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

林風說：「一會兒再聯繫她吧，她現在跟哥哥在一輛車上呢。」

「哦，我差點兒忘了。」林茹把手機收了起來。

「民法有規定。」林風說：「像家寧這種情況，那套房子應該咱們幾個平分。」

「說的是呢。」林茹說：「可就怕哥哥不答應啊，你看看電視上，為了一套房子一家人打得頭破血流的事有多少。」

「那不怕，有法律呢，誰都得依法辦事不是？」

林風的話很像一劑定心丸，可林茹還是不踏實，「話是這麼說，不過……」她又掏出手機，打算給林芸發了一條信息。

在林風心裡，哥哥不是那種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人，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性就難保證了，什麼都可能變成未知。

林風見林茹撥弄手機，「你別這麼沉不住氣呀。」

林茹掃了林風一眼，沒說話，手指一直在手機上忙活。

林風專心開車。

林茹想了想，說：「哎，如果這房子平分的話，那大姐？」

林風直視前方，輕輕嘆了嘆沒回應。

「按說大姐已經拿了一套房子了，這套她還分賬？不合適吧?」林茹看著林風，她期待林風也有同樣的想法。

「那是下一步的事兒，到時間看看律師怎麼說吧，那房子要賣肯定得找個律師先問問吧，到時再說。」

林茹心裡雜亂無序，「本來我擔心的是大姐，我怕她會因為分這套房子跟咱們打起來，沒想到，哥哥先橫了一杠子，哼，真是。」

林風嘆氣，「看看情況再說吧。」

林茹翻看微信，林芸還沒回復。

林芸看見林茹發來的信息，邊回復邊小聲念叨：「還沒呢，快了。」

王勇問：「誰呀？」

「哦，林——」林芸差點兒把林茹的名字說出口，她怕王勇急眼，馬上改口說：「是林風，問咱們到了嗎？」

「哦。」王勇靠向一旁，閉上眼睛沒再說話。

林家泰靠在座上合眼休息。

林芸手機上又來了一條信息，還是林茹：到家馬上給我回個電話，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林芸回復：好。

林芸握著手機望窗外，重要的事？不知道林茹找她有什麼重要的事。她和林茹自小親近，幾十年來都是好姐妹，十年前，林茹賣了帝都的房子搬到南方去住，後來每次回來都是住在林芸家，王勇又是個好脾氣的，誰來家裡他都熱情大方款待歡迎。可自從林茹的戶口事件爆發后，王勇跟林茹徹底鬧僵，林茹也不好再到林芸家住了，回來或者住酒店或者去林風家借住。

林茹戶口的事，真的把林芸差點兒折騰死，那時候林茹天天在電話里找她吵架，狠話竟然放到了恩斷義絕，林芸萬沒想到至親的妹妹會這麼對自己，雖然後來事情解決了，但後果是，她有很長時間都不想跟林茹說話，直前家寧病重后，她們才開始有了聯繫，而王勇，這輩子都不會再跟林茹再說一個字。

車開到林芸家樓下，林芸打開車門，順帶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拍了拍駕駛座上的大侄子，「林濤，謝謝啊。」

「三姑慢點兒。」林濤說：「回去好好休息。」

「哎，哥哥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林家泰點點頭，沖妹妹和妹夫揮手再見。

目送林濤的車開走，林芸才對王勇說：「你先上樓吧，我去市場買點兒菜，家裡沒菜了。」

「我去吧，你先回家。」王勇一向是愛妻模範。

「不用，我去吧，你先上樓。」

王勇聽媳婦的，「那行，你快去快回。」

林芸看王勇進了樓門，她才朝小區花園方向走去，邊走邊撥通了林茹的電話。

「三姐呀，你可到家了。」

林芸聽林茹的語氣應該是有急事兒，有些擔心地問，「怎麼了？什麼事這麼著急？」

「急，都急死我了。」

林芸在小花園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坐定，「到底怎麼了？」

「我跟你說啊，今天哥哥跟我和林風都說了，他要回來住家寧那房子。哥哥跟你說過這事兒嗎？他是什麼意思啊？他是不是想獨佔家寧那套房子啊？他這麼做可太過分了吧？有他這樣的嗎？」

一連串問題聽得林芸有些來不及思考，「小茹，先你別急。」

「那你先回答我第一個問題，哥哥有沒有跟你說過，他要住家寧那套房子？」

「說過。」

「那你怎麼回答的？」

「可以啊。」

「什麼？！」

林茹的嗓音高了八度，明顯很又生氣又震驚。

林芸怕了林茹的這種高嗓門，這種嗓門曾經吵得林芸噩夢連連極近發瘋，林芸把聽筒拿遠一些，閉上眼定了定神，這才又把手機湊近耳邊，語氣平靜地道：「小茹你聽我說，哥哥是這麼說的，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嫂子，想搬回來住，家寧的房子離林濤也近，這樣林濤照顧他們也方便，你想想啊，哥哥都七十了，林濤也不在身邊，嫂子身體一直不好，一旦病了需要上醫院什麼的，他一個人確實弄不了啊。」

林芸覺得有必要替哥哥把話跟林茹轉述清楚。

「是是是，嫂子身體是不好，這個我們也都知道，也都理解，可不能因為這樣，哥哥就要霸佔家寧留下的那套房子吧？按照民法規定，那套房子是咱們大傢伙的呀，應該咱們平分才對呀。」

「小茹，哥哥沒說他要獨佔家寧那套房子啊，他只說想先住著。」林芸仔細回想哥哥在車裡跟他說過的那些話，「哥哥說，反正那套房子得放你的戶口，暫時也不準備賣掉，他就先住著，說等他跟嫂子那什麼以後，再把房子賣了，小輩們分錢就完了，就是這樣。」

林茹安靜了片刻，哥哥怎麼沒跟我說這些呢？不過，往後的事兒誰說得准呢？誰知道哥哥住進去有沒有其他想法。

「哥哥不可能獨佔家寧的房子。」林芸再次解釋：「小茹你誤會了，哥哥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

「可哥哥沒跟我說後邊那些話，只說他要住家寧的那套房子。跟林風也是這麼說的。所以我跟林風都認為哥哥是想獨佔那套房子，今天他這麼隨隨便便交待一句就算是跟我和林風打過招呼了，過一段時間他就打算搬進去住了吧？」

「哥哥是想住那套房子沒錯，但沒想著要獨佔啊，他沒有那個意思。」林芸一再幫林家泰解釋：「哥哥可能沒跟你們說清楚吧，也許是時間原因，也可能是他表達得不夠詳盡，但是哥哥的意思只是說想住一下那套房，絕對沒有獨佔的意思，這都是哥哥親口跟我說的。」

林芸覺得自己已經非常清晰準確地把哥哥的意思傳達給了林茹，而且林風肯定就在電話旁，他們應該了解哥哥的真實意圖了吧。

「這樣啊。」林茹似信似疑地思索著什麼。

林芸想了想，並沒有把哥哥提及的賣了房后五個人分賬的事說出來，她總覺得這話由她說出來不合適。

「那就先這樣？」林芸說：「我還得去趟菜市場。」

「那行，先掛了吧。」

林茹掛斷了電話，問坐在旁邊的林風，「你都聽見了吧？林芸替哥哥解釋了大半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明白哥哥的意思。」

剛剛的電話內容，林風聽得真真切切。

「你怎麼看？」林茹觀察著林風的神情。

林風面無表情，抱肘靠坐在沙發上，「哥哥要是沒有獨佔的想法，那最好。」

林茹即刻補充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可是你想啊，哥哥要住進了那套房子，恐怕就不好說了吧？」

林風看看林茹。

林茹說：「哥哥要是住進去，然後悄悄把房子過到自己名下怎麼辦？房子要是過到哥哥名下，不就成哥哥的了嗎？之後不就成林濤的了嗎？哥哥雖然說只是暫住，可是，那誰說得准呢？誰能保證以後他不會獨佔那套房子。」

林風默默看著一處地方，林茹說的也是他擔憂的，不過他還是說了一句：「哥哥不會那麼干吧？再說了，房本在林芸手裡，她不會給哥哥的。」

「那認知道！」林茹正色道：「跟哥哥關係最好的就是林芸了，你聽聽她剛才那番話，極力在為哥哥辯解，明顯跟哥哥一個鼻孔出氣，到時候，哥哥說自己老了、嫂子身體不好什麼的，我看足以打動林芸，她本來就是向著哥哥的，搞不好就會悄悄把房本給哥哥了。你呀，把人性想得太簡單了。」

林風不語。

林茹接著說：「你看看網上、電視上，這種官司還少啊？為了一套房子，全家人打得頭破血流的事太多了，我可不希望這種慘劇發生在咱們老林家。」

林風低眼想了想，還是說：「不會的，你想多了。」

林茹白了林風一眼，「我才沒想多呢，是你想得太少了，這麼大一塊兒肥肉在眼前，什麼事兒都有可能。」

林風想起另一件事：「這事兒，哥哥跟咱們仨都說過了，大姐和老七那兒呢？」

「咳，你還不了解老七嗎？他永遠堅定不移地支持哥哥，哥哥是老七心裡的神，哥哥說什麼老七都會答應的，你就不用考慮他了。至於大姐，我覺得，哥哥肯定不會跟大姐說的。」林茹看了看林風，「你還不了解他們倆嗎？表面上是好兄妹，咳，也就是裝裝樣子給咱們看看，其實他們彼此心裡誰都不願意跟誰說話，搞不好還在互相厭惡呢。」

林風輕輕嘆氣，這麼多年了，哥哥跟大姐之間的感情總帶著一種微妙的疏離，讓人看著近卻又覺著遠。

「你說他們究竟是為了什麼呢？」林茹搖頭，「真想不明白。」

原因林風是知道的，以前一次出遊時，林芸和林家寧聊天的時候說過這事兒，林風是無意間聽到的，哥哥和大姐的嫌隙出在房子上。

林風想了想，還是不跟林茹念叨舊事了，「明天見了大姐，我把哥哥的意思跟大姐說說吧。」

「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我跟大姐說。」

「你看吧，要是不累就去。」

「我不累，我也想趁此機會跟你們好好說說話呢。」

林風笑了笑。

林茹自從搬離帝都，一家人聚齊的機會只有在逢年過節時，雖然也常通電話發微信，但畢竟不如見面說話更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