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幼翅——溺水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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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著日落熔金的餘暉,兩人離破屋越來越近。
「哇!這裡有一片花田呢!」
在離破屋大約還有幾百米的距離時,曦曦忽然在路邊看到一片金色的花田。那是她從沒見過的花,齊齊地朝著太陽的方向綻放花朵。這種花很奇特,中間有著一個碩大的花盤,圍繞著花盤周圍生長出金黃色的花瓣。因為那片花田種在相對低矮的區位,而曦曦她們站在高出花田三四米的道路上,所以部分還在成長的花朵需要俯下身子才能看到。但即便如此,也有幾株高大強壯的個體依舊擎著碩大的頭盤,高出地面大約一米左右。
「這種花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所有花都朝著夕陽呢?」曦曦不解地問道,她俯下身子撫觸著花盤和花瓣,鼻子也湊到上面仔細地嗅著,但卻聞不出什麼味道來。不過看著那映射而來的金光,她隱約地聞到一股夕陽的味道。
「啊,你說金輪草啊。金輪草就是這樣的,打生下來就一直朝著夕陽,永不枯萎。它還有個別名呢。」
聽到卡西莫多如此介紹,曦曦提起了興趣,好奇地追問道。
「叫什麼?」
「地上黃金。」卡西莫多說道。
「地上的黃金,是金輪草,天上的黃金,是夕陽——整個世界都是黃金,黃金,便是整個世界……」
「知道嗎?我親愛的小妹。」
「人也是黃金哦,因為人體,可以煉出金子哦~」
「就像——這樣……」
「唔啊啊啊!!」
曦曦跪倒在地,偏頭痛來得比任何時候都劇烈,這是她最痛的一次,比倒在地上昏迷的那次還要痛苦。
「小妹,你的身體,缺掉了一塊哦。」
「是你生來就不完整,還是你故意殘缺?」
那道可憎的男聲又開始叫嚷了,曦曦無比憤怒,但正如那道男聲所言,她的確實有什麼東西不見了。本來健全、完美的身體當中,有一塊空缺。而體內其他的東西,正在源源不斷地向外噴涌。
「唔!」
「曦曦!」卡西莫多忽然叫喊出聲,曦曦回頭看了一眼卡西莫多,看到他的眸子里滿是恐懼。
「你在吐血啊曦曦!」
「血?」
曦曦用手擦了一下嘴角,隨後她看到一片赤紅。
緊接著,她便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旁邊趴著已經睡熟的卡西莫多。
「你醒了,孩子。」
一位慈祥的老婦人端著一杯水來到曦曦身旁,她輕輕坐在曦曦的床上,扶起她的背,喂她喝水。
「謝謝。」曦曦小口地嘬飲著清水,乾燥的喉頭緩解了乾渴帶來的不適。
「身體怎麼樣?還疼嗎?」老婦人問道。
「已經好多了,謝謝您。您就是卡西莫多的媽媽吧?」曦曦揉了揉頭側,指肚稍微按壓下去仍然會感到些許疼痛,但對比起痛昏之前,已經是很好了。
老婦人輕輕點點頭,她看了看處於熟睡中的兒子,拉過一把破舊的椅子坐下。
曦曦抬起頭來打量著宇內的布局,正如卡西莫多之前說過的那樣,這是一間破舊的老屋,到處都有釘合的木板填補著大大小小的窟窿,那堪比紙一樣薄的牆壁似乎來陣大風就能吹倒。不過曦曦還是覺得這裡很溫暖,屋子裡雖然什麼東西都很破舊,但看得出都有精心打掃過。
「卡西莫多把你的事情跟我們說了,我和老伴都歡迎你住下。
畢竟你和這孩子都很可憐,不嫌棄的話,想在這裡住多久都行。」曦曦瞥過頭,看到燭光下老婦人那張遍布褶皺的臉露出慈祥的微笑,她打心裡喜歡那個笑容,也打心底里喜歡這勤勞善良的一家。
「謝謝您,不過我不會白白住在您這裡的,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明天跟您一起勞動。」
聽到這話的老婦人臉上笑意更盛。
「真是個好孩子呢,和卡西莫多一樣心善,而且長得還這麼好看。」
曦曦不止一次被誇讚過容貌,但來自長輩的誇讚還是第一次,她把自己的半邊臉埋在被子下面,臉上浮現出紅暈。
「只是,有件事我希望你能誠實地跟我說,可以嗎?」老婦人臉上的笑意收斂了一分,變成淡淡的微笑。
曦曦有點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剛被卡西莫多抱來的時候吐了一身血,我就給你洗了個澡,也為你換了一身衣服。在給你洗澡的時候,我看到你後背上長出了翅膀……」
老婦人提起這些時,臉上仍然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似乎那場面給她帶來的衝擊太大,直到現在她都沒緩過來神。
她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熟睡的兒子,然後小聲問道。
「這事我沒跟老頭子說,也沒跟卡西莫多說——你不是這裡的人吧?卡西莫多是個好孩子,但他畢竟太愚笨了,我們老兩口又只有這一個孩子……所以我想聽你說實話。」
曦曦一下子也愣住了,她連忙用手摸著後背,但礙於行動不便她怎麼也沒有摸到,老婦人見狀來到她的身後,為她解開粗布上衣的后綁帶,隨後給她拿了一面小鏡子過來。透過鏡子的折射,曦曦看到自己的肩胛骨後面長出兩對嫩芽般的、稚嫩的幼翅。
她也懵住了。
「這怎麼會……」
……
兩人走在路上,小白仍驚愕地望著天空,沒有陽光的天空,仍然天光大亮,就好像天空本身就會發光一樣。夕里在一旁也露出凝重的表情,這件事也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不對啊……如果這裡是幾天前的世界的話,那為什麼沒有夕陽呢?」
小白順著系裡的話開始思考。如果這裡是幾天之前的世界,那麼永不墜落的夕陽不會一點蹤影都看不見,而且也不是被雲彩遮住了。他抬起頭看向天空,這晴朗無比、萬里無雲天空只有一望無際的湛藍存在。
「那就奇怪了,這裡到底是哪裡呢?」
小白咕噥一聲,兩人走到一處廣場,可以看得出這裡是專門提供給小孩子們做遊戲的,廣場上有幾個曬得黝黑的小男孩在嬉鬧,一旁是幾個皮膚白皙的小女孩和兩個衣著華貴的男孩躲在樹蔭下聊天。
雖然這裡只有小孩子,但總比沒有人強。想到這裡,小白走到廣場中央,正想詢問這裡的情況,忽然聽到遠方傳來一個小女孩的尖叫。
「啊!!!」
聲音來自於他右手邊,小白轉過頭望去,那裡是一片池塘,在池塘的中央處有一個不停撲騰的水花,然而那叫喊聲並不是水中發出的,而是一個站在岸上的小女孩發出的。
有人溺水了!
一瞬間,廣場附近的小孩都注意到那邊傳來的異狀,幾個機靈的小孩立馬從自己的身邊跑了過去,小白和夕里相視一望,也趕了過去。
池塘中央的水花越來越小,顯然溺水者漸漸失去了掙扎的體力。幾個小孩都沒有下水救人,有幾個腦子轉得快的立馬跑到村子裡面去喊大人。有一個小孩在附近找到了一條麻繩,他夥同那些皮膚黝黑的小孩們將繩子拋入水中,然而這並沒有奏效,繩子總是扔不到池塘中心去。
小白見狀,他立馬就要下水救人,然而他被夕里一把拽住。
「你幹什麼?」
「別跳,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就看著人這麼死了?」
「你沒發現嗎?這群人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
夕里凝重地看著撲騰的水面,又狐疑地掃視著四周,小白看他這副模樣看得心煩,他撥開夕里的手。
「什麼時候了!」
於是,他縱身一躍,躍入水中。
下一秒,小白重新回到夕里的身側,他眼裡滿是震撼。
「我應該在水裡,而不是你這裡……」
小白轉過頭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難以相信在自己身上發生過的事。
此時,一個孩子從他們的身體中穿過,孩子的身體在接觸到他們的身體時,小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身體一瞬間變得透明,而那孩子也全然沒有發現兩人的存在。
「這是……」
小白仍然不敢相信,夕里比他先一步接受了事實。
「我們現在就好像是路過這個世界的幽靈,所有人都覺察不到我們的存在。」
「也就是說我們死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我覺得應該不是。」
夕里沉聲分析道,小白也在又一次下水→回歸的重複中認清了局面,他不無絕望地看著那撲騰在水裡的水花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就連孩子們也無力地站在岸邊,除了高聲喊著「加油」之外什麼也做不到。悲哀的氣氛在悄悄凝結。
就在他們兩個人都覺得孩子沒救了的時候,忽然一道身影越過他們兩人,撲到水中。只見他矯健地划著水,在水裡飛速地游著,隨後像水中的獵手一般抓住落水的人,將那人從背後一把捉住,然後游回岸邊。
整個過程非常迅速,,幾乎沒有任何拖泥帶水。然而孩子們沒有迎接救水的英雄,而是紛紛後退,臉上露出恐懼與嫌惡的表情。而救人的男生也沒有在意,他將人拉上岸之後不停地為落水的女孩做心肺復甦,時不時還輔以人工呼吸。
這時小白才明白孩子們為什麼露出那樣的表情,因為那人堪稱「怪胎」。
碩大的頭部,扭曲的腫瘤,斑駁的疤痕,說那人是地獄來的怪物他都信,但正是那怪物般的男孩正在拼盡全力地搶救女孩,用他肥厚的嘴唇給她注入生命的吐息。
隨後,那女孩從胃裡吐出一大口水,然後被趕來的大人們救走了。
那女孩被抬上擔架帶走了,而男孩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小白望著他落寞的背影,沒人朝他道謝,看他那樣子,似乎也沒有奢望過。
他的心頭泛上一陣複雜,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在看什麼?」扭過頭的小白髮現夕里正在注視著女孩離去的方向,他看到夕里的臉上寫滿驚愕。
「怎麼了?」
「那個落水的女孩,剛才往咱倆這邊看了一眼……」
夕里些許震驚的聲音,道出了他驚愕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