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明日之戰
齊悅守在宮中文簿處已經半個時辰了。他身後都是一些會認字、懂識寫的小太監。這些小太監是齊悅從宮中各處借調過來,專門在文簿處查詢六十年前永昭帝赴天一壇祭天時所發生的絕密的遇襲事件的宮中記檔的。
此事刑部同兵部的記載刻意晦澀隱藏,實在查不出什麼所以然來。是而駱司南便提議讓齊悅在宮中太監的記事簿中查一查可有收穫。
而天龍衛此時正在京城及方圓五十里各處搜尋那群企圖用藥人行刺皇帝的黑衣人組織。
欽天監正在宮中加派人手行走護衛,以免敵人沉不住氣,端午節前便在宮中動手。
齊悅心下著急,面上雖然不動聲色,但是也是坐不住,是而便在文簿處的大廳里走來走去,手中茶盞放下復又拿起,卻也不見他真正喝上幾口。
此時,文簿處管事的老太監拿著一本泛黃的本冊向齊悅匆匆行來,人還離齊悅有數丈之遠時,老太監便忙不迭開口道:「齊公公,查到了。」
齊悅聞言,連忙放下手中茶盞,快步迎上去。
「六十年前,是永昭三年,因為春日大旱,欽天監提議去天一壇祭天祈福……在這裡,宮中隨行的太監便是風雨雷電四位近身公公。」
齊悅皺眉重複道:「風雨雷電?」
「沒錯。這可不尋常。風雨雷電,是指宮中武功最高的四位近身護衛太監,平日里輪班值守,只有一位會緊跟陛下,從不離身。若是出巡,也頂多貼身帶上三人,還需留下一人在宮中待命。」老太監也奇道。
「也就是說,永昭皇帝在出宮祭天的時候,應該就已經知道有人會在路上刺殺他了。」齊悅推斷道。
「看來便是如此,而且還有更離譜的。」老太監翻了一頁紙,「四位太監,無一人生還。」
齊悅聽到這句話,驚愕不已,連臉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風雨雷電,加起來便是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陣仗了,居然能夠全數戰死,可見當日這場殺戮有多慘烈。
「這段文字也是語焉不詳,」老太監道,「不過單看這些記錄的話,當日一定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沒想到這件事情會如此複雜同嚴重。齊悅心中也不免動搖起來。
便在此時,駱司南正同手下兩位副指揮使商議明日端午皇帝出巡的路線。
「此處若是更改,各處護衛同御林軍便要全部重新調換,我怕人手會不夠。」一個副指揮使對駱司南道。
「路線變,人不可變。若是人員都變動,極容易打草驚蛇,讓對方猜出我們亦有防備。」駱司南道,「按照我們的計劃,若想引這群人上鉤,定要讓他們麻痹大意,以為陛下會走這條路,在這條路上埋伏,而我們再重兵出擊,來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駱大人,但是人……從哪裡來?」
「宮中禁衛,再抽一支。」
「那宮中……」
「陛下既然已經不在宮中,宮中守備,可以權益減少人手。」駱司南道。
副指揮使嘆了口氣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正說話間,一個身著藍色官服的天龍衛匆匆走過來,對駱司南道:「駱大人,那些被我們捉到的黑衣人,有人招供了。」
駱司南微微鬆了口氣,對身邊副指揮使道:「你們留在此處繼續確定路線,我去看看。」
兩個指揮使拱手道:「是!」
招供的那個黑衣人跪著駱司南面前,全身瑟瑟發抖。他不住向駱司南叩頭道:「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只求官老爺能立時將我處死,莫要再讓我去受那些刑罰,莫要把我的肉剁碎了喂狗……」
駱司南側頭看看領他過來的藍衣天龍衛,笑道,「這是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
藍衣天龍衛道:「大人囑咐的,必要將這些人的嘴巴撬開,下官自然得不遺餘力。」
駱司南微微點頭,對那人道:「你知道些什麼,都從實招來。」
那人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和淚水,這才道:「我們……我們都是被大祭司指使的。我們也不知道大祭司要做什麼壞事,但是在我們族內,大祭司類同你們的皇帝,身份地位十分高貴,族人對大祭司也得言聽計從,否則,便會被處罰。最慘的就是挖了舌頭,變成藥人,在祭祀的時候被當作祭品,人不人,鬼不鬼的被燒死。啊,就同那些武林高手一樣。」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駱司南居然也聽懂了一兩句。「你們是瑤人?」
「是……」
「大祭司是瑤人祭司?」
「是。」
「你們何時來的京城?」
「因為聖花自培育到開花,須得用上五年的時間,我們這些人,三五成群,最早的潛伏在京城,也有五年時間了。」
「聖花?聖花是什麼?你們是如何用聖花作出葯人的?大祭司還同你們說過什麼?」
「這……說來話長了。聖花是我們族內深山裡面生長的一種劇毒野花,若是我們進山採藥,或者上山狩獵時沾到這種毒花的花粉,便會全身皮膚壞死,又長出像蛇一樣的鱗片來。等到鱗片長滿全身,封住人的口鼻,人便會憋死。這是野生的聖花。大祭司將聖花重新栽種,又用少女之血澆種,少女的身體做花肥。少女在我們族內是最聖潔、最高級的祭品,少女死前的怨念被聖花吸收,便能做出祭祀用的葯人。而大祭司最京城種植的這朵聖花,又加入未滿周歲的嬰孩血肉,做成了可以控制那些武林高手的工具。大祭司說,這些武林高手,是要用來做端午節這一日做一件大事。但是他也沒有同我們說究竟是什麼大事。」
「所以……被你們搶奪的那些無辜嬰孩,也是為了培育這朵妖花,和完成你們口中的『大事』?」
「對……其他的我就實在不知道了。」
「那那些被控制的葯人,要如何解除這種妖術?」
「這,我們這些瑤民只是普通百姓,法術如何破解,我們實在不知道。」
駱司南也知道就是如此結果,想了想道:「你們這京城,究竟又哪些窩點?」
「我們都只住在京郊的一座大山的山洞裡,別處窩點,實在不知。」
藍衣天龍衛喝道:「狡兔都還有三窟呢,你們這京城,會沒有別的藏身之處?」
那人嘆道:「我如今受不了折磨,一心求死。既然死都不怕,我又何必向諸位大人隱瞞呢?該說的,我也都說了,如今只求諸位大人能夠給我一個痛快。我實在不願意再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牢房裡去了。」
藍衣天龍衛看了駱司南一樣。
駱司南對他的點點頭。
於是,藍衣天龍衛便將那受不住刑的男子拎小雞一樣地拎出去了。
雖然也算是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了幾句實話,卻對於如今的局勢沒有什麼大的幫助。
此時的宮中,齊悅面露愁色,站在寧妃身邊。
寧妃放下手中茶盞。
齊悅道:「事情經過便是如此。」
寧妃道:「這件事情,其實小季曾經同本宮提到過。本宮也有所耳聞。告訴小季那些手上長的鱗片可能是中毒癥狀的也是本宮。」
齊悅道:「娘娘出身滇國,見多識廣,不知道娘娘對這種妖花控制葯人的案子,有沒有什麼建議呢?」
寧妃卻搖頭道:「單憑你一張嘴,所說的東西有限。本宮一沒有見過那些葯人,二沒有見過那朵妖花,便是猜,也猜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齊悅嘆了口氣。
寧妃又道:「既然已經知曉陛下出宮會遇襲,不如端午出宮之行取消便是。對外便說陛下身子不適,不能出宮與民同樂了。」
齊悅道:「娘娘不知,陛下雖然溫和,其實脾氣卻是犟得很,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更何況如今北蒙南倭,內憂外患,朝堂內外多少雙眼睛都盯著陛下呢。此次端午出宮體察民情,也是為了穩定軍心民心,卻是真的取消不得。」
寧妃道:「若是你們能夠捉到那些要刺殺陛下道反賊倒也罷了。若是你們任務失敗……」
齊悅道:「娘娘慎言,此次行動,卻絕不可失敗。」
寧妃道:「不如你將那中了毒人,帶到宮內本宮仔細研究一下。」
齊悅卻搖頭道:「此事萬萬不可。娘娘自得寵以來,一直招人嫉恨,多少雙眼睛都盯著集賢宮,若是被她們發現娘娘會蠱術,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風波來。」
寧妃卻道:「現在可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了。陛下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至於別人如何看本宮,就讓她們說閑話去吧!」
齊悅卻提醒寧妃:「娘娘對陛下這番情意,實在令人動容。但是娘娘,您在宮中的地位,可不只是您自己的榮寵了。您須得想想,若是您在宮中地位不穩,或是被人扣上巫蠱害人的帽子,那滇國同本朝的交好之勢,可也就不穩了。」
寧妃這才恍然大悟,對齊悅道:「公公見識廣博,深思熟慮,是本宮草率了。」
齊悅笑道:「娘娘過譽了。這些都是陛下道教導。」
寧妃嘆道:「明日便是端午,此事實在危急。公公,有件事想請公公幫忙。不過若是事發,公公可能會被本宮牽累。」
齊悅道:「娘娘但說無妨。」
寧妃道:「本宮知道衣本宮的地位身份,明日是無法陪伴陛下左右的。不如就讓本宮男扮女裝,做陛下的隨從出宮,保護陛下周全。雖然本宮武功不濟。不過若真是什麼妖花邪草的作祟,本宮同本宮的蠱王,也許還能幫上忙也說不定呢。」
齊悅道:「此時須得從長計議,娘娘實在不用冒這麼大的風險。」
寧妃道:「保護自家夫君安全,本來也是本宮的本分。公公,此時於你不難辦,就算事後被查出,於本宮而言,也不是什麼殺頭的大罪。太后斥責幾句,或是降一降本宮的位份便了了。本宮是和親的公主,太后也不會把本宮怎麼樣,頂多是個恃寵而驕的罪名而已。」
齊悅只有道:「既然娘娘如此說,待咱家回復的陛下,同駱大人商議后,再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