狄虯還在獸化人「怒獅軍團」中服役，彼時「怒獅軍團」和機器人「鐵手軍團」各派出兩個旅的兵力組成聯合大隊共同圍剿人奴的最後一個反抗軍基地「鳥巢」，剿滅「鳥巢」后，人奴的叛亂活動基本平息，狄虯便以中尉軍銜從「怒獅軍團」退役，回到老家泥炭鎮當了一名治安官，自那以後他就沒再見過活體機器人。

狄虯一邊回憶著前塵舊事，一邊叨嘮著如果這個大張旗鼓造訪鎮警署的機器人軍官沒有什麼正經事兒要辦的話，他非得把它給生吞活剝了不可。

鎮警署其實離「醇香」酒館並不遠，走過路口拐個彎再走個三四百米就到。遠遠地，逶迤而來的狄虯本能地放慢腳步，仔細觀察著鎮警署四周的情況是否有異常，這是他這個百戰老兵多年養成的習慣——只見除了停在鎮警署門前街道上停放的一輛破舊鐵甲車顯得比較突兀外，與平日並無不同，依舊冷冷清清門可羅雀，他既沒有看到鎮警署有人員進出，也沒有看到負責警戒的機器人戰士，甚至連機器人軍官的日常座駕「奔豹」輪式裝甲車也沒見到一輛。

「是誰吃了豹子膽了么，竟敢把這破鐵甲車堵在警署門口？」狄虯心中怒罵，換作平日里他早上前把車子掀個六輪朝天，可眼下他強忍住了，「等警署的事了了再回來收拾你！」狄虯一邊低聲咒罵一邊將鎮警署的厚實木門推開，信步而入。

「呼！」一張大號木質辦公桌破空而來襲向剛剛邁進門的狄虯，電光石火之間，他的眼角睥見躺在地上血泊之中的值班輔警。

「噼！」

「嘣！」

下一秒鐘，狄虯高大的身軀裹挾著一道刀光將大號木質辦公桌劈成碎片，同時他左手拔出腰間的大火力電磁能槍朝辦公桌飛來的方向轟出一槍。

「轟！」

砂石飛濺，灰塵滾滾，一道瘦小的身形疾速側翻堪堪躲過威力巨大的電磁能彈，身形原先站立位置的后牆被轟出一個大洞。

狄虯側身正要給那道瘦小身形再補一槍。

「停！狄警官！」一個尖尖的嗓音高喊道，讓狄虯硬生生鬆開要扣動的扳機。

「你是誰？」狄虯手中的電磁能槍依舊指著那高舉雙手的瘦小身形，他終於看清楚對方的面龐，竟是個女人奴。

「我是地球軍團第十二斥候營傑西卡.格雷上尉。」女人奴朗聲說道。

「為什麼襲擊我？」狄虯依舊保持戒備狀態。

「我想確認一下你的身份。」傑西卡上尉回道。

「答錯！」狄虯面若冰霜地從牙縫裡擠出兩字，毫不猶豫扣動扳機。

「轟！」

這次女人奴並未躲閃，被電磁能彈轟了個正著。

狄虯預想的屍塊橫飛血濺三尺的場面並沒有出現，相反，那瘦小的女人奴依舊站在原處，只是胸膛部分被洞穿形成一個籃球大小的窟窿，那窟窿無血無肉無骨無皮，內壁呈銀色金屬質地，窟窿邊緣如刀切豆腐般整齊。

「這是？」狄虯又驚又懼，他活了一百多歲，剛剛邁入獸化人的中年時期，先從軍后從警，卻從未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我說了……我是地球軍團……第十二斥候營……傑西卡上尉……」女人奴面目猙獰、齜牙咧嘴地艱難說道，只見她胸膛部位的窟窿邊緣及內壁似活物般開始蠕動、延展、聚攏，十幾秒后竟然完全癒合，只是她身上破損的長袍已經遮不住高聳的胸部。

「你、你到底是個什麼鬼？」狄虯握住動能槍的手有些顫抖，驚悚道。

「我是什麼不重要，但你這把火力只有1.7的制式『啄木鳥』是殺不死我的，狄虯中尉，」身體恢復如初的女人奴聲音里充滿了死亡威脅，她冷冷地把長袍的破損處向上掖了掖以遮住裸露的胸部，「你最好把你手中的武器收起來，如果不是看在你們獸化人和我們機器人依舊結盟的份上，你早就人頭落地了！」

「好、好吧。」狄虯低頭服軟，他意識到眼前這個傑西卡上尉的戰力遠比他強大得多，多餘的言語或動作只能招徠死亡，他老老實實地將「啄木鳥」放回槍套，右手所持的「獅回首」軍刀亦插回刀鞘。

「你想怎樣？」狄虯收起刀槍后，稍稍定了下神，然後雙手一攤，「泥炭鎮警署總共才兩個警力，現在已經被你弄死了一個，你們這些『鐵殼子』就這樣對待盟友的？」

「盟友？他是狗屁的盟友，」傑西卡冷笑，「他只是一個卑賤的人奴，而只有死的人奴才能保守秘密，所以，很抱歉狄警官，你得招募一個新警員了。」

狄虯面色鐵青地盯著傑西卡上尉，「好吧，那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請自來不會就是為了殺一個人奴吧？」

「其實我是來找你幫忙的。」傑西卡把調門調低道。

「幫忙？」狄虯心中冷哼，他瞪大眼睛開始審視眼前這個傑西卡上尉——一副通古斯「白皮」人奴的模樣，面貌姣好，身高一米八五左右，整個人裹在厚厚的灰色長袍里看不出腰身，隨意捆紮的腰帶上別著一把做工粗糙的火.葯.槍，這身打扮與塞伯利亞荒原常見的流民沒有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