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希望
落塵小鎮。
李長安離開算命攤以後便直接來到了鐵匠鋪,剛一進店裡,袁鐵匠便叫住他,「去了李酒鬼那邊?」
袁鐵匠口中的李酒鬼真名叫做李酒肆,正是那邋遢沒邊的年輕道人。
李長安曾一度認為李酒肆這個名字只是年輕道人隨口胡謅的名字,但直到有一次聽到袁鐵匠也這麼稱呼他以後,李長安才確信,這個奇怪的名字的確屬於年輕道人。
「嗯。」
李長安點頭,雖然他知道袁鐵匠不怎麼喜歡李酒肆,但他並不想說謊來欺騙這個嘴硬的漢子。
「噔~」
大鎚重重落下,金鳴之聲震得李長安有些眼暈。
袁鐵匠不高興了,但他也沒多說什麼,將鐵砧之上還未成型的鐵具丟到一旁后,袁鐵匠又重新拿出一塊鑄鐵丟進烘爐,接著拉動風箱,鋪子內的溫度瞬間升高。
袁鐵匠一邊拉著風箱,一邊有意無意的問李長安:「想進書院嗎?」
李長安雙眼放光,饒是這幾年的性子沉穩了不少,也難免在這一刻變得呼吸急促起來。
「不像話!」
袁鐵匠手中的動作停了,任由那塊鑄鐵在烘爐中靜靜躺著,因為李長安的變化,袁鐵匠也在這一刻將心中的不悅發泄出來。
李長安一激靈,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袁鐵匠有些恨鐵不成鋼,氣得大罵:「滾滾滾,看見你就來氣!」
李長安縱然心裡委屈,但也不說什麼,袁鐵匠的脾氣他是了解的,他說讓自己滾,那便勢必是真的在讓自己滾,哪怕李長安不清楚自己因為什麼事情惹惱了袁鐵匠,但此時他還是乖乖的默然離開,只不過就在他要踏出鐵匠鋪的一瞬間,袁鐵匠又叫住了他,同時一個黑色的布包被丟了過來。
「哼!不成器的玩意,自己回家搞來吃了。」
袁鐵匠叮囑完李長安,自己又扯來一根木凳坐下,嘴裡仍罵罵咧咧道:「也不知道那書院哪裡好,把你們這些小傢伙的魂都給勾走了,要是哪天書院要吃人,你們怕要把自己的肉給割了去......」
李長安接過布包,心裡的委屈一掃而干。
袁叔總是對自己好的。
至於袁叔罵書院的話,權當沒聽見吧。
————
今天的天色還早,許久沒有去老榕樹下聽故事的李長安鬼使神差的出現在了小鎮中心的老榕樹下。
老榕樹生得茂盛,哪怕才捱過寒冬,老榕樹的枝葉依舊茂盛。
此刻已然臨近下午,老榕樹下正坐著不少拉家常的老人,其中還有不少「天才」們因為養老時光無聊而聚在一起發明了一種名為「葉子戲」的有趣玩法。
一張四周皆是三尺見長的方桌分別坐下四人,桌子正中已經仰翻著不少花色不盡相同與樹葉一般大小的紙牌,四人中有人面色得意,有人倚袖擦汗,有人面露思索之色,有人搖頭大笑「猜不出猜不出」。
連同著周圍站著看熱鬧的人也都紛紛加入猜牌的取勝之路之中。
葉子戲可不比下棋,沒來「觀棋不語真君子」這一說,七嘴八舌中,一道悅耳的聲音傳來,猶如黃鶯詠柳一下便將李長安的目光吸引去。
只見人群中一隻白嫩的柔荑從那倚袖擦汗之人背後伸出,對著他不停翻起又放下的紙牌輕輕一指,「可先出萬貫。」
那人驟聽有些不耐,可隨即雙眼放光,好似找到狹路逢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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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還著急的神色立馬豁然開朗。
出言指點那人見此人已然懂得這局牌的取勝之道,便悄然退至人後,隨後便要往北街走去。
李長安一直試圖在人群中找到那道聲音的主人,直到那人退出人群,李長安才瞧見了這位正主的真容。
微風拂過,少女耳畔的長發嬌羞的飛舞著,尚還算稚嫩的臉龐粉嘟嘟惹人生憐,那雙靈動的眸子只是隨意的撇過一眼在人群中傻傻站著的李長安便往北看去,只留下一席紅衣的背影在長街之中讓李長安久久不能忘懷。
只見側顏,少年意馬。
李長安不知落塵小鎮何時來了這麼個少女,但看她去的方向,應該也是想效仿那朱家小少爺,試著拜入書院吧。
「傻小子,別看了。」
又是一道陌生的聲音傳來,老榕樹下的石階上蹲著一個嘴裡含著狗尾巴草的俊朗少年,哪怕他蹲在不遠處的石階上,比李長安還要矮上半個頭,需得仰視李長安,但他那傲然的眼神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李長安又看了一眼正在遠去的紅衣少女,隨後轉身來到俊朗少年跟前,「我不是傻小子,我叫李長安。」
老榕樹下,兩個少年,一個站著,一個蹲著,一個醇厚,一個桀驁。
醇厚少年聽不出桀驁少年話里的調侃之意,只是出於禮貌在第一次與人交談時告知了自己的名字。
李長安就這樣站著看著那蹲在石階上的桀驁少年,眼底里乾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桀驁少年與李長安對視了一會兒,接著面色一沉站起身來將嘴裡狗尾巴草吐出,一步向前,將本就隔得不遠的距離又縮短了三分。
桀驁少年壓低著聲音,頗有些冷冽的問道:「你說什麼?」
李長安再次道:「我不是傻小子,我叫李長安。」
桀驁少年眉毛挑了挑,似是心中怒火已然壓制不住。
周遭來往行人與圍坐打牌閑聊的人依舊熱鬧,卻沒有任何一人發現了不遠處這對少年的異樣。
桀驁少年緩緩向前,與李長安抵得越來越近,就在李長安有些不適之時,桀驁少年咧嘴一笑,轉眼竟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將李長安一把摟住,好似多年未見的兄弟大笑道:「好一個李長安,你這人有趣,可以交個朋友,我叫凌川,西行山道門弟子。」
少年的傲然轉眼退去,自來熟得讓李長安有些接受不了,輕輕掙開凌川以後,李長安舒了口氣問道:「西行山?」
凌川不知從哪兒又掏出根狗尾巴草含在口中應道:「嗯,西行山。」
似覺得自己說得好像有些不太仔細,凌川又補充道:「距離落塵小鎮往東大概七八百里左右的一座仙山,因為觀中已經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觀首曾經說過,若要升仙便要一路西行,所以那座山也就被命名為西行山。」
李長安點點頭,隨即又問道:「這世上當真有成仙的法子?」
凌川不在乎道:「誰知道呢,或許只是那群快要死了的老傢伙臆想出來的幻夢罷了。」
李長安聞言默然,他也是想成為仙人的。
凌川沒注意道李長安的異樣,繼續說:「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向清傲的長明書院竟然破天荒的對外招收弟子,還美其名曰『有教無類』,總覺得這群死讀書的沒安什麼好心。」
凌川對長明書院可沒什麼敬畏之心,他的一身本事都是在西行山上那個沒有名字的道觀中學來的,儘管不如畫本里說的,道法通天可滅鬼神,但他的體魄的確要強過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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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少,別看他還只是與李長安一般大小的少年,但若是隨意從人群中找出兩個成年人,還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李長安被凌川隨意脫口的一句話驚在原地。
書院對外招收弟子?
只一瞬間,李長安的眼眶有些紅了,好似多年來那遙不可及的夢終於現實了幾分,他迫切問道:「書院當真要對外招收弟子?」
「自然當真。」
凌川一愣,隨後反問道:「你是落塵小鎮人士,竟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李長安搖頭,接著又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凌川仰著頭,好似想起了什麼人,嘴角微微一笑,隨後又有些惱的道:「我家老觀首在明陽洞天還有幾分薄面,書院對外招收弟子這種事,自然也免不得通知一聲,不過我今天轉了轉,書院不是在你們那個北街介面處貼了告示嗎?」
李長安呆住,接著便往北街跑去,連凌川口中提到的明陽洞天他都沒多問一句。
李長安回想了下,他今天出門是直接去的南街,然後去了李酒肆那兒,接著去了鐵匠鋪,最後來到了這兒,北街街口他的確沒去過,難怪李酒肆今天會說那樣的話,原來......原來書院真的要招弟子了。
————
北街街口。
張貼告示處沒有想象中的人群熙攘,偶有路過且又識得幾個大字的人也只是駐足觀看一會兒后,搖著頭「嘖嘖」稱奇。
李長安沒心情去關心那些平常就連誰家小貓生了幾個崽都要聊上幾句的婦人們,為何沒來八卦書院招生這麼大的事,他只是靜下心來,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看著。
書院的告示很簡潔,甚至連落款也沒有,但那短短九個字卻有無形的力量證明他的出處。
「登三千長階,可入書院。」
僅僅九個字,李長安一遍又一遍的看著,彷彿是要入魔一般,直到背後有人輕輕拍他,李長安方才如夢初醒。
「三千長階是什麼?」
李長安迫不及待的問向來人。
凌川苦笑,「你們落塵小鎮就在長明書院山腳,怎麼你什麼也不知道?」
李長安有些急了,凌川見狀直言道:「那三千長階在外人口中叫『登天路』,而它實際上的名字叫做『心障』,每走一步都會有業障阻撓,走得越高業障阻撓越重,同時,走的越高越證明心性超然。」
說到這兒,凌川問李長安,「就在落塵小鎮的西邊有個朱家鎮你知道嗎?」
李長安點頭。
凌川繼續說:「五年前朱家鎮有個小少爺就是因為走過了一千六百階才被書院破格招入。」
李長安心中瞭然,朱家鎮小少爺的事李酒肆才跟他講過,起先他還以為是那小少爺的堅韌之心打動書院長者,眼下瞧來,竟是這麼回事。
見李長安不說話,凌川也大概猜測到了李長安心中所想,他問李長安:「你為何想入書院?」
李長安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溫柔的婦人模樣,隨即李長安笑笑道:「我娘說,仙人可以長生不老,還可以斬妖除魔,我想斬妖除魔。」
李長安答非所問,但凌川懂了他的意思,他笑問道:「你覺得書院弟子可以成仙?」
李長安重重點頭,在他心中,若是書院弟子都不可以成仙的話,那就沒有法子可以成仙了。
如果沒有法子成仙,那他就不能替爹娘報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