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渡盡劫波
靳一川收到丁修托小乞丐送來的錦囊,——那是張嫣親手縫製的荷包,那裡面有他的止咳藥,有張嫣的一片情意。他明白丁修是在用張嫣威脅他,丁修為人陰狠不輸趙靖忠,為了令他痛苦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便顧不得二哥的囑託,片刻間跑回張氏醫館。
扒上牆頭,見張大夫獨坐在梅樹下,他喊了幾聲,不見回應,心道不妙,一個起落著了地。
他移步靠近張大夫,張大夫似渾然不覺,瞪大了眼睛,脈息全無。
這時,他聽得一陣口哨,丁修抱著衣襟散亂、半裸著下半身的張嫣從屋內走了出來,抬手扔給了靳一川。
靳一川顫抖著去試探她的鼻息,還好,她還活著。
「我知道,江湖上殺醫生都是大忌。但是我沒辦法,有人出錢買你的人頭,很捨得出錢!」丁修加重了語氣,道,「反正遲早要弄死你,剛好這次還有人出錢,我看……就不等了吧?」
丁修殺了張大夫,害了張嫣,靳一川此刻看向他的眼神里都是憤怒。
「你小子眼光不錯,」丁修還在挑釁,道,「那個姑娘,很潤——」
靳一川嘴唇滲出一滴滴殷紅的血珠,他看著被自己咬出的血,一滴眼淚「嗒」的落在張嫣清秀的面龐上。他暴喝跳起,呼的一聲,一陣勁風掠空而下,那樣的眼神,幾乎令丁修這樣一個心早已冰冷如鐵的刀客為之一震。月光泠泠澈澈的灑下,在丁修怔住的一剎,靳一川起步揮刀。面對洶湧而來的對手,丁修將刀尖淺淺插入地層,然後迅速後退,順勢拔起長刀。半月形的黑色光帶一閃而過,「嚓!」兵刃相見,血光初現,鮮血從丁修的肩上滲了出來。綉春刀劈在了地面上。丁修知他小師弟哮喘病又發作了,道:「這麼打你會把自己累死的。」
靳一川抹了一把嘴邊血漬,道:「我就是把自己累死了,也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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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俯衝,白色的刀刃從地面直直刺了上來,丁修皺著眉頭揮出了刀。靳一川一招夜戰八方藏刀式,再次從地面刺上,丁修轉過身體橫刀砍向綉春刀,「磅!」更加劇烈的震動,使靳一川幾乎握不住刀。丁修道:「你剛才這幾招,師父可沒教過我——」嫉妒和仇視又一次蒙蔽了雙眼,他一狠心,也不再保留,刀勢虎虎生風,每一刀都有開山裂石之勢。靳一川動如貓,行如虎,刀力勁猛,招式絕斷。兩人游鬥了近半個時辰,靳一川終究不敵,丁修上前一刀劈飛了綉春刀,刀背反彈,靳一川應聲摔倒在地,動彈不得。
唉,真不中用。
丁修嘆息道:「你病成這樣,再打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咱們倆的賬今天就清了吧。」
長刀一顫之下,靳一川便沒了性命。
眼見丁修長刀提起,作勢便欲刺出,靳一川虛聲道:「放過……那姑娘……」
丁修一聽,what?敢情還是個痴情種?
他趴到小師弟耳邊,道:「如果師哥告訴你,師哥沒殺那老頭兒,也沒碰那姑娘,你開心嗎?」
靳一川心中鬱結一散,更覺失了氣力,想在臨死之前再瞧上這鬥了十幾年的師兄最後一眼。
丁修再次提起長刀作勢欲刺,見靳一川一副躺地待命的死樣子,頓時失了興緻。
他對這個讓師父偏心教導的小師弟有不滿,卻絕沒有恨。儘管他們看起來已經形同陌路,實則依然是這世上相依的兩頭狼。相對的時候都恨不得咬死對方,卻唯有對方才能真正懂得自己心裡的蒼涼。失去了哪一個,另一個都是孤單的。
他道:「不玩兒了!」收了刀,仰頭對著蒼茫夜色,開始思考人生。
這時,牆頭多了兩個蒙面黑衣人,手裡舉著火銃,靳一川嘶啞道:「閃開……」一把推開了還沉浸在哲思中的丁修。靳一川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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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彈擊穿胸膛,倒地身亡。
「是不是你放走了魏忠賢?」
「是。」
「為什麼?」
盧劍星無言以對。
堂上坐著的這位大人冷靜睿智,話不多,不像是在審犯人,卻氣場壓人,站在一旁的韓曠亦對他恭敬萬分。
「魏忠賢身在何處?」
「小人不知。」
「誰指使你的?」
「無人指使,無人同謀,盧劍星一人所為。」
沈煉帶著妙彤趕到張氏醫館時終究是晚了,靳一川的屍體橫躺在梅樹下,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被,那張年輕的俊臉,再也不會轉醒。沈煉只覺自己四肢百骸再無半點力氣,不由自主跪了下來,「二哥錯了……二哥後悔了……」蒼白而凌亂的發梢伴著雪水打濕在額面,所有的悲憤都化成了一腔悔恨,青淚縱橫。
妙彤看到抱著雙膝坐在屋外的張嫣,雪花染了髮絲,冷清得動人。那個在一天內失去了家人、失去心上人的女子,讓她彷彿看到了十二歲那年的自己,如果妙彤還有一個可以照顧她的沈煉,那張嫣還有什麼?
她痴痴地喊著「靳爺……」,一念燦若錦,再念滄海吟。
荷包空綉鴛鴦字,梅樹成陰對舊人。
沈煉頹然低頭,垂淚道:「二哥後悔了!……」
後記
崇禎帝朱由檢,少年天子初登大寶,心懷仁愛,他不願趕盡殺絕而令身邊無人可用,盧劍星人頭落地之日,便是閹黨一案終結之時。
萬曆三十八年十二月,敗露出逃的趙靖忠死於一門江湖失傳已久的功夫——走脈神針。
他至死不能相信,一個花甲年歲的老人家竟懂得這門邪異功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