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我曾為仇恨哭泣過

凱文將乙姬的手掌拍落，一雙如同黑洞一般詭異、深邃的眼眸帶上一絲冰冷道：「你的意思是，我會變成這樣是因為能力獲得了佛爾塞提的認可，但思想並不匹配佛爾塞提果實的獨立意識。」

「沒錯，凱文，你之所以會卡在現在這個階段不上不下，就是因為你的能力得到了認可，但你的心並不匹配這顆果實的意志。」

乙姬看著凱文，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道：「不過我有一個好辦法，能夠讓佛爾塞提的意識接受你——去像佛爾塞提那樣用行動為世界人民服務，你就能覺醒思想神形態，一步登天！」

一步登天？

思想神佛爾塞提形態的實力絕對不弱於那些海上將皇，甚至和尼卡果實一樣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就是一步登天嗎！

可面對這種能夠一步登天的誘惑，凱文沒有動容，只是慢慢閉上眼睛，和體內想要干擾自己的佛爾塞提意識對抗。

從頭到尾，他的目標都很明確，追求無上的力量和權勢，滿足自己的慾望，成就世間的唯一。

為此他放下過很多東西。

正義、仇恨、信仰、愛情。

但，他從沒有打算放棄自己！

「凱文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你的那些事情，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放不下的痛苦和仇恨，但你應該將心比心，去拯救那些和你一樣受苦的眾生。」

乙姬興奮的揮舞著手臂，若是凱文這種人能夠棄暗投明，改邪歸正。

那麼憑藉他的能力和地位，很多人的理想就不僅僅只是理想，而是可以輕易達到的現實。

甚至對於整個大海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說不定又會再出現一位普渡眾生的「思想神」。

想到自己能夠做到這麼一件好事，乙姬就心癢難耐，恨不得現在就和凱文一起去拯救眾生，和歷史上那些偉大的人物一樣成為傳說。

「凱文，不要再猶豫不決，只要你能像佛爾塞提那樣普渡眾生，絕對能夠得到自己的救贖！」

「你說完了嗎？」凱文緩緩睜開眼睛，眾生瞳消失不見，變成了正常人深沉如海的眼眸，平淡的看著手舞足蹈乙姬，就像是在看一個小丑表演。

「我……」乙姬聞言，驀然怔了怔。

「離開瑪麗喬亞的船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下午就出發，出了這裡會有CP帶你去的。」

凱文目光從乙姬身上離開，淡淡的說了一句後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沒有一點猶豫。

「凱文，等等！」反應過來的乙姬連忙跟著沖了出去，想要繼續勸導

「停下腳步。」門外的侍衛直接攔住了她。

見到凱文的背影越來越遠，乙姬隔著侍衛的攔截，大聲喊道：「終有一天，我會說服你的！」

凱文依舊沒有回頭。

夜晚，月色在陰雲的遮蓋下忽明忽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夏至的天色，即使是黑暗，也格外柔和，晚風習習之後，有一種別樣的愜意。

「幻獸種·人人果實·思想神形態，真是世間奇事，沒想到我的情緒果實竟然擁有神之名，可惜擁有自我意識，不能為我所用，甚至還會背刺我。」

凱文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睛，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些前世的事情。這是第一次做這種夢，不過結合那顆佛爾塞提果實，也就不足為奇。

見一抹清冷的月光灑進窗檯，他心有所感，掀開被子起身走近窗檯，抬頭遙望窗外。如客寄他鄉的旅人在深夜遙望殘月清輝。

雖然在滿地月華碎屑中低頭望見了故鄉的清影，卻是依稀渺茫，如水月鏡花之可望不可及。

「人只有一種幸福，那就是用自己期望的方式度過自己的一生，我已經不可能了。」

「沒有人能夠救贖我，神也不行！」

……

凱文前世出生在南洋一個叫望西巴的小國。

他的父母都是華裔，可惜遇到了海難無一生還。

雖然當時養活自己都很難，但因為一個人太過孤單，為了多個人說話，他還是買了一個被遺棄的小女孩，當做自己的家人。

兩人一直相依為命，勤儉度日。雖然過得艱苦，那段童年卻是他一生過得最開心的時光。

後來女孩死了。

他到處奔波，要為自己的妹妹討個公道。無論是上訪舉報還是求神拜佛，能夠用的方法他都嘗試過一遍。

但現實很殘酷，他失敗了。不僅如此，他無力卻礙眼的行為也讓村子里的人看得心煩。

在一個夜晚，一群人闖進他的茅草屋裡，把他從床上拖到河邊，打得半死後裝進布袋扔到河裡。

那些人原本打算淹死他，來個失蹤處理。可他的運氣還算好，布袋順流而下，一晃竟然游出了邊境，還被住在那裡的一對老夫妻救了命。

那一對大爺大娘沒有孩子，就把他當做自己的親兒子對待，無微不至的關懷讓他重新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那時他二十五歲，這個年齡對於普通人來說是一生的黃金時代，他有好多理想，想給妹妹風光大葬，想回去報仇，還想讓大爺大娘過上好日子。

雖然重新得到了一個家，但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妹妹，他無法忘記心中的仇恨，即便身在國外也一直盯著那個村子，期待惡有惡報的一天。

可沒有啊，沒有惡有惡報！

甚至和期望的相反，二十年的時間裡，那個村子趕上國家經濟發展的好時代，不僅生活有補助，致富之路也修得好，甚至讀書都有義務教育和補助金，可以說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救他的那對老夫妻，卻因為國家動蕩，政權不穩，各方勢力壓迫人民，導致日子越來越苦。

更難的是大娘偏癱了，大爺也查出癌症。

因為家裡沒錢，大娘有一天趁著凱文沒注意，偷偷喝了農藥，凱文發現了趕緊送醫院花了兩萬多，還是沒有救回來。

大爺也在那年冬天走了。

他這時才明白，惡有惡報的善惡論是相對的。

一條邊界線分出了兩棟不同的房子。

一面天堂，一面地獄。

這就是生活，這就是現實！

世界不會圍著你轉，你認知中的惡不一定是大眾眼中的惡，你認知中的善也不一定是大眾眼中的善，這些都只是後天加身、束縛人心的思想！

那年凱文四十五歲。

他的認知戰打了二十年，最終獲得勝利。

但代價很大，幾乎失去了所有！

在地下室，乙姬問他，如果你的家人和朋友被別人殺了，你會忘記仇恨嗎？

而乙姬並不知道，凱文嘴裡一個簡簡單單的「會」字，足足花了二十年才說出口。

他的前半生，都在仇恨中渡過。

我曾經也為仇恨哭泣過。

只是漸漸的，我不會再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