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林綾低著頭，想起若安，嘴角不自覺揚起。她直起身來，重新行一禮：「不知父親所說，是哪個趙家的哪個小子？」

林正禕寫下「懸」的最後一點，把筆擱在一旁，招手讓女兒過來。

林綾看著桌上鋪開的「明鏡高懸」四個正楷大字，一筆一畫遒勁有力，出鋒處毫不猶疑，轉折之間直接而鋒利。四個大字厚重沉穩而稜角分明，正如父親本人一樣。

林綾將父親桌上雜亂的宣紙收拾起來：「父親的書法果真為京中一絕，女兒拜服。」

林正禕抿抿鬍鬚，微微一笑：「寫了許久，正好有些乏了，你來給為父講講，今天都去霧明山的什麼好地方玩了？」

林綾收拾的動作僵住了，不是因為父親的發問，而是因為宣紙下面靜靜躺著一張大紅色的提親婚帖，婚帖上寫著「趙」字。家中只有她一個孩子，這婚帖是屬於誰的，自然不必多言。

若安？可是這婚帖不可能是若安的，蒼雲大師正在教授他獨門秘訣，在若安寫成之前不可下山，自然也不可娶親。

林正禕坐進扶手椅里，一言不發。

林綾看著婚帖，心被揪得緊緊的。不是若安……不是若安……

趙家……難道是趙家的長子，趙若琿？

林綾激動地拿起婚帖，剛欲開口，林正禕看著女兒的神色，一邊撫須，一邊先說道：「這是趙家今日送來的提親帖。為他們家的長子若琿提親。若琿雖已二十四歲，但也是風華正茂的好年紀。何況若琿不僅相貌、才學都歲甚為出眾，今年更是高中了探花，前途無量。綾兒若是當真嫁與若琿，為父也可放心了。」

「父親！！」林綾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的婚帖，直直跪在了地上，膝蓋撞在地上「咚」地一聲響，「父親，女兒從小便知道若琿哥哥是多優秀的男子，女兒與若琿哥哥也一直情如兄妹，可是女兒與若琿哥哥並無……情意，又怎能如此倉促地嫁與他！而且據女兒所知，若琿哥哥對女兒也並無此意，如此豈不也傷了若琿哥哥！」

林綾抿了抿嘴唇，心一橫：「何況……何況女兒已心有所屬，那人正是若琿的親弟弟。若女兒真嫁與若琿，將來如何與……他的弟弟相見？又如何能與若琿相見！」

空氣沉默了半晌。「這麼說，你是真與若安那小子有私情了？」林正禕還是抿著鬍鬚，面上波瀾不驚，看不出是喜是怒。

林綾仰頭迎上父親的目光：「那不是私情，是光明正大、光明磊落的感情！父親深知女兒心性，女兒已認定若安。即使將來有諸多不測，即使要受盡辛苦，哪怕是刀山火海，萬丈深淵，女兒也絕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

「綾兒，你哪裡懂得何為刀山火海，何為萬丈深淵……」

「若真是深淵，女兒也願意跳下去！女兒絕不會改變自己的心意，」林綾閉上眼睛，聲音顫抖，「也不願就此負若安一生。」

林正禕把女兒扶起來：「瞧瞧你，急成什麼樣了。」

林綾掙扎著不願起身。

林正禕心疼地嘆一口氣，還是把林綾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為父知道了。你瞧你，如此性急，為父方才話還未說完就被你搶去了。

「你說得對，若琿確無此意。這提親的帖子是趙家送來的，若琿並不知情。看來是我們這些老頭子老太太們一廂情願，多管閑事了。明日我去回了趙家便是。」

林綾感激地看著父親——若是換了旁人家，只怕她是非嫁不可。林綾起身莊重行一大禮：「女兒謝過父親！」

「只是綾兒，你已十九，若還是不嫁人，又整日出去偷偷與若安私會，容易叫人議論。你這樣偷偷摸摸地出府，又叫父親母親如何能放心。」林正禕頓了頓，「怎麼，那蒼雲老兒還沒有同意收你為徒嗎？」

林綾撲哧一笑，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