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家寧留下的這套房子，是林家泰的母親當年跟單位全力爭取來的。要不是老太太當年據理力爭，哪來的這套房子？沒有這套房子，家寧住哪兒？林家泰最佩服老母親一心為家為兒女的果敢精神。

還有一件讓林家泰得意的事，九十年代公房改革，是林家泰鼓勵家寧買下的這套房子。當時家寧很猶豫，買這套房子需要個人出資三萬塊，她沒有錢。家寧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求助哥哥姐姐。說來也巧，林家泰當時正在帝都出差，家寧找到他跟他說明這件事時，林家泰毫不猶豫地告訴家寧：「買！必須買下這房子，你不用擔心錢的事，哥哥幫你。」有了哥哥的鼓勵與支持，家寧這才下了買這套房子的決心。

三萬塊不是小數目，還好林家泰那時創業攢下些積蓄，三萬塊錢他是拿得出來的。他必須幫家寧買下這房子，這是最後一次個人購買公房的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如果將來公房一收回，家寧怎麼辦？她住哪兒？林英他們幾個誰會收留家寧？

身為哥哥的林家泰，永遠銘記老母親臨終的話：照顧好家寧。

照顧好家寧是當哥哥的責任。這幾十年來，他都是這麼做的。

家寧把哥哥要幫她買房的消息跟姊妹們說了。第二天，林英便帶著大夥齊集到家寧那兒，說趁哥哥在，大家商量一下這件事。

林家泰覺得沒什麼好商量的，家寧要買房，他就給家寧拿錢，就這麼回事。不過林家泰忽然想到了什麼，林英之所以趕到這兒來，之所以召集大家開會，大概是怕他這個當哥哥的責怪他們對家寧照顧不周吧？也或是還有其他想法？

林家泰永遠記得當時的情形。

家寧說：「大姐，哥哥說讓我把這房子買下來，錢，哥哥會幫我。」

既然所有人都坐到了一起，林家泰索性有話直說：「這房子是肯定要買下來的，不買的話，將來公家要是收回了，家寧住哪兒？」

林英彷彿聽出了哥哥言語里的責怪之意，因為家寧徵求她意見的時候，林英的主張是不買。

林英當時是這麼跟家寧說的：公房嘛，只要你住著，他們是不會收回的。

可現在哥哥的意見跟她全然相反，而家寧願意聽取的又是哥哥的意見。

家寧提到三萬塊錢的時候，林英他們幾個都沉默不語。

林家泰的視線在弟弟妹妹們身上掃了一圈，說:「我幫家寧出這錢。」

林英他們幾個同時看向林家泰，然後又互相看了看。

林家泰不管他們用眼神交流出了什麼結果，直截了當地說：「我出錢幫家寧買下這房子，房產證寫我名，家寧踏踏實實住著就行了。」

林家泰說完這話沒再看弟弟妹妹們，不看他也知道，他們幾個腦子裡正在飛快地盤算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林英說：「照顧家寧是大家的責任，怎麼能讓哥哥一個人掏錢呢？這樣吧哥哥，不是三萬塊嗎？咱們六個一人出五千，幫家寧把房子買下來。老七今天雖然不在，他應該也不會反對吧。」

家寧看看林家泰。

林家泰看看林英又看林茹，這倆精明的妹妹，眼珠子轉得一個比一個快。

「我同意大姐的辦法。」林茹說。

林家泰又看看林芸，林芸說：「我都行。」

林風也說：「我跟林芸一樣，也都行。」

林家泰輕輕笑了笑，五人中，說都行的兩人算作棄權，林英林茹跟他算二比一，她們勝出。

林英說：「媽走的時候囑咐過，讓咱們照顧好家寧。家寧不只是哥哥一個人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是我們共同的親人，我們大家都有這個責任。」

林家泰心裡忽而寬慰了許多，還好，她還沒忘記老太太的遺言。

又一陣沉默后，家寧說：「那，這些錢就當我借大家的，我以後慢慢還給大家。」

既然家寧這麼說了，林家泰也點頭，「那就按這麼辦吧。」

家寧自小就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孩子，林家泰就知道家寧不會要他們的錢，日後肯定會還的。

林英說：「那行，那就這麼定了，其他的手續我們來跑就行了，老七那兒，哥哥跟他說一聲吧。」

林家泰說：「沒事兒，老七那份，我先墊著。」

「也好，老七知道這事兒就行了。」林英也知道，現在老七在國外的生活有些窘迫，哥哥願意幫老七墊錢就墊吧。

林家泰點頭，「好，那就這麼定了，你們都在這兒，手續的事兒你們就多費心，我後天就回去了，恐怕也幫不上家寧什麼忙了。」

「哥哥放心吧，有我們在呢。」林芸說。

林家泰對林芸是放心的，最讓他信得過的就是林芸了。

「哥哥放心，家寧的事就是我們大家的事，我們肯定都辦好。」林英說。

林家泰點點頭，林英這兩句話說的像個當大姐的樣子。說句良心話，他離開家的這些年，林英這個大姐當的還是稱職的。

之後的一段時間，林英也確實一直在為這房子忙前跑后，大夥都出了不少力。

房子的事終於落定，拿到房產證那天，家寧親自下廚，請兄弟姐妹們在家裡一起吃飯以示感謝，可惜林家泰不在當地沒能參加。之後家寧專門打電話感謝了林家泰。

林家泰心裡踏實了，家寧這輩子就算一個人過，也總算有個安穩的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