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你還記得我嗎?
「你是怎麼打到這輛車的?」
「就......就是平台自動匹配的車啊,有什麼問題嗎?」
「沒問題,只是隨便問問。」
江胤原本就不相信這一切都只是巧合。在看到那車頂上的怨念后,內心更加堅實了這一觀點。血色翻滾,在大衣上掀起巨浪。他警戒著,瞳孔逐漸放大到眼眶邊緣,隨時準備以這黑色的漩渦消化來自未知的攻擊。
何汐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江胤受到驚嚇,大衣上的血絲由平面轉為立體,在夜晚的燈光中搖曳著。它們形態各異,像是死者生前渴望生存而張開的手指。
「你好。」何汐看了一眼來電號碼,接通了電話。
「您好,請問是何汐......何女士嗎?」
江胤來到這個世界后,五感都有了質的提升。就算何汐沒開免提,他也能將通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我已經到地方了,請問您在哪兒?」
「我看到你的車了,路邊那個穿黑色衣服的就是我。」
「好的......」
電話掛斷,這聽起來完全就是普通的對話。司機沒有說任何多餘的東西,就連聲音都帶著商業化的溫柔。江胤有些疑惑—這到底是對方的偽裝,還是對方的本質?
江胤更偏向前者,畢竟那車頂上的女人就足以說明這車主的危險性。
那個黑色的轎車很快就停在兩人面前。何汐正準備拉開車門,卻被江胤握住了手腕。
「怎麼了?」
「上車之後按照我的指示行動,盡量避免和司機講話。」
何汐還沒有來得及反問,江胤就已經替她拉開了車門:
「快點進去,不要引起司機的懷疑。」
何汐只得順從的坐進後座,正猶豫著自己應不應該給江胤讓個位置:
「這傢伙,到底要幹什麼?他怎麼知道司機有問題?」
只是在拉開門時的那一瞥,江胤就已經確定了司機的身份。他從來不是自己的好友,相反,那人是自己曾經最痛恨的人—矮胖的身形沒有變化,臉上隨時保持著一副天真善良的笑容,舉手投足之間都透露著好人的氣息。但江胤絕對不會被這幅樣子所矇騙,他早已看破了對方那可笑的皮囊。在他那無害的外貌之下,填充的是散發著惡臭的內心與黑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可以算做江胤的『舊友』
初中畢業之後,江胤沒有與任何同學保持聯繫,只是象徵性的加入了他們班的畢業紀念群。他從來沒有在裡面發過信息,偶爾會翻看一下其他同學的對話,僅此而已。
江胤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認錯,此刻他心裡只剩下了疑惑:雖然他內心不可見人,但他的外在可處處透露著好學生的樣子,同樣也包括成績。他不明白,初中成績那麼好的一個人,現在怎麼淪落到要依靠網約車生活了?
江胤抬頭看向車頂的女人。對方似乎也注意到了眼前的紅衣正看著自己,早已破碎的聲帶里發出含糊不清的慘叫,像是在祈求得到他的救贖。
「她絕對沒有遇見像漢服女孩那樣的開墓人,她的執念是被困在這車上了嗎?」
在沒有人能夠看到的另一個世界,一個怨念的正向一位紅衣求救。女人動作的幅度越來越大,翻折的不成樣子的四肢再次發出骨頭的破碎聲;身上的傷口被撕裂,血液流出,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讓車頂換上了血腥的黑紅色。
即使是這樣,
女人仍沒有停下。她盡全力突破那隱形的桎梏,向眼前的紅衣男人伸出被扭曲的手。
江胤看著掙扎的女人,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也想要救出對方,卻想不到辦法,只能看著眼前的怨念被自己摧殘著。她年紀也不大,看起來並不比江胤大多少,卻經歷了常人此生都無法體驗到的痛苦。他握住女人的手,試圖以這種簡單的方式安撫對方:
「冷靜下來,過度的掙扎對你沒有好處。」
江胤沒有重複,他相信對方聽見了自己所說的話。最後看了一眼車頂上的女人後,他進入了後排車座。
車內沒有什麼特殊的裝飾,一切都是這輛車原來的樣子,一股淡淡的清香填滿了整個車廂。這香味難以捉摸,像是青草被碾碎后流下汁水的氣味,帶著些許苦澀。但是聞得多了又讓人感到某種生理上的不適,總覺得空氣中瀰漫著殘忍的血腥味。
「是何小姐嗎?」司機從前排回過頭來,露出了標準的職業微笑。
「是,您……是鄧師傅吧。」何汐沒有忘記江胤的囑咐,看向了剛進來的紅衣男人。在司機看來,她此刻正望向窗外,像是在尋找什麼。
「我是,請在手機上確認出發。」司機的假笑不僅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讓人感到些許詭異:「謝謝。」
「哦!好的。」
黑色轎車開始移動,江胤看向窗外。人們倒退的速度逐漸變快,絢爛的燈光讓他有些目眩。將目光重新轉回車內,此時司機沒有什麼異動,依舊履行著他作為司機的職責,但江胤不敢放鬆。能夠作為「遊戲」的重要人物,這位老同學身上一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喂!」
江胤聽到了何汐的低語,他看向身邊的女孩。對方正晃悠著自己的手機,屏幕上一片空白,只在中間有一行短短的黑字:
「現在能告訴我這司機到底有什麼問題了嗎?」
何汐的眼睛中閃著好奇的光,讓人不忍拒絕。但江胤早已下定決心,通過意識將自己的回答傳遞給了何汐。
「不能。你只需要知道這個人很危險就是了。」
何汐有些懷疑的看了眼江胤,又看向前排正在專心開車的司機。很快又在手機上打出了一行字:
「你確定?用什麼證明?」
江胤一時不知道該怎樣做答:如果自己告訴他真相,那她就會知道「遊戲」的存在。雖然不知道那時她會有怎樣的反應,但這樣絕對會讓自己和她同時陷入危險的境地……啊啊啊!到底怎麼回答!!!
車頂上再次傳來那女人的悲鳴,漆黑的思緒被突如其來的雷光照亮。江胤知道該怎樣回答何汐了:
「我可以告訴你,但從現在開始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尤其不要讓司機注意到你的變化。」
「好。」何汐全身都處於繃緊的狀態。她在意識中似乎找不到江胤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和自己講話的經歷。
…………
在聽完江胤的描述后,何汐表情雖然沒有發生變化,但眼角已經出現了血絲。她再次看向司機,但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對普通人的陌生與基本的尊重,只剩下了面對凶神惡煞時的畏懼與膽怯。
「你確定他真的做過這樣的事情?」
「我說過只是可能,但可能性極大……」
「你打算怎麼做?」
江胤楞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對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他雖然內心已經有了計劃,但他並不打算告訴何汐。
「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其餘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了。」
何汐渾身再次感到一陣寒冷。江胤的聲音中此刻帶著仇恨,彷彿眼前這看似和善的惡魔曾對他也施加過這樣的暴力……
何汐看著江胤從座位上起身,抱著前座的靠背將身子探進前排。她不知道對方要做什麼,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安靜地坐著,假裝自己看不見這一切的發生。
車子緩緩停下,車前的紅綠燈閃爍著紅光,在紅色的映射下,江胤蒼白的面孔上添上了些許紅潤。他輕拍司機的右肩,等待著對方回頭。
在鄧開升回頭的瞬間,他肥胖的身軀瞬間感到一陣惡寒。由內到外,像是體內的堅冰將要逐漸將他冰封於極寒之中。
「你好啊,還記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