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掙扎

第十六章掙扎

言朗說完轉頭看向我,溫聲道

「箏兒,我們回家,好嘛?」

大腦一片空白,我低著頭由著言朗牽著離開。

「別怕,已經沒事了」

溫柔的聲音撫平我的情緒,抬頭剎那間看到言朗衣衫上的血跡,緊繃的神經斷開,腦中皆是滿屋屍體,我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強忍住才沒再次嘔吐出來,我忘記這是在人來人往的街上,也忘記他捨身護我,用力甩開他的手。

言朗被我用力一甩後退幾步,低著頭扯出一個笑容,滿是苦澀,他沒有憤怒我卻被自己的舉動嚇得滿身冷汗,我明白不該把氣撒在他身上,沒有他我今日必死無疑,可我看到他身上的鮮血時我還是下意識甩開他的手。

我站在原地想道歉又不知該如何說,不想看他這般模樣,躊躇片刻語氣生硬道

「我先回去了。」

說完頭也不迴轉身離開,言朗跟在我身後。

「我送你」

我停下腳步回過頭看他

「不用了」

「我送你」

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我沒再說話只想儘快離開這裡,他不遠不近跟在我身後,注視我的目光令我的頭皮發麻,旁邊的百姓小聲嘟囔,看到言朗都沉默不語,原本熱鬧的街市鴉雀無聲。

我渾渾噩噩回到府中,言朗直到我回到房中才離開,他一句話也沒說,我也慶幸他什麼都沒說,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不想見到他,他那張臉會讓我想起恐怖的畫面。

我獃獃站在房中,想起剛才的場景,快步走向水盆,把水拍打在臉上,如同機器般反覆搓洗被血濺過的地方,以圖洗掉那些記憶,直到疼痛我才發覺已被我搓的紅腫,旁邊的銅鏡映出我的臉,上面的紅斑如同濺落上的鮮血,我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許久后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渴望獲得溫暖,數種感情交織,難以入眠。

我努力騙自己那是一場夢,夢醒了言朗還是溫柔的言公子,我還是時常對他有些小放肆的舒箏寒,可那滴血是那麼真實,濺到我臉上時還有溫度,滿屋屍體活似到了煉獄,在我腦海中不斷播放,讓自己不去想卻無濟於事,但最讓我耿耿於懷的卻是言朗。

就算所有證據都指向言朗,除非他親口承認,我還是相信他的,可相信並不代表不懼怕他,他刺向女子胸口時面無表情,像是他經歷過許多這樣的場景,刺向的不是活生生的人,就連眉頭也沒皺一下。

言朗守護一方國家,殺人不眨眼情有可原,我也知曉平日的言朗不是真正的他,曾經我以為他面具下是心狠手辣,相處后他真的很好,好到我騙自己這就是真實的他,如今我才確信他外表下冷心冷情如同地獄閻羅滿身殺意。

世間最不該明知是假象,還要幻想這就是他,只要他顯露出內心一角,一切自以為便會碎的滿地,隔閡誤會接踵而至,所謂破鏡難圓正是如此。

我心中編織了一個言朗,他親手把「他」撕碎,我惱的不是言朗而是我自己,我明知是假象卻不敢面對現實一味沉浸其中。

他對我很好,準確的說對這個世界的「舒箏寒」很好,我刻意不去想這個世界的「舒箏寒」與我為何是一個人,我失去20年的記憶,不明白我與他之間發生過什麼,我裝聾作啞就在他身邊,可誰又知道那一天就是盡頭。

「該離開了嗎?」

我問我自己,沒有答案

熟悉的叫聲吸引我的注意,不知何時米糕進了房中,正在床邊看著我,一看到它心中的煩悶散了大半,我撫摸它的頭道

「你怎麼在這呀?」

米糕汪汪兩聲朝門口回頭,我朝門口看去,想是它告訴我它從門進來,也就沒有在意。

「米糕小天使,謝謝你」

有米糕陪伴我安心許多,沒過多久便沉沉睡了過去,夢中畫面反轉,最後是言朗面無表情把劍刺向我胸口轉身就走,我不甘的問他

「言朗,為什麼?」

他頭也不回繼續走,我歇斯底里又問他一遍,他眼帶嘲諷回過頭不說話,在我眼中他除了冷漠便是不屑。

嘀嗒雨聲傳入我耳中,我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眼角仍有淚水,想到夢中的場景,我暗自下定決心若是真有那天我定會與他同歸於盡。

屋子昏暗,米糕已經不在,桌上的蠟燭僅剩半截,燭淚凝固其上,顯然已被熄滅,我起身站在緊閉的窗子前打開窗戶,心中奇怪昨日我並未關窗,為何一早起來窗戶已經關上。

窗外黑沉沉的,雨下的越來越大,冷風吹到我身上,我不由打了個寒顫,卻讓我清醒許多,昨夜噩夢連連,許是血腥出現多了,我便冷靜了許多,窗外一片晚香花,我輕輕嘆息一聲把手伸到窗外,雨水一滴一滴落在我的掌心,不同於血滴的溫熱,冰冷的在我掌心激起一圈漣漪。

眼角撇到一抹藍色,我不動聲色收回視線關上窗戶,動作一氣呵成,如今我最不想面對的人就是言朗,我懼怕言朗,就算他對我很好,我也怕這個冰冷的男人,我從未見過殺戮,他給我留下的陰影太過強烈。

路過桌前一包未吃完的糕點和一個香囊在上面,我疑惑的拿起我本落在酒樓的晚香香囊,想起剛才的藍色衣角,心猛地一顫,忍不住流下眼淚。

香囊散發出熟悉的味道,我緊緊握住它,心中百感交集,我想起他初見我那天滿臉歡喜,又想起我生病時他的那滴淚,還有他和我鬥嘴的模樣,自從我來到這裡,我第一個認識的人是他,我對他了解越多,猜疑越深,積攢到如今我把他對我的好忘的一乾二淨,終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憋悶,連著昨日的一同哭了出來。

「彭」的一聲,房門被用力推開,香囊掉落地上,還未等我看清來人是誰,便陷入一個懷抱,是我熟悉的味道,我穩了穩心神推開他,擦乾眼淚,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我抬眼看向言朗,只看了一眼我便低下頭,我怕他看到我又要流出的淚水,言朗衣衫已被淋濕,頭髮黏在臉上說不出的狼狽,臉色蒼白正滿臉焦急的看著我,我沒敢再看言朗,我對他的感情道不明,說不清,經歷過昨天的事我想我是懼怕他的,可他站在我面前時某些異樣的感情戰勝了懼怕。

許久,我壓下淚水,傳來言朗小心翼翼的聲音。

「箏兒,別哭了。」

聽到他的聲音淚水差點又要流下,我搖搖頭擦乾眼淚,淚水卻又流了下來。

「箏兒,你是不是嚇到了?昨日………」

我抬手打斷言朗接下來的話,低頭沉默,以我現在的情緒和他討論這件事,無疑是讓我們雪上加霜,言朗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冷靜許久我抬頭看他,堅定道

「言朗,我現在不想談這些,給我點時間。」

說完我轉身故意不看言朗道

「我累了,你走吧,別讓人打擾我。」

身後言朗目光如芒在背,我強裝鎮定挺直腰板,許久後傳來言朗極輕的聲音,如同情人間的低喃,帶著情意卻又微不可聞

「好,我等你。」

言朗腳步聲越來越遠,門關上時我在也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虛脫般跌在地上,我顫抖的撿起香囊,小心翼翼掃開並不存在的灰塵,想起言朗也做過相同的事我不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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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歲芳菲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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