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追兇——他們
(一)
建設路5號大廈一樓盛豐銀行是城區繁華的一角,銀行猶如菜市場人員進進出出,當然銀行放在任何時候都是民眾喜歡的地方,這裡是見證他們財富積累的聚集地,更是財富安全的第一要所,到這裡取出一張張誘人的鈔票,然後到市場上盡情消費的感覺是人們最棒的體驗,當然如果是欠銀行巨額貸款的,那這裡又是另一種感覺了。
關悅坐在二樓辦公室整理今天貸款客戶的資料,由於今天精神狀態不佳,導致在審核客戶資料時出現嚴重紕漏,被部門經理痛批一頓,臨時又聯繫客戶前去取資料,途中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資料被水浸濕了,經理很生氣,問她說她最近怎麼老是不在狀態,整個人魂不守舍,做事粗心大意,連基本的客戶資料都會遺漏,告訴她如果因為沒休息好,可以請一兩天假在家好好休息,銀行業務馬虎不得,絕不能出任何紕漏。
面對經理的指責和關心,她強顏微笑說下次一定不會了。最近這兩天同事經常看到她跑到門外打電話焦慮的樣子,似乎是有什麼事,可她一向不願跟其他人多說兩句話,因此也就沒人問她。
整理完資料后,關悅仰頭靠在椅子上,心事重重的樣子,直到最後一名同事跟她說「我先下班了,你記得鎖門」
關悅才恍然坐直身子,應付式的微笑點頭。
等到同事走後,她又拿起手機,撥了一個電話,傳來的依舊是人工語音「尊敬的客戶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
關悅很苦惱,連續兩天了,電話一直處於這個狀態,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這是她腦子裡最初的想法,她記得前年她的好朋友徐珊老公就有一次一整個上午聯繫不上,但下午就接到派出所電話,說是讓給她老公送些衣物過去,誰知道她老公卻是因為夜宿嫖娼被警察拘留了三天,關悅在想高洪飛是不是嫖娼被抓了啊,正在派出所拘留,但如果是嫖娼,按道理也該通知家人去見一下了解情況之類的,不可能讓人急得滿世界找吧,一想到自己的男人在外面找女人,她氣得牙咬得緊緊的。
為什麼會有這種念頭呢?結婚一年後,偶然的一天晚上,關悅在高洪飛的手機簡訊上發現陌生人簡訊「最近又來了幾個新人,要不要來玩?」,內容一看便知是皮條客發的信息,剛開始對此她默不作聲,以為高洪飛會跟她解釋,誰知道高洪飛也不言語,過了幾天,她實在忍受不了了,就問他簡訊的事,可高洪飛就簡簡單單的一句「這種簡訊是群發的,垃圾信息而已」,她想那為什麼自己的手機沒有收到呢?
為了印證自己的內心的想法,她多次跟蹤高洪飛,企圖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可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他並沒有發現高洪飛出入任何消費娛樂場所。但她心裡就始終有一個梗,覺得高洪飛是不是已經背叛過她。
這種事又能找誰去說呢,她很苦惱,但為了再次核實徐珊的老公的情況是半天的時間家裡就接到派出所電話通知,她還是撥了徐珊的電話,她在心裡暗暗說幸好這是她在這個城市最好的朋友,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找誰求助。
「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下派出所」
電話里傳出一聲不可思議「啊?派出所,怎麼啦?」
「我感覺我遇到跟你同樣的經歷,我老公可能也出軌了?」她說出這句話時眼淚都快滾出來了
「同樣經歷?你是說高洪飛嫖娼被抓了?」
「對,
我已經兩天沒聯繫上他了,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兩天?如果是嫖娼派出所應該早就通知你了」
「可能是我老公怕我知道他的這種醜事,沒敢告訴警察我的電話,畢竟我都懷孕了」
「你懷孕了?這麼突然,那你接下來怎麼辦?他平日的朋友同事都問了嗎」電話里傳來關切的聲音。
「都問了,都說這兩天沒見過他,我想你跟我去一趟派出所,我很擔心」
「那我們在城東派出所見吧」
掛了電話,關悅匆匆收拾了一下辦公桌,下樓關了銀行大門,站在馬路上打了輛計程車朝城東派出所去了。
她在派出所門口等,來回走動差不多5分鐘,徐珊便從一輛出粗車上下來,走到面前她安慰的手勢拍了一下關悅失落的肩膀,然後兩人進了派出所。
「對不起,我們派出所目前沒有這個人」一個身穿制服的年輕小伙告訴關悅。
關悅急切的問道「那他有沒有用身份證住酒店的記錄,查的到嗎?」
「系統里也沒有查到他近期開酒店住房的信息」
徐珊插嘴問了句「什麼情況下你們查不到他的信息?」
「這個嘛,一般有三種情況,第一是他本身就沒犯事沒被抓,也沒有住酒店,第二他住的酒店可能是無需用身份證登記的那種不規範酒店,第三如果是刑事犯罪我們許可權是查不到的」
「刑事犯罪?那嫖娼這種呢?」關悅張大了嘴巴
「也有可能查不到,因為單純嫖娼不屬於刑事犯罪,只是治安問題,但如果是參與組織賣淫、嫖娼就屬於刑事犯罪案件」
(二)
薛永仁一直悶悶不樂,他對市局的調動安排很排斥,為什麼要把自己調離現在的崗位,他對此多次找局領導要個說法,甚至在得不到合理解釋的情況下跟領導大打出手而住進了醫院。
但調動文件都下來了自己能怎麼辦?
沿著市府路一直向東走,有一條蜿蜒的小河流,是城區唯一一條貫穿城市東西的河流,自從政府重視生態之後這條骯髒的河水有了很大的改觀,至少目前不再有臭味,河道里白色垃圾也沒有了,小河兩岸栽種了楊柳樹,柳絮已經很長很長垂釣著。政府近幾年在休閑服務上下了很大功夫,沿著蜿蜒河兩側打造了很多點景工程——長亭,廣場等,長亭柳樹下儼然成了城市老年人避暑的重要選擇,每棵樹下都有老年人在打牌下棋,薛永仁邊走邊看邊聽著人們歡快的聲音,走著走著他在一顆柳樹下停住了,然後看著一個老人正在圍著一副殘局棋局默默發獃,薛永仁顯然也被吸引住了,他不假思索的蹲了下來,這棋局有幾分雙龍戲珠的感覺,薛永仁在口中默默的念,布置殘局的人似乎聽到了他的話,對他說「小夥子,看來是個高手」。
老人轉身抬頭看了看薛永仁,眼裡迸發出欽佩的目光。
薛永仁對著老人笑了笑「你試試車二進三,然後車四進一」
布局人立馬臉黑了下來「觀棋不語真君子,何況我們是有賭注的」
薛永仁立馬啞口無言,就像他的領導給他下了一紙調令一樣讓他俯首。
儘管一語之後老人的棋局有了豁然開朗、柳暗花明之筆,可隨著棋局走勢老人便又陷入了無邊的苦惱,最後只是嘆息一聲宣告殘局破解失敗,老人起身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後對著薛永仁說「年輕人,棋藝很高」
薛永仁含笑說「就是喜歡下棋而已,也破解過許多殘局」
「比如剛才這一局應該怎麼破」
「這盤殘局叫雙龍戲珠,是很有名的,如果選擇紅方的話局面巧妙,黑方雖憑藉車、馬、炮三雙俱全的優勢兵力,但被紅方的巧妙追殺,可迫使黑方城下弈和」
老人笑了起來,看來真是英雄出少年「可你卻破了棋藝對決第一大戒:觀棋不語」
薛永仁默默頷首。
「留個聯繫方式,有時間切磋切磋」
(三)
「喂,你好先生,我是.......」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嘟嘟嘟的聲音就響了,連續打了100多個電話,都是這樣,這海量的打電話有什麼意義啊,還好今天沒有遇到破口大罵的客戶,不然真是吃不消,可能人家真的很煩了,一天接到陌生電話騷擾,換位思考一下我們其實也不容易,這個行業真的這麼討人厭嗎?有時候想想還不如去小區轉轉,說不定能碰到個有效的客戶呢。
朱小五邊打電話邊抱怨經理的安排,但100個電話客戶開發是每天必定的工作量,是這個行業挖掘客戶的最原始而有效的辦法,朱小五在想是不是地產行業越來越難做了,可是明顯市內根本沒有新房,那麼二手房不是很好賣嗎?新房都是在外環,生活極其不方便,按理說現在二手房市場需求量很大,可找一個有效客戶怎麼這麼難找呢?高洪飛卻每個月輕輕鬆鬆的就能簽一單,真是差距大,還好自己是他的搭檔,不然混不下去了。
每次想到高洪飛,朱小五心裡既高興又感嘆,自己什麼時候能有像他一樣的本事,神龍見首不見尾還能把業績做得這麼好,業績龍虎榜上每個月都少不了他的名字。
張光毅又坐在對面的沙縣小吃吃飯了,這傢伙怎麼這麼喜歡吃沙縣,味道太重了對於朱小五來說,櫥窗外是張光毅從沙縣小吃出門過街回店的樣子,在張光毅臨門一腳之際朱小五立馬假裝在打電話約客戶出來看房子,可是電話分明沒有任何聲音,這就叫做應付差事。
在朱小五心裡每次都有一種近乎於嘲諷的聲音「這傢伙天天這麼努力,怎麼就不會簽單呢?哎,可能是智商有問題」。
(四)
剛回到家,李雪松就接到警察的電話,說一會要來家裡,問自己下班回來了嗎?
李雪松一聽是警察,一個激靈打了個哈哈,立馬說在家的,正準備問有什麼事,對方的電話就掛了。
真是越忙事越多,也不知道警察找自己幹什麼,難道是醫患問題,自己被投訴了?可是如果被投訴應該是院方第一時間通知我啊,況且這幾年自己一直兢兢業業並未有任何醫患糾紛,那就是上次開車去古廟朝拜的時候在十字路口輕輕追尾了一輛小車,可是當時就報警處理了,難道是對方還準備不依不饒,對於上次的事故責任自己負了全責,再找也沒理由啊,該死的手機,下次一定記住開車不接電話了,就是因為電話來了低頭拿手機的剎那就追尾了。
記得上次給自己打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推銷電話,問要不要在市區二環買房子,這些該死的推銷電話,一個個都應該拉黑,政府也不管管我們的信息怎麼就泄露給了這些無良的商家們,讓我們一天天接受電話轟炸,一會是保險公司、一會是地產公司、一會是貸款公司.....真是煩透頂了,一定是物業泄露的,這幫人閑小區人員難管,物業費也遲遲不交,何不讓他們體驗被人騷擾的感覺,何況我們的信息還能給他們帶來一筆不菲的收入。
正思來想去,門鈴叮咚叮咚的響了,走到門前往貓眼一看,是一個身著制服的警察帶著兩個人在敲門。
原來是來感謝我的,可是登門拜訪感謝還是第一個,這面錦旗掛在家裡也不合適啊,看著錦旗上的四個大字「神醫聖手」,李雪松覺得受之不愧,因為他的名聲已經在外了,各種各樣的好評對他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但他臉上對登門感謝並不歡迎,他委婉的說你們應該拿著去醫院,在這裡感謝很不合時宜,然後謝絕了對方,第二天上班他笑眯眯的迎接了領會他意思的患者家屬,然後把這面錦旗莊嚴的掛在了他的就診辦公室的牆上。
(五)
一個身著牛仔衣服的男子抱著一把吉他在地鐵口邊彈邊唱,旋律單調卻很悅耳,撥弄琴弦的手指明顯裂了幾道口,起老繭的指頭靈動的在弦上遊走,道出婉轉低沉的憂傷,但他的歌曲沒人知道是誰唱的。
沒人知道他叫阿郎,但他卻天天在地鐵口把歌唱,骨瘦如柴的他抱著一把寬大的吉他,這吉他壓得他彎著腰低著頭自彈自唱,重得似乎抬不起頭看身邊偶然路過的觀眾,偶爾有人向他面前放一塊硬幣,可誰又知道他並不是想靠這個掙錢,阿郎有夢想,他的夢想就是把自己的歌唱給陌生的人聽,唱給異鄉奮鬥的人聽,那一句「異鄉人,只有那輪明月,是你我共同的思念」,可現實不允許阿郎天天這樣彈唱,現實不能光只有夢想,夢想是美好的,但現實卻很殘酷,他得生存,他得活下來,這樣他才能繼續追逐他得夢想,繼續從事他得音樂創作,所以阿郎,成了那個飛馳在城市道路上的少年。
(六)
這是我最後一次講禪,我已經116歲了,每天在我入睡前我總在想一閉眼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得過來,所以我也很害怕,外邊的人都說我是得道高僧,看破了世間的一切,可是我也怕死,我告訴大家這是人的本能,是不能克服和假裝的。任何說自己是不怕死的人都是騙人的謊話,除非他是神經病,像我這樣長壽的人如今已是屈指可數了,按道理我還有什麼不知足不滿足嗎?可是我有,我的心裡一直埋著一顆種子,是我一生無法滿足的夢。像我這樣無根的人如今還有嗎?我想過無數次回去看一看,可是我害怕,我怕我看了我一輩子活在內疚里,可是我不回去看我心裡卻永遠後悔著,這就是人,不能十全十美,更不能兩全。我總跟你們說,人生不在得失,而在得失過程的自我修鍊,受苦的人不一定過得不好,可有錢人必定是煩惱不斷,道家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我們佛家也是如此,一個人的物質積累多了,他的煩惱就多,而並不是我們普通人常說的假如我彩票中500萬我就辭職,然後在家享福,可真正中了500萬的人,你會發現他們過得還不如從前,他們滋生了更多的煩惱,他們所生出的慾望比之前更多,這就是一物生一物,三生之後是萬物,大自然的規律就是不斷發展和變化的,沒有一層不變的事物和人,我們要想保持初心,是不可能的,我們只能守住初心。這就是我今天的禪意。對了,我有兩個古老的故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