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英檢查完身體，在老關的陪伴下回到家，時近中午，她便忙著做飯，把給林茹回電話的事早忘了。

手機在客廳響起，伴著煙機的鳴響，林英在廚房問：「老關，是不是我的手機在響？」

老關放下毛筆從書房急走出來，找到林英的手機拿起來看了看，又快步到廚房將手機遞給林英，「是林茹。」

林英擦擦手上的水接過手機，才想起來忘了回她電話，趕緊接起電話：「小茹啊，不好意思。」

「大姐，你體檢完了嗎？」

「不好意思啊，我一忙忘了給你回電話了，你上火車了？是不是有事兒啊？」

「也沒什麼事兒，我就是想問問你，哥哥今天在樓下都跟你說什麼了？」林茹開門見山。

「哦，這事兒啊。」

還沒等林英回答，林茹趕著問道：「是不是說房子的事兒了？」

林英輕輕一嘆，果不其然，她又是最後一個被哥哥通知的人，「嗯，是提了房子的事兒。」

「那大姐你怎麼說？」林茹迫不及待地問。

「哦，我說，等過一段時間再說這事兒吧，畢竟家寧才剛走。」

「大姐，這事兒咱們不能答應吧？」

林英其實沒有細想林家泰提的事兒，最近家寧的事讓她心力憔悴，悲傷把心裡都淤滿了，根本沒心思琢磨別的事情。

「大姐，那我有話就直說了啊。」

「有話僅管說。」

「哥哥也跟我和林風說過要住那房子，哥哥跟我們說完以後，我們都認為哥哥是想獨佔家寧那套房子，你說這能行嗎？肯定不行啊，憑什麼呀？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呀。後來我就給林芸打電話，她說哥哥也跟她說過這事兒，但林芸一直解釋說哥哥不是想獨佔那套房子，只說是暫時先住著，以後等他那什麼了，再把那房子賣了讓小輩們分錢。林芸給我解釋了好幾遍，說哥哥只是暫住，從來沒說過要佔有那套房子，還說我跟林風都誤會哥哥的意思了。但哥哥沒跟我和林風說那麼清楚啊，只跟我們提了一句，說他要住那房子，就這麼一句話，你說說，這話在別人聽來不就是想獨佔那套房子嗎？這還能讓人理解出別的意思嗎？大姐你說是不是？反正，哥哥的想法我是不能同意，我不會讓哥哥獨佔那套房子的。大姐，哥哥到底跟你是怎麼說的呀？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看來小茹的話還多著呢，林英把灶火調小，打算慢慢聽她絮叨。

「認知道哥哥的真實意圖是什麼，他說是暫是住著，住著住著，保不齊就把房本變成他自己的了，你說是不是？」林茹絮叨著。

林英說：「哥哥也就跟我提了那麼一句，跟對你們說的差不多吧。」

「你看，他只說要住那套房子吧？為什麼跟林芸說的就不一樣呢？還是林芸自己有意為哥哥辯護呢？」林茹哼了一聲，「林芸從來都向著哥哥，我看就算哥哥真的想要那房子，林芸也會同意，他們看起來才更像是親的。」

林芸跟哥哥的關係確實比跟他們更近，林英打勸道：「咳，你先別著急，回頭我問問林芸，完了咱們再商量商量這事兒。」

「大姐，你想過家寧那房子怎麼處理嗎？」

林英望著鍋里冒出的熱氣，心中不寧，恐怕家裡的麻煩也要冒出來了。

林英慢條斯理地說：「小茹呀，現在說這事還有點兒早，家寧這才走，房子里肯定是不能住人的，我也是跟哥哥這麼說的，他肯定也不會馬上就搬進去，先緩一緩，好吧？過幾天咱們找個合適的時間開個會，大家議一議，看看下一步怎麼辦合適，好吧？」林英現在沒有心力攪進其他事，這段時間她太累了，身累，心更累，她只想讓自己好好靜一靜。

「反正，哥哥想要獨佔那房子，咱們肯定不能同意！」林茹態度堅如鐵，

林英清楚林茹來電話的意圖了，不管哥哥說什麼，他們三個必須站在反對的一方。

不過林英還是勸說：「我覺得哥哥肯定不會那麼做的。」

聽到大姐也為哥哥辯解，林茹哼了一聲，她才不信呢，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以前不可能做的事以後保不齊不會做，那些個君子是怎麼變成偽君子的，那就看誘惑大不大了。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聽林茹半天不吱聲，林英說：「行了，我這兒正做飯呢，都快糊鍋了，先掛了吧，你到了家給我發個微信，路上小心。」

林英先掛斷了電話。

林茹看著手機嘆氣，閉眼往椅背上一靠，大姐是真沒當回事兒？還是並沒考慮到這件事？這不像大姐的風格啊。不管怎麼樣，誰想獨佔那套房子，在她林茹這兒肯定是不行的，她，還有林風，肯定不會同意，大姐雖然暫時沒表態，但林茹相信大姐跟她必定是同一戰壕的，至於林芸，她會同意？那房子現在值多少錢誰心裡沒個數，林芸就能哥哥把那麼大塊肥肉獨吞了，她會願意？不過，誰知道呢？反正，只要有她林茹一個人不同意，這事他就辦不成，誰也別想獨吞那套房子。

林茹腦子裡轉悠的還不只這一個問題，如果哥哥不住這套房子，這房子賣了以後，分賬的話，林英不應該分錢了吧，她拿過了呀。如果賣房分錢的話，哥哥和林芸是什麼意見，他們會同意林英從中分賬嗎？不管怎麼樣，只要有她林茹一個人阻撓，事他們就辦不成。林茹思慮清楚了，也下定了決心，一，誰也不能獨佔家寧那套房，二，賣了房分錢不能有林英的份。

老關在書房看書，廚房門又開著，林英跟林茹的通話內容，他多半也都聽到了，看來房子的事兒有人比他們更著急。這個林茹，就是性急，要不是那麼個急脾氣，之前也不至於跟林芸他們鬧得那麼僵，只希望她別再鬧出什麼禍事來。

「老關，準備吃飯了。」林英朝書房喊了一句。

老關放下書，摘了眼鏡，起身到廚房端菜端飯。

林英笑了笑，老關這一點很好，家務活他多少都會主動幫手。

林英和老關的中午飯比較簡單，兩盤小炒，米飯。

「吃吧。」林英搬出椅子坐下。

「晚上給琪琪做什麼吃？」老關笑問。

「就惦記著你外孫女，自己這頓飯還沒吃呢。」

老關笑，「外孫女學習那麼辛苦，晚上的飯當然得吃好了。」

「你說吧，吃什麼？」林英邊吃邊說：「咱那外孫女，天天臭美要減肥，做什麼都不好好吃。」

「我下午去買點蝦，孩子愛吃蝦。」

「前天給她做的油燜大蝦，她不就只吃了一隻嗎？」

「今天換個做法。」老關笑笑，「清炒蝦仁怎麼樣？」

「好，你說清炒就給她清炒。」林英翻著眼睛嘆氣，「這孩子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孩子嘛，耐心，耐心。」

林英搖頭，她的耐心就快被外孫女消磨殆盡了，外孫女現在上初中，正值青春叛逆期，每天回來別說聊天兒了，連一個字人家都懶得跟你交流，吃飯的時候，手機往桌子上一擺，邊吃邊翻手機，眼睛掃都不掃他們兩個老傢伙，不管你做了什麼飯菜，人家吃兩口就放下筷子走人了。

「我看呀，還是讓她媽多管管她吧，咱們說話她根本不聽。」林英嘆氣，「這孩子越大越難管，咱們老一輩的根本管不了。」

老關笑笑，「關晨上班那麼忙，天天那麼晚才能回家，動不動還出差，哪兒有時間管孩子。」

「那就讓她爸管。」

「女婿也忙啊，管著公司也夠他忙了。」

「忙忙忙，他們倆都忙，都事業為重，孩子天天扔我這兒。」

老關笑著看林英，耐心勸說：「別生氣嘛，生氣對身體不好。琪琪正在這個年齡段嘛，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都這樣，你以前也是當老師的，還不知道嗎？過兩年就好了。再說了，咱們琪琪學習上多省心呀，寫作業沒用咱們操過心吧，她自己該學什麼自己清楚，該努力的時候她肯定就努力了，也不用咱們管啊，孩子只要學習讓人省心就已經很好了，你總是覺得孩子不聽話，無非就是不好好吃飯不早早睡覺，這些都是小事。」

「小事，什麼小事！不好好吃飯能有好身體嗎？沒有了身體她還怎麼學習？」林英嘆氣，「你呀，一貫都向著你外孫女，一貫都替女兒女婿說好話，家裡屬你會做人。」

老關笑著默認。

「對了，剛才林茹找你什麼事啊？」

「咳，她就是瞎著急，她說，哥哥跟她說要住那套房子，她覺得哥哥想獨吞那套房子。」

「獨吞？這，不可能吧？」

「我也跟她這麼說的，他是當哥哥的，怎麼可能那麼做，不過林茹不信，說了半天，反正她就是覺得哥哥想獨吞那套房子。」

「房子的事，也不是哪一個人說了算的嘛。」老關慢條斯理道：「有法律呢，回頭去諮詢一下律師，看看怎麼處理唄。」

林英點頭，老關這個建議很好，這事兒是得找個律師問問。

老關繼續出主意，「過兩天，等家寧的事都辦完了，你們幾個人再碰一碰這事嘛。」

「嗯。」林英對老關的提議很認可，「真虧了有你，要不是你提醒，家寧那房本真搞不好就給小張了，他們後來走得多近哪，家寧對小張那麼信任那麼感激，再那麼發展下去，真說不准她就把房子給小張了，想想真挺危險的。」

老關微笑，幸好想得細有遠見。

林英說：「哥哥早上也跟我提過一句，說他想住那房子，我當時倒沒想那麼多，只是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說這事兒，畢竟家寧這才剛走，那房子也不能馬上住人啊。唉，嫂子這幾年身體確實不好。」

「嗯，他們兩口子歲數大了，想回來離兒子近一點兒，人之常情。」老關說：「不過那房子怎麼處理，還是要先問問律師吧，你覺得呢？還是得找個最優的處理方式。」

林英點頭，「嗯，過幾天吧。」

林英現在什麼也不想思考，她只想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