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郡主很擔心他?
五日後。
興化坊以東,這裡聚集了好些流民。
一群士兵呼嘯而過,魏雲珠下意識將兜帽向下拉了拉,她如今已經淪落為通緝犯,這幾日東躲西藏的,幾次險些被抓,今日她想混在流民里出城。
突然,遠處一陣騷動,有朝廷的哪位官員打馬而過。
魏雲珠下意識一瞥,瞳孔便極具緊縮,竟然是顧延翊,她的未婚夫君!
顧延翊與自己,是青梅竹馬,當時皇上下旨賜婚,她沒有太大的感受,只覺得,這是順其自然的結果。
但自從三年前,他受裴寂打壓彈劾,被貶涼州,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你聽說了嗎?太傅力保顧延翊上任戶部侍郎,這天恐怕又要變了!」
「顧侍郎上任后,不顧越王降罪,成日成夜尋找雲安郡主,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真是可憐小郡主了,這麼些天了,恐怕早就香消玉殞了!」
……
眾人議論的話傳來。
魏雲珠不禁惆悵的瞧了眼馬上的男子,他為了自己,竟然敢忤逆越王。
於此同時,對面繁華的街市邊,一頂上好的鎏金棗紅官轎里,裴寂將剛剛魏雲珠的眼神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盯著那馬上的背影,一時間青筋暴起,情緒有些失控,看來小郡主比他想象的堅強的多,餓了這麼些天,也不肯來找自己。
他將這罪責都歸結於顧侍郎一人,便即刻張弓,瞄準了那位罪魁禍首。
一支箭極速竄了出去,正中顧侍郎的肩膀!
在魏雲珠驚恐的眼神中,顧延翊跌落下馬,一瞬間,整個興化坊都亂成了一鍋粥,叫喊聲、哭泣聲混為一團。
下意識的回望,魏雲珠對上了轎子里,男人漫不經心的眸子,他手裡還握著弓箭,正朝著自己笑。
她詫異於這人乖張的行事作風,真是瘋了!竟然當街射殺朝廷命官!
可男人的笑卻含著濃濃的威脅,他對著魏雲珠勾了勾手指,這意思不言而喻。
魏雲珠幾乎是下意識發抖,臉色驟然間變得慘白,一邊搖頭,一邊向後退。再次見到這個男人,她腦海里只餘一個字,逃!
可當裴寂的箭鋒對準了不遠處,正在急切尋找自己的念霜,她妥協了。
下意識擔憂的看了一眼顧延翊的情況,魏雲珠雙腳像灌了鉛似的,虛空的朝著轎子走去。
於此同時。
剛剛受了傷的顧延翊,下意識往回看,他恍惚間窺見了一雙澄澈的眸子,這叫他狂喜,難道是郡主?
可下一秒,那雙瞳剪水便淹沒在了人群中。
寬敞的轎子里,甚至有一方書案,裴寂裝模作樣的將手裡的書平放,語氣像是在嚇唬小孩子:「郡主不乖哦。」
魏雲珠實在不想和這人多說什麼,他眼底的笑意,彷彿在一遍又一遍,叫自己想起那晚的屈辱。
她終於開了口,但態度可以稱得上是惡劣:「你還想怎麼樣?我已經沒什麼可給你了!」
男人懶懶的掀起眼皮子,但眼底的笑意卻火熱的緊:「郡主還能給很多,不是嗎?」
他語調放的極緩,故意將位元組咬的囫圇,叫魏雲珠莫名其妙就想到些混賬細節。
紅暈即刻爬上臉頰,惱的她簡直無地自容。
可面前的男人卻緩緩張開手臂:「過來。」
魏雲珠緊緊抿著唇,將頭歪到另一邊,視若無睹。
「郡主是因為顧侍郎,才進轎的?」
發覺少女對自己的發問不肯回應,裴寂眸光一沉,語調透著狠戾:「郡主每看一眼顧侍郎,微臣就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魏雲珠這才有些無力的喊道:「裴寂,你夠了!」
男人聽見這話,死死的盯著少女,彷彿是貪婪的餓狼,下一秒就要將這小白兔的脖頸咬斷。
正在魏雲珠心裡發毛期間,她的胳膊上多了一股力道,整個人輕而易舉被拉進了男人的懷裡。
男人蠻橫的一再貼近,脖頸間傳來炙熱繚繞的呼吸,不斷縮小的縫隙,彷彿下一秒就要跨越雷池。
她被強硬的堵在窗口處,毫無招架之力,大冬天的甚至覺得有些許燥熱。
身後的男人緊緊貼著自己,環抱著的雙手,還拿著弓箭。
她被嚇得魂飛魄散,渾身僵硬,兩手死死抓著窗戶沿,絲毫不敢掙扎。
「郡主看看,他在找你,身上還流著血呢,顧侍郎對郡主真是情深似海。」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魏雲珠下意識透過縫隙,看向窗外,一向克己守禮的顧延翊,竟然捂著傷口,無限狼狽的在人群里尋找著什麼。
他在找自己!
當這個意識竄入魏雲珠的腦海中,她眼神中多了一絲哀怨,卻被身後的男人察覺的一清二楚。
他再一次將箭對準了顧延翊,手臂微微用力,蓄勢待發。
魏雲珠意識到了,她雙手猛的抓住男人的胳膊,悲切的搖著頭:「裴寂,不要!」
男人保持著張弓的姿勢,反問:「郡主很擔心他?」
魏雲珠不敢再激怒他,立刻道:「不……不擔心!」
裴寂靠近少女的耳畔:「那郡主為何不讓微臣殺了他?」
魏雲珠慌不擇口:「因為……他是好人。」
「他若是好人,那微臣就是壞人了?郡主好生偏心,替郡主救下太子和皇后的,是微臣,不是他顧侍郎,不是嗎?」
裴寂的質問帶了一絲落寞,叫魏雲珠不解。
她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濃濃的殺意,慌亂間,無力的搖晃著他的胳膊,聲音帶了哭腔:「首輔大人,咱們走吧,我願意同你一起回府,好嗎?」
裴寂低眉看了一眼,淚眼婆娑的小郡主,叫百鍊鋼也能化成繞指柔。
可魏雲珠耳畔傳來他唇角的涼意:「不好。」
下一刻,裴寂手臂再次發力,她無計可施,只能就著他緊握著弓箭的手,用力咬了下去!
她像是在泄憤,死死的咬住他的指節,誓要咬出血一般。
溫暖濕潤的感觸,叫裴寂的心尖都在發麻,射出的弓箭也歪了,人生第一次失手……
有些念想,好似要叫囂著破土而出,小郡主這樣,他真很難辦了。
魏雲珠並不知道男人那些想法,只想讓他再疼些,便咬的更緊了,一股血腥氣,在她嘴裡蔓延開來。
「可以咬的再狠些。」
「微臣真是愛極了郡主這張小嘴兒。」
男人的聲音里,帶著喘息,還有幾分怪異的享受,這叫魏雲珠有些遲疑。
在發愣期間,她微微鬆開了牙齒,引得男人愈加變本加厲。
「就算郡主要喝微臣的血,吃微臣的肉,微臣也願意雙手奉上。」
這次魏雲珠是真的鬆了口,她真的好害怕!
可男人卻不打算放過她,還故意疑惑的問她:「郡主怎麼不咬了?不好吃嗎?」
少女鼓起勇氣猛的一把推開他,但在絕對力量下卻只是徒勞,她腰間多了一股禁錮,那帶血的手指強硬的再次逼近她的嘴唇。
淚珠、血水,以及少女驚恐無望的眼神夾雜在一起,一時間有些混亂不堪……
突然轎簾被什麼人掀開了,李義的聲音傳來:「大人……」
可他還沒來得及再說話,便被猛的一推,只見一個領軍模樣的人橫在轎子外。
裴寂驟然用自己寬大的斗篷,將懷裡驚慌失措的人兒蓋了個嚴實。他緩緩掀起眼皮子,雙眸愈發沉重,激蕩著凜冽的殺意。
那位擅闖而來的領兵,怎麼也沒想到,轎子里坐著這麼個煞神,他額頭冒起冷汗,猛然間跪在地上:「首輔大人,顧侍郎當街遇刺,屬下領命排查,多有冒犯,請您責罰!」
裴寂清楚的感受到懷裡人兒顫抖的厲害,只是沉著臉吐出一個字:「滾。」
領兵如負釋重:「屬下告退。」
等人走了,裴寂這才有些小心翼翼的將斗篷取下來:「郡主,你別擔心了,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咱們了。」
魏雲珠則因為太過震驚,也太過羞愧,耳根子紅的狠,哭的厲害,她用力掙脫著男人的懷抱:「放開我!」
在掙扎間,她跌倒在地,手腕劃過書案的稜角,叫她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裴寂卻瞧著心驚:「郡主,你受傷了!」
說罷,他準備將地上的人兒扶起來,可少女卻以為他又要做什麼,下意識恐慌的抖了抖。
裴寂的手頓在了半空,瞧著少女望向自己的眸子,充滿了戒備和恨意,一股懊惱之情縈繞心頭。
一定是自己剛剛被沖昏頭腦,鬧的過火了。
思及此,他收回了手,聲音溫柔:「郡主,我不碰你,先起來,地上涼。」
魏雲珠摸不清他的心思,只是兀自起身,坐的離男人極遠。
瞧著少女哭泣的模樣,裴寂抬了抬流血的手指,有些委屈:「郡主,明明是你咬傷了微臣,這該哭的,再怎麼說也應該是微臣才對。」
魏雲珠此刻只想離開,索性掀開轎簾,正欲跨出去。
「皇後娘娘這玉佩,看來微臣是送不出去了。」
當男人的聲音響起,魏雲珠猛的回過身,就見他正把一枚玉佩遞給自己。
下一刻,她立即上前,想要觸摸那塊玉佩,可裴寂卻突然將胳膊抬了起來。
少女始料不及,便直接撲進了男人懷裡,她什麼都顧不得的伸出胳膊,想要拿回玉佩。
可男人高高舉起的手,卻在下一瞬調轉了方向,雙手托著她的腰,將人抱坐在自己腿上。
「郡主還是有點在乎微臣的,不然也不會屢次往微臣懷裡跑了。」
魏雲珠這才發現自己中計了,她著急的離開,可禁錮在自己腰間的手卻緊了緊,耳邊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乖乖別動,我就把玉佩給你。」
「還有,皇後娘娘有幾句話要微臣捎給郡主。」
魏雲珠惱極了,可這男人對於如何掌控自己,已經遊刃有餘,她只能停止掙扎。
裴寂見此,滿意的摸了摸少女的頭,才將玉佩交給她。
看著手中的玉佩,魏雲珠強忍著淚意,顫聲問著:「阿姐,她還好嗎?她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裴寂悄悄握住她抓著自己衣袖的手:「皇後娘娘很好,她要微臣告訴郡主,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等著她把郡主接回宮。」
魏雲珠聽了這話,笑了,也哭的更凶了。
裴寂挑了挑眉,這玉佩本是為了討好她的,怎見的又把人弄哭了。
他輕柔的哄著:「郡主,微臣向你保證,皇後娘娘不會有事的。」
聽見這話,魏雲珠有些疑惑的抬頭,面前這個男人,到底是怎樣的,溫柔還是狠毒?
「只要郡主做的夠好。」
原來是這樣,自己剛剛的掙扎真是可笑至極,他根本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魏雲珠忍不住道:「裴寂,我有得罪過你嗎?」
男人眼底含笑,目不轉睛的瞧著她:「微臣和千千萬萬的百姓一樣,愛戴極了郡主。」
「那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少女的質問充滿無助。
「要怪就怪顧侍郎,他勾引郡主。」
這人說話完全沒有由頭,魏雲珠不想再同他廢話,起身就欲離開。
這次裴寂沒有阻止她,只是漫不經心道:「微臣絕不會強迫郡主,但念霜已經餓壞了,微臣請她去用膳了。」
「如果郡主不介意,微臣也想請顧侍郎去用膳。」
這話一出,魏雲珠不得不開口:「裴寂,你混蛋!」
混蛋卻笑了:「今晚,要不要來微臣府上,郡主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