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禹州風雲
明誠十年,三月天,蒙蒙春雨。
擊鼓鳴樂,奏喜慶歡,鑲嵌珠寶黃金的花轎落到春香閣,喜娘眉笑顏開上樓,被四名大漢阻攔。
「哎哎哎,這可是贖了人的,陳太守贖了的」
「紅桃姑娘,哎,陳太守來接你了」
閣外喧嘩喜鬧,閣內肅殺一片。
空空如也的錦繡堂前一片狼藉,眾多姑娘齊跪,梅娘頻頻抬頭看向高台樓間,心中甚是不安,旁邊小奴輕觸衣角,進耳輕語「陳太守來人了,在門口鬧著要接人」
梅娘一聽,橫眉豎眼「接個屁,給老娘哄走」
幾個跪地姑娘安耐不住,起身跟著「回來,都給老娘回來」齊齊站定「你們給老娘繼續跪著!一個個不省心,火坑都這麼喜歡跳!你,去把人拖著,老娘上樓看看去。」
梅娘嘆氣敲響房門,清脆聲回道進。
屋內淡香幽靜,不似奼紫嫣紅般爭相奪艷,只有悠悠禪茶檀意。
內里隔間三層白紗阻擋視線,白紗外跪一妙齡女子,桃紅粉衣,容貌秀美,眼角一顆淚痣,似哀似嗔,目光堅定跪的筆直。
旁邊一堆散開捲軸,梅娘不忍,走上前勸不住,拿起捲軸一掃,心中又是鬱結。
「工部陳長印次子,禹州陳太守陳太文,心狠手辣,男女不忌,最喜玩弄·玩弄··我們已經賠進去六個姐妹,你當真還要去!!」
白紗晃動,青衣姑娘實在忍不住,上前就是一巴掌,舉起的手還在發抖。
「好了,紅豆」白紗內曼妙身影輕動,吳儂軟語「你執意如此?」
「陳太文害我家破人亡,到頭來他還能來禹州當太守。只因為他父親,因為他父親,他就能坐擁一洲之地!我姐姐沒有辦到的事,我會繼續去做,就算我死。求姑娘!」
桃紅眼含熱淚,死磕於地。
白紗飄然,只隱約可見戴面紗的白衣女子。「你此去就真的回不來了,你可要想清楚」
「姑娘,我心意已決」
「好」
「姑娘!!」梅姨拽過青衣,搖了搖頭。
「有一事,能否拜託姑娘。」
「你說」
「我姐姐,求姑娘找到她的屍身,完整··完整的屍身,幫我送她回家,我家人都在乾州西角門」
「你呢?」
「我,我就不用了」姚紅搖頭,忐忑不安的問「事成之後,陳家人真的會死嗎?」
「我會讓他們都下去陪你,和你的家人」
「謝謝姑娘,桃紅,拜別姑娘」行拜別大禮,穩站起身,絲毫不亂踏步向前。
梅姨望著逆光背影,深吸一口氣,手中捲軸捏出皺痕「她這是去白白送死」
「心已死,留不住的」白紗紋理間突的多了一道人影。
紅豆絲毫沒注意,轉身對著白紗怒吼,「姑娘!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她才多大」
「紅豆!!!退下!!」聲音突然一轉,剎那間的變化。
「綠萼姐」紅豆愣在當場,一撇嘴,哭的跑出去,梅姨左右看看,放下捲軸就打算追。
「梅姨,你準備準備去乾州」下達命令,直接趕人。
屋內頓靜,屋外的鑼鼓聲更加猖獗。
白紗從內掀開,白衣女子率先走出,轉身扶住白紗,左顏夕一身小奴裝扮緩步走出,一雙眉目,秀小薄唇,霞姿月韻,風韻秀逸。
「姑娘」白衣女子聲線即變,再無吳儂軟語之音,輕聲細語帶著莫大喜悅「京都傳來消息,紅燭得手了,陳長印和李煥直接翻臉,陳長印確是把李煥和大梁三皇子的密函交給陳太文,當做保命符。」
「陳長印的確很是溺愛這個小兒子」纖纖玉指拿起捲軸一一參看。
「他那不受寵的大兒子也幫了不少忙,出了不少力」
「紅燭撤出來了?李丞元那邊沒有懷疑吧?」
「幸不辱命,李丞元心腹親自護送,已安全到了乾州。」
「可惜了,這步制衡棋,也是煞費苦心」左顏夕笑的很冷清。
白衣綠萼跟著笑道「他哪能想到,禹州這批貨姑娘給他送了這麼大的一份禮。太后最寵的遠方表侄女,李家五伏以內的選秀姑娘,皇后內定人選。陳長印必死無疑」
「告訴桃紅信在哪」
「姑娘」綠萼有些愣神,似乎沒反應過來。
「這死了的心,看看還能不能救活,如若真留不住,就不用強留了」
「綠萼代桃紅謝姑娘」
禹州陳太守府邸
桃紅死握拳頭,指甲陷入皮肉都已見血,也未覺痛處。
她艱難的緩動身體,沒有絲毫遮掩的酮體血跡斑斑,沒有一塊好肉。相交的青紫刺痕上,猙獰牙印布滿全身。
她羞恥的閉眼下床,不敢回頭,她怕忍不住,想千刀活剮了他。
他不能死在她手上,他不能死在春香閣手上!
真是可惜啊!
小心謹慎到處翻找。
府上都說,桃紅姑娘第一次能在書房伺候,那必是備受寵愛。
她咬牙求來的寵愛,她一定要找到!
「你在幹什麼?!」黑暗中床上的人悄無聲息的走到她身後。
桃紅的手已伸進暗格中,月光飄入,她眼神極亮,一把抓住密函死死抱在懷裡。
陳太文拿起倒刺鞭,猛抽猛打,眼神瘋狂,嘴裡大聲嚷嚷「賤人,都是賤人,都想我死,我可是有李世子把柄的人,你們以為,就你們!!能讓我死?!!!」
「賤人,女表子!!」
奄奄一息的桃紅,眼前白霧起落,隱約見潔白月色下,紅光飄散。
滋啦一聲,張牙舞爪的人,口吐鮮血,倒在她的面前。
來人背著光,融入黑暗,劍色上血腥直冒,屋外火光衝天,映的她眼睛又亮了起來。
桃紅笑了,姑娘啊。
她掙紮起身行禮,奉上沾滿鮮血的密函,神志已不清「姑娘,桃紅自知,不自量力,多此一舉,唯有,唯有,此事,姐姐她,桃紅也想盡一份力。想啊,有,有陳家上下陪我入地獄,甚死心安啊,謝姑·姑··」話音未落,人直接倒地不起,身下血止不住的溢,轉眼斷了氣。
「主子」來人提劍闖入,皺眉上前撿起密函打開,瞠目結舌「這李煥膽子真大,官家子女也拿來和大梁做買賣?!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被喚主子的黑衣蹲下,細查桃紅身著配件。
肩乳一朵芙蓉花,纖細柔美,映入眼帘。
「以為他們只敢賣良家的呀,不動官家的,不過這會可好了,動到自己家,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搬起石頭砸自個腳」暗一搖頭晃腦手舞足蹈。
「說完了」冷清雙目一掃,暗一輕咳點頭,呈上密函。
「去查查這姑娘的來歷,還有,與她接觸的,都是些什麼人」眯眼接過密函。
「咦,芙蓉花!主子,是懷疑?」
「禹州這批貨被人動過,我不喜歡被人搶先一步」
收劍轉身,隱於黑暗。
暗一,嘖嘖兩聲。
那是那是,人家給你布好局,您老就只能來殺個人。
殺雞用牛刀,牛刀可能深受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