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鉞說幫，祁歡卻不是很積極，葉陽也沒有一點著急的意思。

黃鉞想出了好幾個辦法，又一一否決。祁歡到現在都搞不懂他到底想出來多少方案。

葉陽也不是什麼愛動腦子的藤精。最後的解決辦法是葉陽領著致力於維持蛟身的祁歡，後面跟著氣急敗壞的黃鉞在嵐西亂逛。蛟身的祁歡把嵐西攪的不得安寧，最後驚動了榕樹精：祁歡是他一手帶大的。

榕樹精把祁歡訓了一頓，他斜著眼睛罵罵咧咧地抽了葉陽和黃鉞一頓。黃鉞要跑，結果被老榕樹的氣根捆的嚴嚴實實吊著抽，黃鉞嘴裡還不求饒，「你個脾氣暴躁的老榕樹，難怪祁歡他媽不喜歡你，你還眼巴巴地給人家養個小人蛟，如今打都不敢打了，只能拿我們哥倆撒氣！活該！」

葉陽那頭聽見黃鉞扯著嗓子揭人家老底，趁著自己還沒被吊起來，連忙喊到，「誰跟你是哥倆？我是個藤，你是個鳥！」

「小鳥崽子，毛長齊了嗎？在這裡唧唧賴賴的？」老榕樹又給了黃鉞兩下，黃鉞慘叫兩聲，祁歡老老實實地跪在太陽底下，聽見那幾聲慘叫，連忙跪直了，葉陽也沒好到哪去，被老榕樹摜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跪在祁歡旁邊。

老榕樹沒化成人形，一棵千年的榕樹開口說話，非常壯觀和詭異。他在樹榦上化出的那雙耷拉的三白眼盯著黃鉞，「黃鸝崽子，鬧什麼鬧，祁歡這輩子都不想出嵐西，要不是你攛掇，她的蛟身能去林子里亂竄？讓人家杜鵑跑到我這告狀祁歡把她剛偷下完蛋的窩給掀了？她那顆蛋為了不讓人家兩口子發現不對附了100年的修為！小崽子，今天爺爺給你褪褪毛！」

總之那天祁歡的記憶里全是黃鸝毛。

那之後，葉陽突然變得積極起來，他和險些禿了的黃鉞壓著祁歡維持人形在嵐西遊盪。三個妖精找出嵐西的各種方法，老榕樹見沒人告狀，自顧自為自己的愛情哀悼去了。

祁歡的回憶隨著黃鸝族的柳樹映入眼帘戛然而止。

她挽著柳樹枝，一點一點地往上爬。

黃鉞應該在高處，他的繼任儀式應該在三天後舉辦，他現在應該在黃鸝族的議事處里背祭詞。

祁歡爬上這間樹屋的時候，第一次疑惑應該這個詞的含義。

然後她意識到，黃鉞可能跑了。

祁歡早在葉陽在嵐水邊粉身碎骨的那天準備好了應付黃鉞各種幺蛾子。黃鉞當時手裡攥著一把嵐水岸邊的土，膝蓋彷彿釘在已經積了一層雪的河岸一樣。祁歡廢了好大的力氣，怎麼也弄不動黃鉞。她沒了辦法，最後把黃鉞震暈。她不敢把黃鉞直接帶回黃鸝族的聚集地，只能把黃鉞帶回自己五六歲在山裡占的山洞。

平心而論祁歡那個山洞比黃鉞應該待的那棵柳樹氣派多了，洞口被垂下來的赤藤遮的嚴嚴實實，山洞前半段長滿了各類性喜陰濕的植物，其中不乏三仙草、敗血蕨、銀水花這類藥草，有的都上了年頭沒幾年就要成精了。山洞極大往裡走還有汪活水，活水下面通著地下暗河，祁歡平時喜歡化成蛟身躺在冰冷的湖水裡，這湖水上方還開了個天窗，不大但正適合祁歡一條蛟邊泡澡邊吸收月光修鍊。

祁歡把黃鉞帶到這個洞天福地不是第一次了，只不過當時是祁歡蛻了三次皮長出不足半尺長的角后的事情了。（註：本系列採用漢尺21.35—23.75cm）祁歡母親是嵐西唯一的一條黑蛟，也是唯一能自由進出嵐西的妖精，祁歡隨了母親的修鍊路子，但因為體內一半的人族血脈修鍊的也不快。祁歡生下來破出殼便是人首蛟身，她媽不願意多看她一眼把她丟給老榕樹自己就走了。生下來就是半蛟的她一心想修鍊成傳說中的龍，沒日沒夜的修鍊了近十年才發現半妖之體，修鍊不易。祁歡三次蛻皮之後修鍊更是進度緩慢，她這才放緩了修鍊腳步。

也就是那個時候祁歡認識了黃越和葉陽。祁歡生下來親爹不知下落、親娘拋下她就走。但是葉陽就是另外一番光景。葉陽從一株藤長到一株有意識能夠修鍊的藤就花了五百年，等到他苦兮兮的修鍊成精化為人形又花了一個五百年。這速度不算快，但也不算慢。葉陽也是為數不多願意好好對待那個皴怪的嵐西妖精之一。那天黃鉞和祁歡打得天昏地暗的時候就看見葉陽給被他們波及的皴怪施了個治癒術，三個人也就認識了。

在葉陽身上祁歡還是察覺到了一些老老實實修鍊的好處。譬如，當年祁歡把黃鉞和葉陽領進來，黃鉞就把山洞裡沒幾年要成精的那些花花草草拔了個乾淨，葉陽一個活了一千年一步一個腳印修鍊上來的倒是救下了幾顆要被黃鉞摧殘的花草，後來祁歡在葉陽的府邸見過那幾顆蔫不愣登的草，「黃鉞那小子下手太快了，這幾顆雖然沒折了根，但是也被好一頓磋磨。」祁歡記憶中葉陽那溫涼的聲音是這麼說的。

祁歡拖著黃鉞進洞后擔心這個鳥凍死在這裡，畢竟黑蛟修行所在都是寒涼之地。祁歡就用了轟火術生了把火。「你說，」照看火堆的祁歡聽見黃鉞虛虛的聲音，她轉過頭去看黃鉞，黃鉞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那上面是他抓的那把土，「修鍊到什麼地步能讓藤精起死回生？」

祁歡沒有回答，兩個人之間除了偶爾爆裂的火花聲和若有若無的流水聲什麼聲音都沒有。

那天之後，黃鉞像是變了一個妖一樣，他一改作風，朝著黃鸝族長夫婦希望的方向大踏步前進。

嵐西的妖精們彷彿從未見過葉陽一般。

祁歡去過葉陽的洞府，發現葉陽救下來那幾顆花草已經不見了，大概是修養好后自行離開了。

祁歡施了個法術把葉陽的洞府封住了，她不知道這個小法術能維持到什麼時候，但也算她為葉陽做過一件身後事。

祁歡沒想到自己千防萬防，葉陽死後一年，黃鉞就弄出這種幺蛾子。

還是在他要繼任黃鸝族族長的前幾天。

祁歡再遲鈍也知道這事不能告訴黃鉞的父母，她留下了個小法術以備黃鉞回來她第一時間知道，這個小法術還是葉陽教給她的追蹤術法。接著祁歡就直接從窗口翻了出去，她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妖精看見她，現在黃鉞有可能跑了，她更不希望有妖精看見她出入過大柳樹。

祁歡首先要確認的是黃鉞到底跑沒跑。她掏出來一串項鏈，那上面的乾乾淨淨只掛著一枚小小的葉子，那葉子像是剛從藤蔓上摘下來的一樣，油亮油亮的翠，很好看的樣子。

這條項鏈是葉陽送給祁歡和黃鉞一人一條的，說是能在主人同意的情況下互通位置，因為藤蔓的緣故給它點陽光就能運轉，不必耗費妖力。祁歡和黃鉞兩個人從小到大各類寶貝見過不少，葉陽送的一些小東西卻是一直帶在身上，葉陽自己的那條項鏈跟他一起凍碎在了嵐水岸邊。

這還是葉陽出事後祁歡第一次拿出這條項鏈。她在妖識里催動了這條項鏈，她靠在喰樹樹榦上，喰樹觸手一般的樹枝滑行到祁歡的後背，樹枝上滲出薄薄一層透明的毒液，祁歡左手變成黑蛟的爪子直接打在喰樹的樹榦上，伺機接近祁歡的樹枝猛地回縮，等到回縮到一定距離，就慢吞吞地朝遠離祁歡的方向前進。一路上擠掉了好幾枝樹枝。祁歡卻是沒工夫搭理這棵還沒修鍊出意識的喰樹，她緊緊盯著灰白手掌上的那片小小的葉子。

這葉子一開始精神抖擻，等過了一會卻是蔫頭巴腦的，祁歡一看就知道這東西沒找著黃鉞那個鳥。祁歡把這東西收了起來。現在基本可以斷定黃鉞背著自己搞事情。這隻鳥當年連葉陽的一把身後土都攥的牢牢的，何況葉陽送的這些小玩意，現在這葉子沒反應也沒幾個可能：第一個可能就是黃鉞不想讓祁歡找到他，通俗地講黃鉞跑了；第二個可能是黃鉞死之前沒打開他的那串項鏈，祁歡覺得黃鉞雖然打不過自己，但是在嵐西自保綽綽有餘；第三個可能就是黃鉞跑去蟄龍淵了，那是嵐西唯一一處不見陽光之地，葉陽以前對那個鬼地方避之不及，連帶著祁歡和黃鉞也很少去哪裡了。

祁歡立馬動身去了蟄龍淵，這處深淵在一處山谷里，上窄下寬，周圍什麼什麼都沒有，深淵地下傳說有遠古的陣法封鎖住了嵐西。這麼些年有些妖精會去蟄龍淵里看看有沒有出去的辦法，但是他們都是一無所獲。當時祁歡他們三個也試過，那深淵底下什麼都沒有，死氣倒是不少，估計是這些年嵐西死去的妖精的沒被天地吸收光的死氣全都匯聚到這處地勢極低的地方去了。

祁歡到蟄龍淵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的時候了，月光照在蟄龍淵旁邊的谷地上留下了一線光亮。往蟄龍淵底下看去，黑壓壓的，像是地上列出來的一個猙獰笑容。

祁歡用妖法探了一圈。沒有發現活物的氣息，她那張本來就泛著灰白的人臉上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然而就在她要離開蟄龍淵去抓黃鉞這隻臭鳥的時候，一陣妖力波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作者題外話】：大家好，《半蛟》是系列文的第一部，有存稿。

但最近考試比較多，不能做到日更，希望大家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