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赤道
《赤道熱吻北極》
文/景戈
晉江文學城獨發
箭從窗戶射進來——
伴隨女人的驚呼,蒼鷹羽毛做的箭尾裝飾上下晃動。
木屋外,充斥印第安人憤怒的喊聲,用聽不懂的部落語言。
漆黑的叢林里,火光隱約可見,好像隨時要把劇組營地一把火燒了。
宋郁靠在角落裡,眼睫顫了顫。
箭就扎在離她不遠的牆上。
周圍的光線昏暗,將她側臉的陰影勾勒更深,看不清表情。
室內的環境壓抑,時不時有低聲竊語傳入耳。
「這幫印第安人是瘋了吧,犯得著那麼誇張嗎?」
「你以為呢。之前聽嚮導說,咱們住的這個廢棄農場,農場主就是被印第安人在夜裡給割了喉的。」
主演陳葭止不住地發抖,帶著哭腔問:「真的假的,趙鑫鑫,你別嚇我。」
宋郁皺皺眉,眼皮掀起,淡淡地看一眼趙鑫鑫。
都這種時候了,還扯些有的沒的。
趙鑫鑫感受到導演投來的光壓,縮了縮脖子,「假的假的,是嚮導不想讓我們招惹印第安人,故意編的。」
畢竟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文明,野性而危險,不能用他們以往的社會經歷去判斷,能不接觸最好不接觸。
陳葭不信,反而更加害怕,「如果是假的,為什麼嚮導自己偷跑了?」
「......」宋郁抬手,細白的腕子蓋住了眼睛,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她走到陳葭身邊,輕聲安撫道:「沒事的。」
女人的聲音低緩,像是提琴一般,溫柔而清冷,因為夜深了的緣故,帶了些微啞。
陳葭對上她的眸子,乾淨澄澈,彷彿古井無瀾,能安撫人心。
他們所處的木屋空間不大,由棕櫚樹榦圍成一個方形,七八平米大小,擠了許多人,整個劇組都集中在一起。
爐火中央,男人橫躺在羊齒植物鋪成的席子上,使得本就狹小的空間更加擁擠。
男人擁有蒙古人種長相,身材魁梧寬厚,是劇組特意找來扮演印第安人的演員,換上當地服飾后,幾乎和當地人沒什麼區別。
因為印第安人的長相,與亞洲人頗為相近。
男人的大腿和股溝處分別受了箭傷,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濃烈。
他的臉扭曲成一團,時不時發出痛苦的嘶鳴,讓本就緊張的氣氛更加窒息。
宋郁聽得煩躁,心裡壓著一股火,她拔出插進樹榦里的箭。
箭頭是削得很薄的木頭,扎進樹榦很深,留下了一道明顯的口子。
很難想象不依靠金屬,印第安人能把一支木箭做的那麼具有殺傷力。
她握住箭,食指抵在尖銳的箭矢上摩挲兩下,然後將箭扔進火堆。
濺射出來的火星子落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被燙了個一激靈,叫起來,「哎呦喂——」
「太吵了。」宋郁道。
聲音清淡,吐字乾淨清晰,卻透著無形的壓迫。
「......」布日古德立刻收了聲,撐起眼皮望向俯視他的女人,沒來由感到緊張。
宋郁的長相很美,五官精緻,尤其是那一雙眼睛,眼尾上挑,恣意嫵媚。
明明只穿著一身寬大白襯衫,修身牛仔褲,卻依然擋不住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質,散漫溫懶。
布日古德看呆了一瞬。
他咽了咽嗓子,咧開乾澀的嘴角,艱難地伸手去夠一邊的搪瓷杯,「宋導,我這算不算工傷啊?賠錢不?」仟韆仦哾
沒等宋郁回話,敞開兩條腿坐在旁邊的趙鑫鑫一腳踢開了他剛要拿到的搪瓷杯。
「賠個屁,你他媽活該!」
趙鑫鑫越想越氣,終於忍不住罵罵咧咧起來,「要不是你犯賤去勾引印第安女人,我們會這樣?」
「現在嚮導怕事跑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趙鑫鑫將手裡的槍丟到了地上,發泄道:「真是見鬼了。」
陳舊的獵.槍砸在地上,發出冰冷沉重的聲音。
其他人皆沉默不語,空氣彷彿靜滯。
宋郁雙唇輕抿,彎腰撿起槍。
半米長的槍,很有些分量,她掂了掂,「還行,至少他給留了把槍。」
倒是多虧了這一把槍,以此警告外面的印第安人,他們才不敢靠近,只是用箭試探。
宋郁拿著槍走到窗邊。
槍口對準外面漆黑的天空,她扣動扳機,寂靜的雨林里發出一聲槍響,彷彿雷鳴。
一箭還一槍。
后坐力震得她手掌微微發麻。
空氣里散發出一股很濃的硝煙味。
劇組請的嚮導是一個歐洲人,能說當地部落的語言,父親過去是傳教士,常帶他出入土著部落,試圖將他們引入現代文明。
宋郁偶爾會通過嚮導和部落交換一些物件,用來當作電影道具,但並沒有直接接觸過那些印第安人。
電影的拍攝地位於巴西中部,靠近亞馬遜雨林腹地,基本上沒有現代文明的痕迹,去到離營地最近的城鎮,需要搭乘小型飛機。
營地駐紮在一個廢棄農場里,勘景導演上次來的時候,隔壁還沒有部落,是這個部落不久前遷徙到此,和農場只隔著一小片茂密的森林。
印第安人攻擊農場的時候,宋郁只來得及把人聚集到木屋,用於通信的無線電設備被留在外面,沒辦法向外界求助。
她側身透過木窗瞥向外面,漆黑的夜色像是一頭巨獸,閃爍的火光是它的獠牙。
兩邊處於僵持之中。
外面的土著已經燒起了柴堆,男人吊起一隻猴子正在扒皮,這隻猴子將是他們的晚飯。
猴子是動物里很像人類的。
宋郁眼皮跳了兩下,收回視線,「等到天亮,我們就撤離。」
她掃了一眼手錶,已經凌晨,早就有人悄悄打起了哈欠,神色里難掩疲憊。
「鑫鑫,你排個班,大家輪流值守,其他人先睡覺,都耗著也沒有用。」宋郁道。
趙鑫鑫點點頭,划拉兩下手,效率很高地安排妥當。
宋郁沒有參與安排的過程,但無形之中明顯是團隊的主心骨,一切朝著她授意的方向去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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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大部分人已經睡去。
宋郁靠在木屋的門口,目光凝著爐火微弱的星子,眉心不自覺皺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趙鑫鑫沒有給她安排值守,她卻守了全程。
反倒是旁邊的趙鑫鑫輪班,守著守著眼皮子打架,扛不住眯了過去。
宋郁抽出他手裡的槍,指尖細細摩挲,木質槍托的質感粗糙生澀。
雨林里的晝夜溫差很大,晚上的溫度變得很低,中間的爐堆漸熄。
空氣里攜著濕氣和涼意,一直涼到肺腑。
外頭印第安人的動靜也像火勢一樣湮滅,變得格外寂靜。
困意席捲,宋郁忍不住打了個無聲的哈欠。
突然,在一片寂靜里,木屋外傳來了腳步聲——
沉重的皮靴踩在木質的台階。
一步一步,一併踩在了她的心臟上。
宋郁瞬間神經緊繃,她屏住呼吸,將槍口對準木門,食指靠著扳機很近。
腳步聲有序而緩慢,越來越近,最後停下——
她的食指也搭在了扳機上。
外來的一道力,木門「咯吱」一聲被悠悠推開。
室內昏暗的光線傾瀉,籠罩在門外的人身上。
男人的身形挺拔,漆黑的頭髮,五官深邃,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冷冽氣質。
宋郁仰起頭,和他四目相對。
無垠的黑夜裡,男人的眼眸發出鷹隼般明亮的光。
她沒來由晃了神,食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砰——」地開了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