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院壩秘密

初夏，蚊子都還沒有出動，何清海家那土院壩里，東倒西歪就坐滿了人，有的抽著土煙，有的打著蒲扇，有的綉著鞋底……。勞累的村民，像往年一樣，習慣性地聚在一起家長里短，甚至於，有人議論著張三與李四的緋聞等等。

但，今年討論的話題主要集中在青谷溪通往村委會的通組路上，其他，只能作為閑談。

是的，全村的通組路全都硬化了，就只剩這麼一條了。

「要想朝我那土頭過，沒門。」一老婦氣得頭髮雪白。

「對頭，我家那塊地也是自留地。」七十多歲的何漢余，接過老婦的話題，「我就不相信他幾爺子會硬來。」

「如果按照村委會踩的路線走，我估計，何清國第一個不同意。」

「他為哪樣不同意啊？」

「因為路要從他老祖公墳面前過。」

「我看這不是主要原因吧。」

「那是什麼原因呀？」

「前些年修毛大路的時候，承頭修路的那幾個人，屁眼至今都沒有擦得乾淨，等他們把賬目搞清楚了再說吧！」

「哈哈，對頭。」一老頭陰陽怪氣地附和著，「這個么，還算說在點子上了。」

的確，原來修這條毛大路的時候，國家是不出任何資金的，只是村民民主同意，自籌資金修建。通過村民自籌，錢，很快就湊齊了。最後，因為上跑項目力度之大，再加上青谷溪在外面工作的人員較多，通過各種渠道，申請的項目資金陸續到位，之前，村民自籌資金，因為跑項目用了一部分，剩餘部分按人頭平均分配還給的了村民，還得這個錢自然比以前少了，村民們意見大，分歧多。因此，人們耿耿於懷，經常議論這個事情。

院壩里，聲音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

何清海還特意燒了一壺開水，甩了幾張茶葉在裡面泡起。

月亮和星星已湊合著，人們一邊喝著茶，一邊商量著阻路的事。

「老子一說起這路的事情，就想整人。」看樣子五十歲出頭模樣的，鬍子很久沒有理過了，喝了點酒，似乎有點醉意，「就是拚命，老子也不準往我地方上過。」

「過是可以，把錢算清楚了再說。」

「我幾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修什麼路喲。」王德修翹著二郞腿發言了，「修，還不是又肥了那幾個。」

「修路，應該是件好事哦！」一小青年不理解人們的談話，插了一句「就因為我們這裡不通路，這些年，好多人連媳婦都找不到，還不要說別的……」

頭上用白布纏了一圈作為裝飾，六十歲左右的婦女白了這個年輕人一眼，「你就那點出息。」

這聲音，在僻靜的山野回蕩。

「嗯，修路的事情那你們大人拿主意吧！？」小青年想反抗，但又怕大人們說的都是對的，無法判斷當下的局面，於是擺了擺手，又摸了摸後腦勺，不開心地離開了雜堆的人群。

「滾！」幾個老年人，幾乎異口同聲。

院壩里的聲音此起彼伏，小青年的話被唾液淹沒。

「今天晚上不早了，明天還要幹活，都回去休息了吧，」何漢余在總結方面比別人出色，「大家都要一條心，路反正不能修。」

「不要像有些人，上面拿點好處了，說話就不一樣了哦。」

「是哈。」

「我再三打招呼，如果這次不聯合起來阻路，我們之前投的錢就算打水漂啰。」何漢余再次強調。

王德修彎起的駝背，吃力地把身子立了起來，說了一句：「修哪樣嘛，不修了！」王德修深陷的眼眶裡，放射出堅定的眼光，異樣得讓人可怕。

「錢，如數還給我們了，還是可以修的。」何清海趕忙上前扶了一把王德修，「這個事情讓您老人家操心了。」

就這樣，人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了何清海家。

院壩中央，那不多的濃黑的茶水，還靜靜地躺在並不幹凈的茶壺裡，猶如冥頑不化的思想依然活躍在夜空，一起走進人們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