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熙寧變法,拗相公難挽宋頹!
熙寧初年,王安石在各方反對的情況下,以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力推變法,先後推行諸多新政,上有神宗皇帝全力撐持,下有無數同僚為之共同努力,倒也有幾分大氣象。
熙寧三年,王安石對西夏用兵,一戰收復河湟,變法之功在朝堂暫時無人敢攖其鋒芒。
若變法就此不了了之,王安石必將是大宋乃至後人稱頌的聖賢。
可惜拗相公曆經州縣,知一朝之氣象有了幾分暮色,若不能改之,大宋國祚恐難有百載之數也。
他亦知變法之殘酷慘烈,自古推行變法者,無一有善終者,無一不是身後罵名滾滾來!
然他決意變法,所圖者何也?
或許有酬君王封茅拜相之恩,不願國祚早亡乎?
亦是為了煌煌史冊留下王安石變法的鴻爪雪泥?
抑或是不忍士紳集團肆無忌憚的壓榨國人,給天下蒼生一個喘息的機會?
彼時大宋之頑疾,朝中袞袞諸公當真不知乎?
老奸巨猾如司馬光,籠絡一大批朝臣,陰結太后,勾連地方,乃是反對變法的中堅!
他們難道不知地方亂象么?
自然是知道的,可他們更加知道,地方道路的亂象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在利益面前,儒家德行,君王厚恩便沒那麼重要了。
何況他們掌握輿論,只要讓新法成害民之法,王安石滾出朝廷,對錯便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億兆百姓大多愚昧無知,朝廷和文人才是天下人所仰望的存在!
至於天下蒼生,他們做好順民,按時繳納賦稅,應付徭役便是大大的盛世也!
年關將近的汴京,更顯無邊的繁華,皇城,內城,外城,城郊都在向世人彰顯大宋的勃勃生機。
日間行人摩肩接踵,車水馬龍,夜裡火樹銀花,燈紅酒綠。
宋之富庶,冠絕漢唐!
倉廩足而知榮辱,故宋之一朝,文墨浸染朝野內外,平民百姓。
文人墨客予後來者留下了極端璀璨的詩詞歌賦,而民間亦有凡水井處皆傳柳詞的文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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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傳世詩詞「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寫盡東京汴河兩岸濃郁的年味,哪怕時光流轉,千年後的門懸桃符變成了春聯,荊公之詩詞還經常被後人吟哦!
所謂大宋風華,豈是一幅清明上河圖便能繪盡?哪怕有後來的靖康之恥,也只是瑕不掩瑜。
有宋一朝,國雖弱,卻也是四夷時常入朝,何也?
大宋富庶,窮苦邊民如西夏,大遼,大理,高麗,日本諸國,除了武力犯邊之外,榷場,商旅往來更是絡繹不絕,無外乎沾沾大宋的財氣,佔佔大宋的便宜!
有一個巨富的鄰居,俯低做小也好,恃強凌弱也罷,不過是利益驅動罷了!
一人如是,一家一族如是,一國亦如是也。
惜立國百餘年,大宋承平太久,亂象漸顯,前朝之弊次第出現。朝廷三冗嚴重,地方土地兼并如火如荼,所幸百業興旺,失地百姓還有一口飯吃,國本還算穩困。
而大宋士大夫階層翹看到問題嚴重,卻無動於衷,非不願,實不能也!
而拗相公著手改變和減緩大宋亡國之徵兆,後人謂之王安石變法!
其行可敬,其志可嘉,其人不能留也!
毀其變法根基,污其一世名望,此等妄人,天下讀書人羞與之為伍哉!
熙寧七年,新法倍受朝野攻訐,已是難以維繼。
青苗法阻了士紳集團兼并田產的路,又因王安石所託非人,利民之法成了害民惡政,士紳集團因勢利導,又狠狠掠奪了一波民間財富,而惡名讓王安石背了,可謂一舉兩得也。
募役法和方田均稅法皆流於表面,無法達到王安石擬法的初心,阻撓雖大,但人浮於事,變法難以深徹也是新法失敗的原因之一。
當年商君變法,乃秦國上下皆有求變之心,不變國會亡,新舊矛盾在生死存亡的壓力下變小,如此也是經過流血衝突,始做俑者落了個車裂的下場!
史書曰:商君雖死,秦法未敗。這也是有記載的唯一成功的變法。
而後才有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掃滅六國,一統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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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觀大宋,彼時雖階級矛盾加劇,朝野亂象漸生,但大體上還能粉飾太平,軍馬雖廢馳,但國有巨財,民間亦是大多富足,失地國人湧入城市,也大多能找到生計,不虞生存。
這也是數千年百姓對土地依賴最小的一段歷史時期。
城市在擴大,手工業蓬勃發展,資本主義萌芽破土而出,漸漸有了取代農業的趨勢。
而王安石變法,在一定程度上扼制了這一趨勢,再加上百年後的金人南下,讓新興資產階級遭到重創。
南渡朝廷承宋制,續國祚,一如前朝,重文抑武,與士大夫共天下,江南得到巨大的開發,百業更加興旺。
可惜百五十年後蒙元鐵蹄所至,降者為奴,反抗者填溝壑。
若無兩次外族入侵,數百年百業蓬勃發展,資本主義制度定能凌駕農耕文明之上,華夏的歷史或許會是另一種樣子!
資本主義在英國壯大,英國出現了著名的圈地運動,史稱「羊吃人。」
資本主義在西班牙發展,西班牙推動了大航海運動,無敵艦隊讓歐洲人知道了茫茫大海之外還有更加廣闊的陸地。
新航路的開闢拓寬了歐洲人的視野,他們走上了用堅船利炮,征服落後文明的野蠻血腥之路。
但這只是后話,此時的大宋乃當之無愧的天朝上國,國力強盛,民眾富足,百業興旺發達,乃四夷敬服並嚮往的東方天堂。
馬可.波羅向當時歐洲人展示的東方是遍地是黃金的神奇國度,一度引發了向東方帝國淘金的熱潮,絲綢之路時有商旅往來。
可在王安石看來,這種繁榮恰似紅樓夢所描述的樣子,那便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
稍有不慎,便是大地白茫茫一片真乾淨。
而他變法的初衷,便是洗去浮華,回歸理性,數千年農耕文明乃是根基,絕對不能捨本逐末!
而於當時而言,他是逆了大勢,和整個士大夫階層,商人階層,手工業者等勢力放對,變法焉能不敗也!
故兩宋文人眾口一詞,將百年後宋亡的原因也強加在王安石身上,豈不是很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