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盒（1）

漫無盡頭的隧道在不知不覺間到了盡頭。眨眼間，吟遊詩人依然置身一個陌生城鎮。

他環顧四周，看到的是與其他城鎮別無二致的居民樓和工廠。唯有抬起頭來，他注意到了夏夜日頭落盡的天空，是自穹頂到天際線別無二致的暗藍與灰。

詩人不由得讚歎這將他從冬日的寒涼里拯救出來的夏景，隨後才想起來，自己是來找『故事』的。

於是他開始漫無目的地在這個陌生鎮子中閑逛，和剛才完全沒有想起來時完全相同。

他開始在每一個路口轉彎，奇怪地，向左又向右，走的閑庭信步胸有成竹，像是一個偶然來此的遊客。

這位遊客甚至有拿出琴彈上一段的興緻，可惜他現在他的工作是追逐『故事』，畢竟這裡沒有什麼聽眾。

就在他又一次左拐時，突然看見了街道中心的一個男孩。

男孩衣著普通，不合身的白色的襯衫看起來曬得有些發黃，卻十分乾淨。

吟遊詩人毫不避諱地走上前，大大剌剌地打招呼：「嗨，小朋友！」

孰料這位「小朋友」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後低下頭，繼續盯著他手裡的盒子發愣。

這盒子詩人很熟悉，就是魔術師手裡那個。「看來魔術師小時候沒有那麼活潑啊……」他搖搖頭，不知道該為自己所受的冷遇報以什麼樣的表情。

這時候，小魔術師——這時候應該還叫基斯——忽然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這笑咧開，和他長大后的笑一模一樣。

詩人一驚，險些奪隧道而逃。他最終還是沒有跑，他忽然想到，他遇上的是魔術師，於是一切都顯得十分合理了。於是他站在原地，看著基斯舉起他的盒子，笑得更加燦爛：「您還沒有問我這盒子里裝著什麼呢。每一個人都會問的，您不問嗎？」

吟遊詩人不大按常理出牌，他自信地回答：「不問。如果我不問，你會回答我什麼呢？」

基斯默了片刻，大概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忽然轉身就跑，根本不理會被他落在身後的詩人。

絕對和他長大后一樣欠！詩人的嘴角抽了抽，也只好跟著他走過去。道路兩邊的門都緊閉著，毫無動靜。

小魔術師跑得很賣力了，奈何小孩子的腿不長，詩人走走也能趕上。

終於，小魔術師進入了路邊一間看起來很平常的小屋。吟遊詩人小心繞開牆角的苔蘚，跟著小魔術師閃身進入屋內。

就在他推門的一瞬間,出現了令詩人終生難忘的畫面——魔術師、小魔術師和詩人三人面面相覷，魔術師笑著，小魔術師面無表情地望向詩人，詩人還有些發愣。

這人從哪來的？又不是每一個人都像他一樣隨意穿梭記憶。

除非……這個魔術師本就處在記憶之中。

隨即，詩人彎起眼角笑了起來。魔術師伸出手，擺出「請進」的姿態。小魔術師無視並且直接熟練地繞過了魔術師和陳舊的木方桌，走到了後面的房間里。

——從裡面飄出來的疑似發霉的和麵包的氣味來看，這大概是廚房。

——更不幸的是，這兩種味道很可能來自同一種東西。

但詩人表情沒動，只是打量了幾眼這個房間，對著魔術師展現了一個更大的笑容，隨後抬腿朝小男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