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豹子與搞心態

黑色身影在鋼鐵叢林之間穿梭，一次次躲避過鋼鐵猛獸拍擊，親眼見證一座防爆樓，在兩次被輕微擦碰之後，發出轟然悲鳴倒塌，那可是個三級防禦工事，一般來說導彈都炸不爛。關於對巨獸機甲的鉗制，設立一道由大系統負責，不允許旁人插手的緊急制動裝置，這件事已經被提上日程，持續了長達半年的討論，最終還是因為妨礙到了某些人的利益，最終被以價值低於價格的理由拒絕。

楊曉現在已經打定主意，只要這一次能安然返回，一定要動用所有資源，無論如何也要促成這項提案。

醒藍實驗室的第一投資方為方知晴，第二投資方那可就是楊曉了，而且只是單純的比不過附加價值，僅以提供的資金數額作比較的話，楊曉的財力甚至要比方知晴更高。

「曉曉，什麼情況？」

蘇澄同樣穿著一身藪貓附身甲，伏身在遠處一棟高樓的腰腹處，面前放置有一台超大口徑機炮，用途是如果阿米什徹底暴走，沒有其他方式可以制止，那麼就由蘇澄來射爆它的動力爐。

此時這個長相溫婉的男人，一頭長發正在肆意舞動，精緻五官恨不得簇擁在一起。七分鐘前，他和楊曉之前的通訊頻道，突然就被切斷，幾次嘗試連接，最終得到的結果都是失敗。由於他不知道李仲雀的事情，更不清楚方知晴的外部介入，所以下意識的認定，他的女人是陷入到生命危險里。

食指按在扳機上，幾根血管怦然而起，沒有得到回應的情況下，蘇澄會無視所有因素，對阿米什進行毀滅打擊。

他很清楚動力爐有防爆處理，但更清楚哪裡會導致爆燃，它的正下方是一座停車場，臨近區域有兩座實驗室，所有的能量疊加在一起，完全足夠摧毀那台千噸巨獸。

「沒事，能量剩餘是多少？」

楊曉直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剛才看到李仲雀的時候，她把通訊頻道切到了指揮室，那邊的許可權要比私人更高，所以蘇澄沒有辦法連接進去。

「開玩笑的吧？」

聽到耳機里傳來的叫罵聲，蘇澄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已經很難控制住私人情緒，身軀也在漸漸的膨脹，他身上藏有許多未被發覺的秘密。

比如手撕機甲這種事情，即便沒有附身甲加持，他也能輕鬆做到，當下呈現出的不過是偽裝。

「沒事，你別跟個老保姆似的，聽到點什麼動靜，就以為是天塌下來了。」

阿米什關節處的一枚螺栓，居然自動彈出，而且沒有安全制動，險些刺穿楊曉的腰腹，不過她那裡本就受了傷，所以有些下意識的彎曲，機緣巧合之下躲過了這一場災難。

與此同時，對於這一場事故的危險程度，以及自己當下行動的難度，楊曉有了一種全新的認知。那就是阿米什已經取得了所有許可權，能夠依賴於剛經過強化的智能，自行操作「細小」零件的彈出收回，可以有效防備外部人員攀登。這本來是一種防盜措施，姑且對所有部位都做了處理，但相當一部分都加裝了數碼鎖，沒想到已經被全部解除了。

「我的天塌不了，她只會倒下來，因為是你。」

蘇澄的情話沒能傳到楊曉耳朵里，因為李仲雀使用剛盜取的許可權，將楊曉的頻道進行了切換，同時還把一個行動成員，也就是至今還沒露面的蘇澄，給拉到了公用頻道里。

指揮室里郁穎正在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否則這種話被別人聽到了，以蘇澄高傲的個性，不知道會做出什麼瘋狂舉動。一向不會因為別人出糗而露出表情，從來重視他人自尊心的方知晴，這會兒也是和郁穎差不多，一邊死死的捏住自己嘴唇，一邊示意其他成員不要笑。

指揮室也被稱為信息中心，這裡的負責人是蘇澄，他的手下一共有三十七人，此時都在享受老大的情話。

「活體電子誘餌，我剛放開了阿米什的許可權，以便於對主程序做出修改，你在上面行動的時候小心點。」

李仲雀不知道楊曉的暴怒表情，那是一拳砸在身邊半指厚鋼板上，將其砸出一個深陷凹槽的暴力，仍舊在不知死活的接著大放厥詞。

「你們也真是的，如果要防盜，可以在阿米什上搭載一個小型貨倉，裡面放上一兩隻永續機兵，對外宣稱這是為了方便隨時修整。在提前做出聲明的情況下，大系統會自動降低審核要求，剛好可以鑽到二級條目的縫隙里，鑽它一個漏子。這樣做的好處很多，天工和洛水壁經常這麼干，我給他們打工的時候，曾經專門負責過這種事情。你們如果不會搞的話，回頭我來想辦法，第一次總是比較難的，畢竟相關流程沒走過，相當麻煩。」

指揮室里人人面色大變，根據體征數據反映，楊曉即將開始暴走，後果只會比阿米什暴走更加嚴重。曾經蘇澄又一次和某位女生走的比較近，而這件事又恰好被楊曉被知道了，雖然誰都知道蘇澄和她之間很乾凈，楊曉要比誰都更清楚這一點，但她就是忍不住暴走了，其結果為新建的三號停機倉被摧毀，預計損失至少十位數起步。

在那之後，總公司終於做出決定，醒藍實驗室海上都市分區，總指揮權交由方知晴，昔日艱難的抉擇徹底不復存在。

「明境飛雀，李仲雀，李大爺，我求求你，求求你，快閉嘴！」

「大哥，少說兩句。」

「這是哪來的玩意啊，怎麼這麼膽大包天！」

指揮室里的所有成員，都在第一時間抓起麥克風，朝著那個新來的傢伙，發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幸好楊曉的通訊頻道被更改，她沒有聽到這些人的聲音，不過蘇澄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老臉一紅，肌肉放鬆，用力的感覺突然傳來，手指依照慣性，扳機落下，一道白熾光芒迅速劃過城區，蘇澄被這一擊帶來的巨大慣性，徑直退飛出去數十米，接連撞碎兩堵牆才堪堪停下。

捂住悶到不行的肺部，蘇澄艱難的咳嗽出聲，而後用力低吼，這才覺得好受了不少。

指揮室里的人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極大轟鳴聲清晰傳到每人耳朵里，如果在沒有降噪處理的下場，大概會有人立刻七竅出血，被緊急送去搶救。

真正受驚最大的人是楊曉，她已經在巨獸身軀上，攀登出去了少說十一米，那顆機炮落點，就在她右手邊大約七米位置，產生的餘波將她推下三米，又一次回到了螺栓最多的區域。

這種衝擊對人來說當然是經受不了，但是對於阿米什來說不痛不癢，最多也就是擊穿了一個關節，機動性多少有些下降，但只要沒有命中動力爐、信息採集室這些關鍵部位，那就沒什麼關係可言。

沒錯，這隻正在肆意橫行的巨獸，已經在悄無聲息之間，悄悄擁有了自己的智慧。

這種存在不是第一次出現，大系統將其命名為金屬生命，目前沒有要對外公布的打算。因為還不知道對方誕生的原因，也沒有有效的預防措施，而且總體而言出現的幾率並不大，大概每三百台機甲中會誕生一個，綜合而言，造成的損失沒有公布的影響大，所以被默認給擱置下來了。

「蘇澄，你想弄死老娘換個媳婦就直說，沒必要搞這些虛頭巴腦嚇人的。茶水間新來的那個大學生對吧，藝術系出身，舞蹈聲樂樣樣都挺棒，你要真有那個意思，咱倆明天就去把離婚手續給辦了，老娘給你一個幸福好不好？」

楊曉躲在一處關節的縫隙中，巨獸嘗試將螺栓噴射而出，不過其中蘊含的蒸汽推力，明顯不足以貫穿厚實鋼板，只能勉強在上面露出一個印子。數次反覆權衡之下，阿米什最終沒有動用某種能力，現在還不宜暴露的太早，這次僅僅只是做個嘗試，看看這幅新軀體與自己的適應性如何。

從十一區到十七區，直線距離三百公里，摧毀率高達百分之四，目前沒有出現關節阻滯與迴路妨礙等問題，這幅新軀體相當不錯。當金屬生命做出這番推斷之後，位於駕駛室下方的它便開始沉睡，在那之前，根據對方做出的應對方式，選擇了一種比較合理的問題，將其設置到了阿米什身上。

這樣一來，即便阿米什事後被拆解，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它身上。

喪失金屬生命的控制之後，阿米什真正意義上的開始暴走，大小相當於一座籃球場的手掌，毫不留情的在自己腿部關節拍下，藏在其中的楊曉被鋼板嚴重擠壓，如果身上沒有穿戴藪貓甲的話，將會因為這一下而被擠出內臟。

蘇澄現在雖然鬱悶不已，先是和老婆之間的通訊被切斷，後來是肉麻話被手下們給聽了去，如今又是因為一次失誤被楊曉臭罵，他雖然平日里脾氣很好，但也會有忍不住生氣的時候。

「楊曉，你什麼意思？」

三十秒，一分鐘，三分鐘，一口氣等了很長時間，蘇澄沒有得到回復，他立刻意識到，蘇澄應該是出了什麼事情。他詢問指揮室，那裡能看到楊曉的生命體征。

「遭受外部擠壓，藪貓嚴重損壞，內臟多處位移，情況不算樂觀，兩次彙報並做一次，以上。」

意識到這場事故已經不是玩鬧的級別，郁穎拿回屬於自己的話語權，強行驅逐並不負責這一板塊的方知晴，冷靜調出各種數據，接入十七區整片街道的信息系統，將所有人的私人頻道一併關閉，全部接入到指揮室大頻道里。

「收到。」

耳邊終於傳來楊曉有些微弱的聲音，蘇澄在這一刻鬆了好大一口氣，走到機炮旁邊再次俯下身去，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走火了。

「那個，我能說個事不？」

有些話癆的李仲雀在這之前，沉默了很久，因為他終於記起來了，在他第一次看到楊曉的時候，對方給他的第一印象可是十分恐怖，但從一雙眼睛里就能看出來。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得意忘形，好吧，事實上是得意忘形到了有些嘚瑟，不過那些事和他現在的處境相比起來，完全就是不值一提的程度。

因為屏幕上他很有自信的運算程序，本來運行的好好的，現在居然告訴他沒有捕捉到目標，失去基本程序的下場是，他之前所做出的一切努力，都在這一刻化為了無用功。

更要命的是，他之前一直在偷聽，知道楊曉的處境不樂觀，也有盡全力在搶速度。

但是就結果而言……

「說。」

楊曉的語氣不太友好，李仲雀能感受到，自己像是在面對一頭豹子，隨時都有被咬死的風險，強忍著頭皮發麻的感覺，語氣奄奄說出定論。

「我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