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開始行動——譫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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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會議廳時，小白髮現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趕到窗戶附近查看外面的情況，而艾麗絲和杜鵑則更為直接，他們兩個逆著小白和夕里的方向跑到陽台外面，為的就是看得更仔細些。

倒是安娜不以為然，坐在自帶小桌板的高腳凳上小口小口地對付盤裡的食物，不時還晃動著兩條稚嫩的小腿，瓷娃娃般的小臉露出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這回的安娜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小孩子了，還是喜歡吃飯的那種，小白感到有點意外，又覺得似乎本該如此。

「所有人，我們開個臨時會議。」

看夠的杜鵑折回室內，拍著手將大家聚在一起。眾人紛紛落坐，除了安娜之外沒有人吃東西。

「外面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樣，離我們大約三千米的方位發生了爆炸。現在我們要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建議立刻拼裝房車駛離爆炸中心，同時不要靠近原爆點，因為不知道會不會有餘爆，也不知道會不會重新燃起大火。」發明家率先發表觀點，這一觀點得到了艾麗絲的贊成，其他人都在沉默，或是觀望。

夕里提出了反對意見。

「我建議去看看。」

「為什麼？」發明家針鋒相對地問道。

「難道各位不覺得很有意思嗎？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不想去圍觀一下？不想要搞懂發生了什麼嗎？」夕里露出笑容，惹來發明家和艾麗絲的一陣嫌惡。

「這不是在玩遊戲，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麼簡單。現在大哥不在，只有我承擔著保衛工作，貿然探查的話，各位會有受傷的風險。」

「那艾麗絲小姐的意思是，只有你自己做不到保護我們咯？」夕里玩笑般說道。

「你什麼意思？」顯然，艾麗絲將夕里的話當作挑釁，她的眼神瞬間變冷。

「沒什麼意思，只是單純地詢問而已。」

「我能做到，只不過我不會為了證明這點讓大家陪我以身犯險。如果實在需要調查現場，最好讓我自己去，而不是讓我帶著拖油瓶。」

見氣氛稍微緊張起來，杜鵑連忙主持場面。

「好了好了，夕里少說兩句，艾麗絲也消消氣。那麼現在開始投票決定吧，安娜，你要參與嗎？」

安娜聽到杜鵑的話，她放下了手裡的餐具，看起來剛剛吃飽。伊莉絲拿起一塊乾淨的手帕為她擦嘴，隨後安娜滿足地拍拍肚子。

「安娜，困了。安娜，睡覺。」

說罷，她便向伊莉絲伸出胳膊，示意伊莉絲抱她下桌。

杜鵑見狀只好苦笑搖搖頭。

「投票之前，能讓我再說一句嗎？」夕里舉起了手，杜鵑想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爆炸中心的附近，有一個規模蠻大的村莊，裡面似乎住著不少人欸……」

「我記得我們的工作宗旨里好像有一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做『對』的事情？」

「那麼棄他們於不顧，算是『對』的事情嗎？」

「這應該，不是我們這間以『人類的事務』為工作重心的事務所能做出來的事吧？」

夕里朝著席間各位輕聲說道，他的語氣雖然柔和，但每一句話都在挑動在座者的神經。

「但這不意味著——」發明家還想嘴硬，然而很快被打斷。

「我同意夕里的意見。」一直沉默著的伊莉絲，忽然舉起了手，這讓大家有些意外，尤其是艾麗絲。

「我也是，漂亮的小哥，很會講嘛。」冰糖姐一隻手拄著下巴，另一隻手也高高舉起，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那麼，也請讓我也投一票吧。」

忽然，一道電子女聲不知何時從室內傳來，小白一瞬間找不到聲音的來源，因為他總感覺聲音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沒有具體的位置，他甚至看不到說話的人在哪。

杜鵑露出驚訝的表情，他略略抬頭。

「這麼快就更新好了嗎？紅辣椒？」

「紅辣椒是誰？」

「是搭載於房車上的AI系統，算了，這個回頭我慢慢跟你解釋。」伊莉絲對他說道。

小白點點頭。

「沒有，但是雷達偵測到巨大熱量，底層系統中斷了維護程序——咦，有兩位新面孔，但是少了個老熟人，北極星不在。投票需要我聯繫他的意見嗎？」

那道電子女聲再度響起，這個聲音似乎就是伊莉絲說的那個什麼AI，也就是紅辣椒，之前小白聽杜鵑提起過那個名字。

「奎司他有特殊任務，先不要打擾他。既然安娜不參與投票的話，一二三四……算上紅辣椒總共八張票。」

「我也需要投票嗎？」

聽到杜鵑把自己算進去，小白決定問一下。

「臨時成員，也算成員。」一旁的艾麗絲回答道，她的眼睛沒有任何波動。

「艾麗絲說得對，不過為了投票的奇數原則，我就不投票了。」杜鵑點點頭，然後宣佈道：「好，那麼接下來開始計票。首先是不同意調查的，請舉手。」

艾麗絲和發明家舉起了手。

「沒有了嗎？那就記作兩——」

「計算結果剛剛得出，傾向是不推薦，因此我也反對。」

「好，算上紅辣椒是三票，還有人要反對嗎？」杜鵑掃視了一下會議桌上的每個人，見沒有反對意見后，他繼續說道。

「沒有的話，那麼剩下的人就是贊成了？」

夕里、伊莉絲、冰糖姐，以及小白紛紛點頭。

「好，那就這麼定了。」杜鵑宣佈道。

「這次的任務目標是調查爆炸中心，同時盡量營救可能的生存者。但最優先的是保證我們自己的生命安全，遇到危險立刻取消任務，全速歸隊。」杜鵑的眼神變得嚴肅起來，他挨個確認成員的眼神，以此來堅持這一點的重要性。

「因為不清楚這次任務的危險程度，所以這次除了安娜之外，全員出動，以兩個人為一組行動。」

「下面，我安排一下分組情況。伊莉絲和史黛菈一組，發明家跟我一組，夕里和陳夕白一組。」

「艾麗絲單獨一組。不過你的任務是作為游擊力量，時刻監視並保障每一組的人身安全，在首要任務餘裕的情況下輔助調查現場。」

「必要的話，允許你拔刀。」杜鵑看向艾麗絲的眼神小白看在眼裡，他從這句話當中感受到了其中的分量。

於是他不禁偷瞄了一眼那個紅頭髮的女孩，他不是很懂「拔刀」是什麼意思，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什麼輕易使用的東西。

「艾麗絲收到。艾麗絲回以杜鵑的眼神十分堅定，十分有把握的樣子。

隨後，杜鵑看向伊莉絲。

「伊莉絲，水晶的儲備還充足嗎？」

伊莉絲似乎在發獃，杜鵑跟她說話的時候她嚇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杜鵑會突然叫到她。但她聽到杜鵑向她確認「水晶」的儲備時，小白看到她的臉上浮過一絲驚喜。

「還很充足。」她肯定地回答道。

「那就好，不過這次不需要太辛苦你。既然紅辣椒醒來的話，那這次的通訊和交流方面由紅辣椒接管。不過你的水晶會作為應急方案，按量分給每個人吧，記得多留幾顆分給艾麗絲。」

「好……」

伊莉絲臉上的驚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失落，哪怕只是非常短暫的沮喪，小白也看在眼裡。

他看了看心事重重的伊莉絲，對她的事情愈發留意。

吩咐完各項事務后的杜鵑掃了一眼在座的每個人，他又重複了一遍。

「記住，安全第一，救人第二，任務第三。我不允許這次任務有任何人掉隊，都給我好胳膊好腿兒地回來，知道了嗎？」

「明白！」夕里率先作答，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那麼，除了安娜和紅辣椒，現在所有人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收拾東西。」

「五分鐘后，我們回到這裡，開始行動！」

……

漫長的道路。

透支的身體。

殘破的意志。

失去的記憶。

黃金褪色、血脈斷絕，生命宛如一練薄紗，爬滿了嚙啃的蟻。

「我……這裡是哪裡……」

「純凈的黃金……」

少女扶著額頭，頭痛欲裂般跪倒在地，她輕輕地咳嗽、咳嗽，隨後咳嗽加劇，直到她咳出逐漸變色的血。

「這是……什麼……」

「為什麼……血會褪色……？」

少女強打精神，她跌跌撞撞地從地面上爬了起來，然而很快被地上的一根樹枝絆倒。

「哈……呼……哈……呼……」

「呵……呼……呵……呼……」

少女不斷喘息著，然而身體的虛弱仍在加劇，逐漸支離的身體行將破碎。

身體，好像缺了什麼東西。

好像，有什麼東西被她遺忘在哪裡。

在哪裡來著？

她想不起來了，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弱。

「就到這裡——了嗎？」

少女不甘心地想到，她拾起一抷土，顫顫巍巍地塞進嘴裡咀嚼。

她想知道，如今的土壤是什麼味道。

「咳咳咳……」

完全失去土腥味和濕潤感的土壤如同粉塵，摻雜著譫妄的味道，那是危險的味道。即便什麼也不記得，她這具身體里依舊潛藏著對譫妄的恐懼。於是她不斷咳嗽著，將嘴裡那了無生命感的土壤悉數吐出。

然而嚼過土壤的口舌開始乾裂、刺痛。

「唔啊啊啊！！！」

少女痛苦地用手拍打著嘴巴與舌頭，然而口腔還是瀰漫著那股讓她無比懼怕的味道，以及另外一股陌生而危險的味道。

除了譫妄之外，還有恨。

少女恨著，苦痛的身體恨著。

她的心靈，也在憤怒，也在恨。

「喂！你還好嗎？」

忽然，遠方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

不知為何，聽到那如泉水清澈的聲音，她心頭的恨意消解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