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賴
看著面前瘋瘋癲癲的弗朗西斯科,尤尼爾並非故意擊潰他的理智,更多的原因是他的悔恨和恐懼把他折磨瘋,他以為他的不敬玷污了一個神話,猶如吟遊詩里常被提及的愚蠢反派,他們會被作為邪惡和醜陋的代名詞,成為主人公成名和人前顯聖的墊腳石。
弗朗西斯科不敢面對這個事實,所以他瘋了,一個活了兩百年、自詡打敗過魔鬼的人就這麼瘋了,籠罩在他身上的魔力也即將消失,可以看出他正在逐漸衰老。
尤尼爾想了想,還是再次拔掉一根頭髮,然後心疼地說道:「哎,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禿了。」包含著「堅決如鐵」神力的竹篾拍在了弗朗西斯科的頭頂,一瞬間他的心靈被狠狠沖刷了一遍,一股堅韌不拔的鋼鐵意志緩緩誕生,他的眼神漸漸清明,甚至從未有過此時的如此堅定和理智,長生的魔法慢慢回歸。
恢復過來后,弗朗西斯科跪在了尤尼爾面前,說道:「你是電,你是電,你是唯一的神話。愚蠢的弗朗西斯科向偉大的神話致敬,我願為您畢生做牛做馬。」尤尼爾將弗朗西斯科扶了起來,兩百多公斤的體重尤尼爾輕輕鬆鬆就拉起來。
尤尼爾說道:「知恩圖報是好事,但是奉獻出自己的一生給他人卻是不理智,如果你一定要報答我,就來馬孔多小學當個音樂老師吧。另外,我不是什麼傳奇、神話,你可以叫我尤尼爾·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校長。」弗朗西斯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可以說,布恩迪亞家族的族人們是天生的冒險家,在尤尼爾出門探險的這段時間,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沉迷於鍊金術,不事勞作,逐漸他痴迷於鍊金術的美妙,一心想要發明全新的煉金造物,甚至想要汲取更多外界的知識,然而最博學的尤尼爾卻不在!
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從梅爾吉亞德斯那裡得到靈感,試圖尋找外界與馬孔多連接的通道。
他去尤尼爾的小屋找出了手電筒、帳篷等發明,在拜託鄰居庇拉爾·特爾內拉幫忙照顧何塞·阿爾卡蒂奧和年幼的奧里雷亞諾后,他帶領著富有冒險精神的馬孔多青年們又一次外出探索嶄新的世界。
他們一路上跋山涉水,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發現了白色西班牙大帆船,在靜謐的森林中任由白色陽光灑落,殘破的船底苔蘚和鮮花盛放,驚艷了時光,也讓他感到不安,彷彿有一股強有力的律動在其中召喚,讓他心臟隨著振動、血脈噴張,他迅速帶領隊伍遠離這個詭異的大帆船。
而一天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夜間醒來,走出帳篷,眼前的景象讓他打了一個寒顫:原本樹木叢生的地方,莫名其妙出現了一條河流,它的寬度甚至能夠裝下十頭大象。而且他從這條河流中感受到了無名的憤怒,就像一個被迫背井離鄉的遊子的怨恨。
心中的不安終於靈驗,當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離開河流十二公里后,大海浮現在眼前,四周沒有任何值得探索的文明,村長試圖與繁華世界溝通的夢想沉底幻滅。
「見鬼!」他喊道「馬孔多周圍全是水。」
失望至極的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沮喪地回歸后,整日待在尤尼爾的實驗室,如果還有誰能幫助他找到外界,他相信那無疑是他的弟弟。
他在裡面尋找著關於外界的蛛絲馬跡,終於在標識著地理學的大堆書籍里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當得知世界比他想象中還要小的可憐,什麼第一次工業革命已經開始,神奇的蒸汽火車能像牲畜一樣拉著貨物,膨脹的水汽甚至能舉起大象。看得他是如痴如醉,數個月沒有出過家門。
這個狠心無情的男人,狠心讓柔弱的烏爾蘇拉和他的兩個孩子們在田裡勞作,但烏爾蘇拉安慰自己:這已經很好啦!只要他不在搞什麼實驗和探險。我的三十二枚多普隆金幣現在還爛在鍋里哩。
平靜的生活被尤尼爾的回歸打亂了。「烏爾蘇拉,尤尼爾回來了,像個喪家之犬!」庇拉爾給正在田裡種土豆的烏爾蘇拉報信。
烏爾蘇拉不喜地皺起眉頭,她不喜歡庇拉爾,看起來她常常來家裡幫忙,實則是每次她來之後家裡的作物都要消失一些,她懷疑庇拉爾身上有什麼藏東西的秘訣。
不過聽到尤尼爾的回歸,她高興地拋下了農具,跑到實驗室外朝里喊道:「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尤尼爾回來了!」
當布恩迪亞一家來到馬孔多的西邊時,這裡已經被人山人海包圍了,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心想:「弟弟在村裡這麼受歡迎嗎,村裡這麼多人都盼望著他回來?」
不久,尤尼爾出現了,他看起來滿面滄桑,臉頰紅彤彤的,身上沾滿了灰塵,衣服也殘破的快穿不穩的地步。人群一看到尤尼爾瞬間沸騰起來。
「還錢!你還沒給錢呢!」
「一消失就是兩年,你還給不給錢啊!」
「兄弟,咱這些賣力氣的也不容易,你就把錢付了吧。」
「尤尼爾,你個老賴!」
原來這些人都是建築馬孔多小學的工人,結果尤尼爾一走了之,工錢都還沒給。這種拖欠工人工資的行為是會天打雷劈的,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翻了翻口袋,想把錢替尤尼爾付了,但翻來翻去只找到幾個銅幣,他這時有些後悔溶掉的三十二枚金幣了。
有些激動的人甚至忍不住想衝上去給尤尼爾一拳,但是隨著尤尼爾走進馬孔多的大門,他身後的人山人海也映入人們眼帘。
先是高大威猛的弗朗西斯科開路,然後是以尼卡諾爾神甫為首的神聖教徒,之後還有上百名青壯年,而在場的工人最多不過二三十個,這可把他們嚇傻了,不敢再叫嚷尤尼爾還錢。
尤尼爾看著人群倒是感覺有點無地自容。往好聽的說,他是心中充滿了對真理的追求和對迷惘世人的憐憫,所以對於這些世間的瑣碎小事不甚在意,往難聽了說,就是情商太低,忘了自己的責任。
尤尼爾站出身來,對著義憤填膺的人群們柔聲說道:「鄰里鄉親們,我是大家看著長大的,我是個什麼人你們還不知道嗎!我保證馬上就把錢給你們,快回家吧,家裡還有人等著你們呢!」
人群走後,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上前笑著拍了一下尤尼爾的腦袋,說:「你個臭小子,還知道有人等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