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家的路上。

李華坐在副駕駛上。

林風觀察李華的情緒較之前好了很多，於是問：「這事，你怎麼看？」

「你們老林家的事，我不摻和。」李華回答得很乾脆。

林風又看了看李華。

李華面無表情，只說：「專心開車吧。」

「剛才林茹在，你不發表意見是對的，現在就剩咱倆了，還不能說說嗎？」

李華閉口不言。

林風輕輕一笑，「那天吃飯的時候，林芸提房子的事是有點兒著急了，不過她也是想趁大家都在，就……」

「你不用解釋，我明白。」

「她提的是有點兒早，不過說到底，家寧的後事，還得我們幾個來處理，她也是好心。」

「你真的不用解釋，我都明白，我也說過了，你們老林家的事，我絕不摻和，不合適。」

林風覺得自己再說什麼都有點兒多餘，兩人過了幾十年，李華的性子他了解，她一旦決定的事是無法改變的。其實林風就是想一家人關起門來聊一聊家長，沒想到那天的事讓李華傷心至此。不過再一想，李華的決定也不是沒道理，老林家的事，外姓人不表態是明智的，大姐夫和三姐夫也沒表過態，畢竟是他們林家的事，他們幾個林姓人商量最好。

「一會兒我去趟超市。」李華說：「你把我放在超市門口就行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是不是想給朵兒買好吃的？」

提到外孫子，李華的語氣終於帶上了柔和的音色，「嗯，是，朵兒那天說想吃乳酪蛋糕。」

林風立即誇道：「看看這當姥姥的，外孫女隨便說了一句，你就跑腿去給人家買去了，這姥姥怎麼那麼好呢？」

李華輕輕一笑，「你還說我，你不也是嗎？」

林風也笑了。

「你不用跟我去了，先回家吧。」李華邊開車門邊說。

「那也行，我回家收拾收拾，你不說今天想換洗床單被罩嗎？我回去幹活去。」

李華一笑，她說的話林風倒是挺上心。

林茹上了火車，先是給丈夫邵陽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接站的時間。

邵陽問：「那邊都處理好了？」

邵陽的老母親生病住院，他沒能和林茹回來送家寧。

「啊，沒什麼事兒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下午到了我去接你。」

林茹掛斷電話看看車外，帝都原本是她的故鄉啊，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林茹越想越氣越不順，閉上了眼睛。

火車出站，林茹小睡了一會兒，醒來后她看看手機，大姐怎麼還不來電話？還沒體檢完嗎？

林英在醫院檢查，丈夫老關一直陪著她。

等候檢查的空兒，老關說：「林茹剛才打電話是不是有什麼事兒啊？」

「她沒說，不過聽她的口氣像是有事兒。」

「估計是房子的事兒吧。」老關臉上掛著一副天生的笑意。

「可能吧，誰知道，有事兒她肯定還會來電話的。」

「林家泰既然跟你提了這事兒，不可能不跟其他弟弟妹妹說吧。」

林英看看老關，唉，一向如此，無論什麼事兒，哥哥都是最後才找她商量，有事兒哥哥總是先跟林芸說，也跟林家佑說，她和林風林茹都是由林芸來通知。她想不通，哥哥為什麼總把她這個大妹妹放在後面，按長幼排序有事應該先通知她這個大妹妹，再由她通知更小的弟弟妹妹才對，可事實從來都不是這樣，林英想著輕輕搖了搖頭。

林芸為人正直真誠，他們幾個都信任林芸這沒的說，但很明顯，哥哥信任林芸的程度要遠超過信任她林英。是自己人品的份量不夠？還是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她自認為自己向來尊重兄嫂，這些年他們逢國慶和春節都有聚會，大家見面的時候氣氛都是很融洽的，濃濃的天倫之樂。還有，十幾年前林濤買房子，她這個當大姑的也是在第一時間熱心借錢了的，林濤小時候一直住在奶奶家，她也自認為沒有虧待過大侄子。她想不通為什麼，哥哥對她總不是那麼放心，他們之間總隔著什麼，她和哥哥的關係總不像林芸和哥哥的關係那麼親近貼心。

「你是不是又瞎想了？」老關慧眼一瞧，就知道林英在想什麼。

林英搖頭，「咳，沒什麼。」

老關自帶微笑的臉上又加了一層笑意，勸道：「別瞎想了，對身體沒好處。」

林英點頭，這話說的對，想那麼多有什麼用，想多了只會傷神死腦細胞。

聽見護士叫林英的名字，老關接過林英手裡的包說：「到你了。」

「那我進去了。」林英起身離開。

老關在椅子上默默坐著，看著走廊上人來人往，有些事不由地漫上他心頭，他和林英回到bj是將近三十年前的事情了。早年間，老關在河北讀的大學，畢業后就分配到了河北教書。林英年輕時在河北農村插隊，後來j市招工就進了毛紡廠工作。經人介紹老關就認識了林英，兩人在河北成了家，孩子也在河北出生。後來林英上了電大，考回了bj，在bj謀到了工作，老關也通過應聘進了bj重點中學當老師，通過兩人多年艱苦奮鬥，他們一家人終於回到了bj。林英為自己能再回到bj激動得哭過兩次，她插隊的時候以為自己從此就在農村度過餘生了，是她不服輸的性格讓她一步一步回到了家鄉，回到了親人們身邊。

老關比林家泰還大兩歲，名義他是妹夫，不過林家泰從來沒叫過他妹夫，老關也沒叫過林家泰哥哥，畢竟老關的歲數在那兒擺著呢，見面時兩人都是以老關老林互稱，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便定下的規矩，這麼多年來叫得很順嘴。

老關對林家泰談不上好感或惡感，他是林英的哥哥，見面寒暄幾句，老同志愛聊聊時政，僅此而已，也沒有更多更深的交流。林家泰對待林英的態度，老關也沒覺得跟對待其他弟弟妹妹有所不同，但老關看在眼裡不滿在心的是，林家泰對待他們女兒關晨的態度明顯跟對待其他孩子不同，疏遠很多冷淡很多。對其他侄子外甥，林家泰每次見面，又是摟又是抱又是拍肩膀，說的話都很熱貼，那種長輩對晚輩的關心和愛護一眼看去就是天然發自內心的，是最自然流露出來的真情，沒加任何錶演的成分。唯獨對關晨，林家泰沒有任何親近的動作，有時甚至連笑意都沒有。老關幾次想過這個問題，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