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後一搏

第十章 最後一搏

「喂。」王德修打顫的手正緊緊地拿起一個老年手機接聽電話。因為,他不知道如何保存電話號碼,只能從對方聲音來判斷是誰,「是清國嗎?」

「是的。」何清國回答道。

「有什麼事嗎?」王德修急切地問著對方。

「事,……談不上是事,」何清國有點吞吞吐吐,試探性地問了一下,「昨天晚上座談會,你是如何想的啊?」

「漢余那個狗雜種,珍霞那個老婦人,」王德修一想到這兩個人,氣得五臟六腑都快要炸了,一連罵了好幾句,「哎,真不叫東西。」

「罵,不是辦法呀!」何清國提醒了一下王德修。

王德修也不知道怎麼是好,並反問了一句:「那你說該怎麼辦呀?你的點子比我多。」

「容我想一下,再說吧!」何清國嘆了口氣。

……

王宸一和安黔漢因為昨天晚上的座談會是否太順利,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最後會議的結局,怕出現什麼三長兩短。於是,特意到王德修家去進一步做好思想工作,做到施工有備無患。剛才這一番接聽電話的對話,就是何清國打給王德修的。

王宸一和安黔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的確。

何清國罕見地回了一次老家,就被邀請參加了由龍江村脫貧攻堅隊組織召開的座談會,他萬萬沒有想到會議最後是這個結果,而且還被別人指著鼻子責問,破天荒地在非常尷尬的局面中籤了字。

不,就是脅迫。

對於一個改革開放后第一個離家外出打拚,現在擁有別墅兩套商鋪五間,混得還算有模有樣的人來說,座談會上完全不應該是這個待遇。如此善罷甘休,估計不是何清國的性格,大家都知道,死皮賴臉是何清國的代名詞。想當初,他還未在縣城站穩腳跟的時候,就利用城市規劃的政策,打了不少擦邊球,違規建房還得了幾筆相當不錯的賠償。

何清國很聰明,對於阻路這件事,他不想一個人作戰,必須拉攏王德修甚至是一幫人。

於是,就試探性地打了一個電話給王德修。

王德修也因為這件事,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和莫名地無助,之前在何清海的院壩里,大家信誓旦旦商量著如何阻路,現在倒好了,連態度一向堅決的何漢余也奇怪地倒向了村委會。當然,王德修要錢沒錢,要關係沒有關係,如果何清國不出來撐腰,可能座談會上的侮辱也就不了了之了。知道何清國要雪洗座談會上被指著鼻子受到威脅的奇恥大辱,王德修順勢謀劃了復仇大計,一連串的歪點子從還沒有完全壞死的股骨頭裡面淌了出來。

利用王德修復仇肯定是沒有問題了,但是,僅憑王德修的力量還是永遠不夠的,何清國心裡清楚得很。

何清國在心裡盤算著風背上的何爼,農機三巷的王世譜,城北的何正德,甚至仍然住在青谷溪老家的王賢達等等這些人,在嫩江縣城發展最艱難的時候,何清國都不同程度資助過,城北的何正德甚至是何清國一手扶持,才有了今天的家業。

於是,何清國建了一個微信群,取名「草鞋群」,意思是一起長大的難兄難弟,何清國作為群主,並親自將何爼、王世譜、何正德以及王賢達拉進了群。

一天,何清國在「草鞋群」裡面發了一個大大的紅包,並且每人一份,於是「草鞋群」開始鬧熱了起來。由於王德修沒有用智能手機,也就無法分享到「草鞋群」帶來的福利。

「兄弟們!5月1日下午5點鐘在靈犀酒店一聚,有要事相商,請大家務必趕到。」何清國在「草鞋群」裡面發了這一條信息,這也是他第一次破天荒地說出有要事相商的語句,緊迫得讓人東猜西想。

「收到。」微信名叫爼哥的人回復,這顯然是何爼。

微信名秋天的月亮回復了。「一定到。」

……

「都忘記了,請大家備註真實名字。」何清國平時沒有注意微信名,都已經將微信名備註真實名字了,一時間,群裡面的微信名還分不清楚到底是誰。

不一會兒,「草鞋群」裡面的人全部都備註了真實姓名。

「@王賢達一定要來喲。」何清國親自強調了一下住在老家鄉下的王賢達。

「國哥,哪怕狂風暴雨,我都一定趕到。」王賢達如是回復。王賢達這人性格多疑,教條古怪,表面一副俠義心腸,實質鼠心狼肺,勾心鬥角,喜歡唱獨角戲,精神常遊離於社會和政策之外,把自我良好的感知無限放大,經常一副玩世不恭,狂妄自大的病態模樣,他大大方方地答應了何清國。

……

靈犀酒店,第28層「三顧茅屋」包間,簡約而奢華。

何清國提前半小時就來到了這裡,站在乾淨的落地的玻璃窗前,按著手中的窗帘控制器,掀開了朦朧的窗紗,倚在窗戶上享受著中央空調吹出的舒適的風,一覽嫩江縣城的全貌。

「哈哈哈哈,」「三顧茅屋」包間里一陣稀里嘩啦,顯然,群裡面的所有人都已經到齊了,這一群人實際上不是何清國要交的朋友,即使聚在一起,都是像木頭人一樣語言不多,不過,他們也說不上什麼。

「今天,請大家來,有兩個目的,」五個人圍在一張小圓桌上,開飯的時間還沒有到,何清國就直接把聚在一起的目的給大家說了一遍,「一是大家雖然都在縣城,但每天都各忙各的,很少聚在一起,請大家吃一個便飯而也;第二個嘛。」

何清國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

「有話就講嘛。」何爼見何清國話到了嘴邊又停止了,「這幾個人難道還是外人,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

「對,直接講。」王賢達補了一句。

「好,那我就講了。」何清國接過話題,開始說話了,「第二個嘛,就是我昨天回老家,正好趕上村脫貧攻堅隊在何清海家召開座談會,我也應邀參加了。座談會上主要就是針對青谷溪到村委會公路的硬化問題,徵求一下大家的意見。會上,我同王德修兩個不同意,原來,何漢余本來是支持我們的想法,堅定地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可是,不知什麼原因,昨天晚上他好像神經病發了一樣,無緣無故地與村攻堅隊關係搞好了,反對我同王德修。」

「還有,趙珍霞還指著我們的鼻子,說青谷溪現在這個爛攤子,是我們幾個造成的。依得我原來年輕的脾氣,硬是想幾耳光就扇死她……。攻堅隊那個叫什麼隊長?哦,叫什麼狗屁姓曹的,在會上,還大言不慚地威脅我和王德修,說什麼要利用『掃黑除惡』的政策,按照村匪和路霸來處理。」

王世譜聽得很認真,問道:「結果呢?」

「在座的全部,都在一張村攻堅隊事先準備好的『同意書』上籤了名,蓋了手印。」何清國無奈地把結果說了出來。

「哦。」王世譜在心底暗自高興,因為他知道何清國和王德修,還有王賢達這類人的胡攪蠻纏,每次因村裡面的公共事業都因他們從中作梗,設置障礙,失去了很多次發展的機會,簡單地說,2007年黔州省推選一批傳統村落,本來青谷溪擁有豐富的文化和自然資源,其天然稟賦足以能爭取到傳統村落名錄的,就因為這幾個在群眾中搗亂,才錯失了發展的良機,王世譜聽說簽了名還蓋了手印,心裡就踏實了許多,心想,這一次再也不能讓他們得逞了。

「哎呀,你們為什麼會簽名蓋手摸印啰?」何爼不解地問。

「當時那種情況,人人都在簽,如果我不簽,有點說不過去呀!」何清國有些委屈,但又理不出什麼頭緒來繼續往下講,心情很複雜。

「簽名、手印這一類的證據,落到政府部門的手裡,是不是有什麼法律效力喲?」王世譜還沒有傻到要與何清國一夥對著乾的那個意思,再說眼看就要開飯了,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場戲演好,歪著臉看著何清國,一副不解的神情,拋了一句不癢不痛,說了等於沒有說的話。

「法律效力肯定是有嘛,要不,人家為什麼會叫你簽名蓋手摸印呢?」何正德在一旁半天沒有接上話,憋得臉都快要發紅了。要知道,何正德是何清國一手扶持起來的,聽說趙珍霞指著何清國的鼻子罵娘時,早也氣不打一處來,巴不得馬上就奔老家替何清國報復一下趙珍霞,「我看,阻路的事情放在後一步,首先還是得教訓教訓趙珍霞這個老婦人一下。」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計較私人恩怨,在關鍵時刻,我們得公私分明。」何清國知道趙珍霞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人家有文化,曾經區公所當過宣傳員,三鄉五里是出了名的才女,又是站在群眾利益一邊,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再說,人家親外甥在省廳當官任職,當時修毛大路的時候,趙珍霞都是親自請她外甥出面的。

「國哥,您看,需要我做什麼?」何爼發話了,「我看都是些廢話。」

「對!」王賢達也趕緊說道。「不是還有我沒有簽名、蓋手摸印了嘛。清國你直接吩咐便是。」

「你把問題弄清楚了再說吧!」王世譜心道,好你個王賢達,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你出來當什麼惡人呀?王賢達和王世譜是一個祖宗下來的,論家譜,王賢達是王世譜的侄子輩,恨得咬牙切齒,差點被何清國發現了,趕緊說了句:「嗯,賢達就是很爽快!」

「好,上菜!」何清國手裡捏著一支香煙,看著餐桌上面旋轉的小圓盤,腦海里翻滾著王賢達那句滾燙而仗義的話,如醍醐灌頂,亢奮的表情一下子就掛在了他那還比較僵硬的臉部,話鋒一轉,喊了一聲服務員。

餐桌上,很快就上齊了何清國親自點的幾道菜,而且這幾道菜很有分量,何清國起身,幫大家斟滿了自家泡的天麻酒,很客氣地說道:「這麼多年,大家一路走來,很不容易,在困難的時候,大家相互幫助,度過了一次又一次難關,應該說才有了今天。不過,賢達兄,你是最讓我操心的一個,你現在仍然住在老家,年輕的時候叫你出來,你拼不出來,現在你看看我們幾個,不都在城頭立足了。當時,叫你叔叔王世譜出來打拚的時候,他也堅持不出來,捨不得家裡的田土,最後硬是被我生拉活扯的逮上街來,今天他還不是從內心感激我啊!」

「是啊!那時候,多虧你幾次及時幫助啊」王世譜想到當初至今都還心有餘悸。不過,王世譜內心很清楚,何清國反覆提及他和王賢達的往事,無非是想利用他們那顆感恩的心,替他雪洗在青谷溪老家被指鼻子罵娘的仇恨,挽回在鄉親們面前從沒有丟失過的臉面。當然,王賢達是不知道何清國的用意的,彷彿還處於乳臭未乾的稚嫩童孩那般無知,抑或處於血氣方剛少不更事的懵懂少年,眼直勾勾地盯著何清國還懸在半空中倒酒的手。

「接下來的事,可能就得賢達兄出面了,因為你沒有在村攻堅隊那個『同意書』上簽字、蓋手印。政府拿你沒有辦法,如果我們這次鬧翻了,可能前期自籌的資金一分不少地還給我們,這也是討回公道的最後一搏了。」

何清國隻字不提趙珍霞,因為他知道如何煽動和激起公憤,如果阻路成功了,對付趙珍霞豈不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了。

「這個太妙了!」何爼、何正德幾乎異口同聲,發出了驚訝的感嘆。「不過,我們倆也沒有簽字蓋手印,到時候與賢達兄一起並肩戰鬥哈。」

「那是當然。」何清國還沒有來得及安排何爼和何正德的事情,聽到兩個自家兄弟能主動出來幫忙,甚是欣慰。「你們兩個我自有安排。」

「吃飯了。」王賢達猴急的樣子,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眼裡光顧的全是桌上的酒和菜。

桌上,飯菜被三下五除二掃光了,特別是那杯還剩得不多的殘酒,都未被王賢達放過,用舌頭舔了個乾淨。飯後,何清國分別與王賢達、何爼和何正德各自耳語了一陣,顯然是在為阻路事項排兵布陣。

王世譜沒有見怪,臉上依然露著笑容,在電梯裡面拍了拍何清國的肩膀,說道:「要充分利用沒有簽字蓋手印這個漏洞,與村委會漂亮的對干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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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使命,叫扶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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