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夜宴
酉時將近,宮裡差人前來告知天子行程已經啟程了,府內所有人皆停止了一切活動,在內官的安排之下前去府門口迎接聖駕,川卿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找到其母余氏之後緊跟其後。
但見榮成王、五皇子蕭世昕、大將軍王茂、太宰於成,這幾位站在最前面,身後緊跟幾位有官位在身的大臣,然後才是余氏帶著川卿以及幾位前來參加宴會的公子,再后是府內女眷,最後才是府內那些有些身份的管事嚒嚒,剩下那些無名的小廝是無顏此等場合的,更不用說得見天顏了。
至酉時,依稀聽見街面傳來達達的馬蹄聲,這是駕前領路的侍衛,來人下了馬,大聲說道:「御駕至……低頭……跪……」
眾人聽命,即刻跪下等待,那侍衛將馬匹牽至前方,不一會兒後面又來了數十名著紅色衣衫的內監,隨後跟著的是提著焚燒御香的金色香爐數十名宮女,又有十名宮女手拿闕扇交叉在前,然後一把龍騰黃金傘過來,看這情形天子果真是更近了,又有掌事內官捧著果盤,端著香珠,捧著綉帕等物繼續向前,後方是二十四名內監抬著一頂金色的轎攆,緩緩行來……
那高內官行至前方,將榮成王等人攙扶了起來,口中說道:「眾人退至兩旁」。
但見那轎攆從正門而入,進了府邸,王茂連忙小跑至前,將轎攆引至院子,王茂在院子外跪著等候,高內官又攙扶帝君下了攆轎進了裡屋,又有內監端來衣服,帝君這才換上衣袍。
只見園中花燈灼灼,迴廊里紗綾飛舞,園子里香霧繚繞,精緻非常盡顯這太平盛世之景,帝君在屋裡不停的誇讚王茂重禮節。
又有內官告知眾人前去後花園中開宴,待天子換好衣服開門的一瞬間,但見王茂屈膝跪地,左手按著右手支撐在地上,然後緩緩叩首到地上,「行了,起來吧……」,聽到帝君開口,王茂這才領著前去了後花園。
一路行至後花園,但見此園甚是豪華,青石板路邊鋪滿了花盆,每一棵樹上,每一個迴廊里掛滿了花燈,王茂又將帝君引至花園的一個亭子里,亭子上掛滿了垂地的紗綾,亭子里擺放著桌椅,桌椅上鋪滿了金黃色的絲綢,絲綢上擺放著一些果乾吃食。
待帝君坐下之後,王茂又悄然退了出去,同眾人站在了一起。
「跪……」高內官傳來一個聲音,眾人聽到之後,即刻跪下行稽首禮,「二拜……」,眾人再次低頭拜,「三拜……」,「再拜……」,「起……」
聽到這一聲「起」,之後,靠前的王宮大臣這才逐漸起身,然後才是後面的家眷起身,「入座……」,聽到內官說入座的聲音之後,才挨著順序看前面的人入座了之後後面之人才緩緩入座。
川卿與余氏共坐,但見川卿嘴裡小聲嘀咕道:「怎麼這麼麻煩……」,那余氏立刻捂了川卿的嘴,斥責道:「哎喲,我的小姑奶奶,別亂說話」。
「開席……」
聽見開席二字之後,才見那些內監端上膳食,這些膳食本是二公子王川義掌管,但來了內監,府中之人便再無法靠近膳食,內監一一用銀針檢查了一番,又有內監先試吃了,這才能端至宴會,上了桌以後還不能食用,並不是說想吃哪個菜便能吃的,必須要等帝君吃了哪個菜之後,眾人才能用哪個菜。
隔著層層紗綾,川卿看不清帝君的樣貌,只覺得這樣的宴會以後最好是再也不要有了,衣食住行乃是人之常事,而在此刻卻成了一種奢侈,又轉過頭望了望五皇子蕭世昕,心想:世昕這般瘦弱,定是每頓膳食都如此……
「傳王四小姐見駕……」
高內官傳了旨意之後,又有內監前來告知余氏,余氏在川卿耳邊交代了幾句,川卿便跟著內監走了。
行至涼亭之外,川卿又跪下行李,「小女見過陛下……」
「抬起頭來……」
川卿這才微微抬頭,這就算抬起頭來也看不清長相呀!畢竟還隔著紗綾,也不知道這天子是怎麼想的。
「過幾日便進宮學習禮儀吧!與老四的婚禮擇日舉行……」
進宮……
川卿腦海里幾乎是懵的,原以為這皇帝前來是要表揚自己治水有功的,沒有想到竟然是婚約之事,她還未曾及笄這就要成親了,果然此事和之前父親所擔憂的一樣。
聽見天子這話,王茂立即上前跪拜說道:「小女還未曾及笄,這婚事……」
王茂也想拖延一些日子,想以後拖著不了了之,卻沒有想到天子之心果然如淵,今日之行也算是王氏家族的榮耀,可是這榮耀之下卻是如此骯髒不堪的交易。
尤記得當日迎娶余氏之時,天子擔心餘氏和王茂暗中與內宮籌謀,若生女兒便嫁入皇室,若生兒子則終生不得為官,偏偏余氏生了個女兒,這才有了這段婚約。
「未曾及笄不礙事,改日行了及笄之禮便送進宮吧……」
那層層紗綾阻隔了天子的面貌,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是暗自竊喜還是暗自慶幸,川卿並不曾心悅四皇子,反而是四皇子曾經大肆宣揚這一生都不會娶她,川卿以為就這樣過一輩子,卻沒有想到該來的終究還會來。
川卿冒死進言說道:「當日四皇子大肆宣揚此生不會娶小女……」
但見帝君回道:「此事就這麼定了,毋需再說……」
這一刻,川卿突然覺得昨日里王茂說的那些話都是對的,如若壽陽城水患不是她前去治理的,或許帝君還不會在意她的存在,也就不會這麼快有今日之事了,那一巴掌她是真的該挨。
帝君又道:「令師可好?」
川卿回道:「家師荷天下之名,修道之路平坦,自然一切安好」。
「令師有何功德?竟荷天下之名」。
這個問題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一旁的王茂都為川卿捏了一把汗,這可是當今天子呀,那蕭成鄴與帝君可是同宗同源的兄弟,如若川卿回答的不穩妥,著說不準就是讓整個王氏家族滅族的大罪。
川卿回道:「家師譬如桂樹生於泰山之阿,上有萬仞之高,下有不測之深。上為甘露所沾,下為淵泉所潤,當斯之時,桂樹焉知泰山之高,源泉之深?陛下說家師有無功德者乎?」
「哈哈……王卿家,你這女兒甚是有趣……有趣啊……」
眾人在聽到川卿這回答之後,不禁感嘆世間竟有如此不卑不亢之女子,這個問題回答得甚是得人心,不會開罪天子又長了家師的顏面。
榮成王不經意之間點點頭,他又更加滿意川卿的表現了,估計帝君也沒有想到這小小女子會如此回答。而且這個問題本就是在為難這個小女子,一個小孩子哪裡懂得這些皇室爭鬥,那蕭成鄴如今都遠離朝堂一心修道去了,當今天子竟然還不放心,說不准他自己的這病也並不是什麼突然病的,心中不免些許傷感。
此刻,帝君竟然大悅,蕭世昕上前說道:「陛下龍顏大悅,甚是覺得四小姐有趣,豈不是當獎?」
但見,帝君望了望自己的兒子,在這樣的場面他之前確實也是高興了,整日被朝堂瑣事所牽絆少有這樣的開懷大笑,順著蕭世昕的話說道:「今日的熏香特別好聞,高內官便賜一盞吧……」
川卿愣了愣身子,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小氣的天子,從古至今哪個天子賞賜之物不是珠寶首飾,當今天子竟然賞賜一盞香爐,這可謂是前所未見,重點是川卿還要為了這麼一盞香爐還要行叩拜之禮。
「爾等都起身吧!回座用膳……」
咦,川卿連謝禮都沒有來得及行,這就免了禮,心裡竟然有一點點的小激動……
高內官又差內監奉上一盞香爐放於川卿桌子上,這是一隻三足香爐,亮麗有光色澤晶瑩而溫潤,造型略微規矩精巧,口部寬邊沿上鐫刻一圈回紋,腰腹部刻畫一條龍紋,整個香爐雄渾宏闊,莊嚴大氣,古樸典雅,果然是帝君用過的物品,一隻小小的香爐竟然也如此美觀。
只是川卿不解,為何帝君偏偏賞賜一隻香爐。
雖然這只是一隻小小的香爐,可是背後的韻味卻耐人尋味,香爐的作用,上可作禮佛祭祖,下可為文人墨客心悅之物,往簡單了說點上一炷清香亦熏蚊蟲或者是熏染衣袍。古人亦有「紅袖添香夜讀書」一說,帝君會不會認為川卿年幼,學識還需努力一番。
身邊的余氏見川卿如此打量眼前的香爐,一邊差人將香爐收納起來,「既然是御賜之物,便放於祠堂祭祖去吧……」
聽見余氏如此一說,川卿這才回過神來,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吧,這只是一隻香爐而已,連忙點頭答應了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