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歡迎來到死後世界

在拉扯感消失那一刻，江胤有些驚魂未定的睜開眼睛。

周圍的一切都很陰暗，雨滴不斷拍打在自己身上，遠處，微弱的燈光隱沒在搖曳的雨絲中，像是即將被風吹起的微弱火苗。近處……自己面前這個穿著漢服戴著斗笠的是人還是鬼？！

江胤暫時還看不清對方的樣貌，他現在只能看清對方大概的身體輪廓。待到他的眼睛適應了這黑暗的環境，一道閃電劃破黑夜，緊接著就是凄厲的雷聲。就在閃電提供的短暫光亮下，江胤驚恐的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陵園之中。

江胤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恐懼開始瀰漫，脖頸上開始出現遊走的紅色絲線。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大衣上的黑紅色開始向上延伸，血絲交織，猶如求生者乞求救命稻草的臂膀。

眼瞳開始出現異樣，江胤自己所目睹的一切都染上了血色。他莫名的感到狂躁，有種想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碎的感覺。

「冷靜點……」

一個輕柔的女聲響起，血色瞬間消散。江胤感覺頭部一陣劇痛，像是有人尖嚎著在腦髓之中奔跑。記憶被攪動，他覺得自己眼眶有一陣暖流滲出。伸手輕觸，手指上出現的是一道血紅。

「我這是怎麼了？」

「不用太過擔心，這是正常現象。」

這還是正常現象？感情你不是正常人啊！

江胤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影，剛才似乎就是她在跟自己講話。黑夜之中，他仍看不清對方的面貌。長發從斗笠中伸出，環繞在對方的肩膀上；看不清顏色的漢服明顯的被雨水打濕，似乎在地面上留下了什麼印記。

「這是個女的嗎？」江胤暗暗心想。

「曾經是，但現在沒有意義了。」面前的人影將雨傘懸在江胤面前：「死後的世界里是沒有性別的概念的。」

江胤沒有接過雨傘。他顯然沒有抓住剛才對方話里的重點，試探性的在心裡想到：「你能夠聽見我心裡所想的話？」

「是的，」人影又將手伸了伸，像是在催促江胤接過雨傘：「作為你的開墓人，我有義務讓你對這個世界有基本的了解。」

死後世界？開墓人？江胤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刷新了。

江胤回頭看看。在自己身後的墓碑上，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

「果然，我是死了嗎……」

江胤仍然回憶不起自己的過去。他只知道自己叫江胤，並且曾經活過。

「不要感到悲傷，這都是正常的事情。」

那人影自顧自的走開了。江胤連忙跟上，雖然他不知道對方的底細，但剛才她講的話處處表明了她對這個世界有著充分的了解。新手開局跟著大佬走，總不會出什麼問題。

江胤覺得自己的身體沒有什麼變化。黑夜中，雷光不時為這片陵園提供短暫的光明。回頭望去，數不清的墓碑似乎正在傾倒，只要有人再稍稍一推就會悉數倒下。上面的黑白人像露出奇怪的微笑，嘴角一直咧到耳根，彷彿將要吞噬一切過往的靈魂。

順台階而下。江胤在遠處的朦朧中依稀看到了些許光亮，像是遠方的燈塔，又像是暗夜之中猛獸的眼睛。他想要問身前的漢服女子，卻總是不敢開口。

不知怎的，江胤自從一開始見到這個女子的時候就感到了深深的壓迫感。他極力壓抑著自己內心的慌張，這種感覺就像是弱小的兔子面對兇悍的老虎，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喪命。

哦……對了，我已經死了……

那光亮越來越近，江胤已經可以從雨霧中辨認出它的形狀。那是一間小小的屋子，依靠陵園的山坡而建，看起來非常低矮。

江胤有些納悶：這難道是這個女的住的地方？

「不要亂想！」

原本輕柔的女聲此刻變得如同厲鬼的慘叫一般。江胤一驚，瞬間放空一切思緒——他忘記對方可以聽到自己心中所想的事物了。

走到那房子門口江胤才發現，自己的身上居然一點都沒濕。不僅僅是衣服，就連頭髮也仍保持著乾燥。可他卻沒有感到多驚訝，他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可理解的事物。

作為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江胤曾經是從來不相信所謂死後世界的存在的。但現在，自己不光來到了所謂的死後世界，還正在被一個疑似鬼魂的女子帶路。

「習慣了，我真的習慣了……」

那破敗的老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女子推門進入，看似習慣性的將斗笠摘下掛在牆上。燈光之下，江胤看清了對方的樣貌。

那是一副絕美的面孔。那女子輕輕側身，將自己的側顏展露出來。下顎線條優美，透著光的白暫肌膚宛若新雪。髮絲搖動，在光照下呈現淡淡的棕色。眼眸輕墜，露出了血色的瞳孔，眉宇間透露著女性的英氣。身上的漢服隨身體轉動而搖曳，那可能本是一件青衣。但從胸口往下，原本應該是青色的地方都染上了妖艷的血色，讓對方整個人又添上了些許邪魅。

江胤想起了自己大衣下擺上的黑紅。衣服上出現紅色，這應該可以算是他們兩個身上唯一的共同點。

「這紅色到底是什麼東西？」

「先找個地方坐下吧，等會有的是時間跟你講。」那女子走向前去，停在一張桌子前。江胤看著對方的背影，不知道她在幹些什麼。

江胤環顧整間屋子，牆壁是屬於泥土的黃色，一切傢具都是屬於木製品原有的色彩。除了一盞昏暗的白熾燈外，這裡沒有任何現代的痕迹。

江胤想起了那女子所穿的服飾，心裡忽然冒出一個猜測：

「這女的不會是個古人吧？」

「過分揣測對方可不是禮貌的行為。」那女子轉過身，面對著江胤走來。她手上端著兩個瓷杯，裡面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正在散發著熱氣。

江胤愣住了，不是因為對方的容顏。而是注意到了對方的脖頸……

她的脖子上有明顯的縫合痕迹……

「請坐。」

江胤感覺自己後背被一股巨力擊打。他飛撲向前，徑直撞向那名女子。

瞳孔放大，眼白處有血絲流過。江胤感到了深深的恐懼。

就在即將撞上之時，江胤感覺像是撞上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他沒有任何痛感，只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遊離在外。身體慢慢倒下，正好落在了長條板凳上。

「我讓你自己找地方坐的。你不聽，我只能來幫幫你。」

江胤還沒有緩過神來。他望向站立著的女子，發現對方的嘴角此時正掛著淺淺的微笑。

「你這是幫嗎？你這是要人的命！」

「你的命我可要不走。這東西誰也不能獲得，已經消散了。」

江胤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麼。他獃獃的看著對方遞過來的瓷杯，裡面的紅色液體正在沸騰著，像是有著生命一般想要爬出這個杯子。

「這又是什麼？」江胤已經習慣了用心中所想來提問。

「茶。」那女子坐在了江胤對面。他們的頭頂就是那盞白熾燈，在豎直的燈光下，她的面貌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但江胤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產生了變動。

江胤拿起杯子聞了聞裡面的紅色液體，的確聞到了一股茶的清香。

「你確定這東西是茶？」江胤仍然不敢相信這杯活動的紅色液體與茶能牽扯上任何的關係。

「你話太多了。」

「那好，你所說的什麼死後世界和開墓人是怎麼回事？現在可以講給我聽了吧！」

「真是心急啊，」半身紅衣的女子拿起杯子輕輕呡了一口，瞳孔中的血色似乎更加鮮艷：「距離日出還有一段時間，我就講給你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