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朝集使者
被打了一頓的白子仕和王宗器等人,不僅身上變得破衣拉裳血跡斑斑,口袋裡的錢也都被妙香樓那兩個胡人打手給搶了個乾乾淨淨。
因此,蘭桂坊這種銷金之地今夜註定與其無緣了,只得盡塊離開是非之地再說。
然而,緊趕慢趕,在宵禁的六百通街鳴鼓敲完之前,這些倒霉蛋們還是沒能趕到四門學。最後,他們還被巡街的衛士給抓住了,每個人都被押在地上,生受了十下板子。
「士可殺不可辱!」
「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等他們回到廡舍開始養傷的時候,嘴裡念叨得最多得就是這兩句話。直到到後來那個商賈之子王宗器打聽來一則消息,白子仕等人的破口大罵這才偃旗息鼓。
原來,那老鴇之所以要給薛十三娘出頭,那妙香樓里之所以會有幾個胡人打手,全都是因為背後有人指使。
那人叫胡怒漢。
既姓胡,又是個胡人,而且恐怕還是在大景朝做官做到最大的一個胡人。
開府儀同三司,官拜左羽林大將軍,上柱國,幽州節度使,御史中丞……林林總總地加一起,胡怒漢的官職竟然有百字之長!
據說,現在整個大景朝唯一比他官名長的人,就只有那位獨領二十多使者頭銜的徐相國。
如此這般的遮奢人物,之所以派人看護妙香樓,就是因為他操縱了蘭桂坊、平康坊好些家秦樓楚館今年的花魁遴選。
這群士子因為這幾天一直在廡舍養傷,所以尚不知情。而那王宗器則因為家住順京城,消息比較靈通,今日恰巧聽說整個順京此屆選出出來的花魁十有八九都是胡姬!
感到好奇,他再多方渠道一打聽,才知道了之前何故被打。身為商賈之子,王宗器自然曉得審時度勢之道,當下就跑回四門學的廡舍讓那天和他一同被打的同窗趕緊閉嘴。
「各位,實不相瞞,這件事情千萬休提報復,咱們可惹不起那位節度使大人。千錯萬錯,都是王某一人之過,日後定當大擺筵宴給諸位賠罪。」
廡舍里,王宗器和包括白子仕在內的幾個同窗一躬到地,然後又道:「我可是還聽說了,而且今年花魁遴選的異狀甚至都傳到了聖人耳朵里,於是連夜秘詔內侍監兼龍武軍大將軍馮冼出宮,讓胡姬花魁們進宮獻舞——雖然聖人已經知道這事是那位弄出來的,但是也沒有怪罪的意思。」
王宗器所說的話,其實還只是他所知道事情的一半而已,剩下的那一半則沒敢說出來。
明面上,胡怒漢弄這樁事情只是為了取悅聖人,可這何嘗不是他對於徐相國的一次挑釁?
要知道,當今聖人可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歌舞愛好者。那位徐貴妃之所以如此受寵,就是因為她擅長跳霓裳羽衣曲。換而言之,徐家之所以又今日的威勢,當初全賴那一曲霓裳羽衣。
聖人的寵愛對象,便是朝中大勢所趨。若是聖人不再專寵徐貴妃,那徐釗這個宰相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了。而一直被徐相公打壓的胡怒漢,則可以趁機緩過勁來,甚至有所作為。
這事情背後牽扯到朝堂內的爭鬥,可比白子仕前些天當街說徐相公頒布惡政更為敏感。
王宗器甚至覺得,不小心摻和到這件事里一角,僅僅是受了些皮肉傷,自己等人現如今已經能算是邀天之倖了。人得知足,知足才能常樂。
聽了王宗器說的話,其他幾名被打的士子立馬選擇從心,可唯有白子仕仍對此憤憤不平。
為何?他馬上就要參加春闈考試了。而考試之後,朝廷慣例要為新科進士舉行一次宴會。
而等他進士及第受邀入席,在場高官們乃至聖人看到他現在的模樣——臉龐青腫,胳膊上纏著繃帶,身上還透出股膏藥味——他的仕途第一站,恐怕就要完蛋了。
大景朝廷選官講究:書、容、身、判。身體健康,形容莊重,對於選官是有加分的。若是給那些大人物們留下壞印象,他白子仕還不知道得蹉跎多久,才能補回來這第一眼失去的印象分。
至於說其他那些士子,他們今年的春闈基本上都是去湊熱鬧的,根本不像他那樣十拿九穩。
別人是受了皮肉傷,而只有白子仕是真正的前途受創。懊惱、悔恨、憤懣,諸般負面情緒一股腦地湧上心頭,這也讓白子仕對當朝兩座山頭同時產生了極大的仇怨。
「安能低頭彎腰侍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白子仕心中咒罵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