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煙城，再見啦！

趁著熱鬧早逃跑。

三月在老頭抬手時就察覺出不對勁，早早拽著九曲和紅軒擠開了人群。

以前跟著於樵江她可沒少擔驚受怕，這骨子裡不知不覺就糅入了對危險的先知先覺。

可就在圍在處刑台的百姓眾說紛壇時，一聲怨聲載道的破空吶喊驟然打破了爭執吵鬧！

「偷東西啦！！！」

所有人都看向那滿身富貴氣的胖子，見他拽住衙役嗷嗷地仰天嚎：「我的玉扳指呀！天殺的狗賊一天偷一次！官爺呀官爺，你可一定要給小民做主呀！！」

被驚的百姓還以為是什麼破天荒的大事，但聽到這話登時都默默轉回去繼續百家爭鳴，誓要在死人身上辨出個明日今朝。

可衙役被胖子搖著手頗為無奈，礙著縣令在場不能動粗，只好扭頭投去無可奈何的表情。

「於本官當前行竊實屬膽大包天。」鄧雲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敷衍了手地擺手下了令，「帶上他去城中各處當鋪查查，務必將竊賊的樣子描述記下。」

衙役也只能稱『是』，旋即帶著胖子和幾名同袍一道朝最近的典當鋪子走，嘴上勸的跟罵人似的。

「你說你也是，穿的五顏六色像個大爺，丟個東西喊的像殺豬。好意思嗎？」

「這不是頭回了，前日就被偷了個玉扳指。」

「哦，合著前天被偷今天又被偷了？我說你什麼好？這不是記吃不記打嗎？」

「冤枉呀官爺，此賊、此賊甚是狡猾！」

「人長什麼樣記住了嗎？」

「人太多，沒看清……」

「我說你，唉……」

艷陽高照的這天里清風拂面，長街人流繁雜彰顯著小小煙城的紛揚熱鬧，少女一手一個拽著兩個同歲的孩子在人群里左竄右跳，跑的像是三隻撒歡的小老鼠。

九曲咕嚕著兩條小短腿哈哈大笑，手裡搖著剛剛得手的玉扳指像是高舉著勝利的勳章。

而紅軒跑的一瘸一拐顯得很吃力，可看著前頭拽著自己的那隻細手頓覺害羞。

他臉又紅了。

三月不時扭頭看向身後有沒有人追來，許是跑熱的所以臉頰紅彤彤。那髮絲掛在唇角，陽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流露出瑩瑩玉色。

她想著反正今天要啟程出發去肆都，索性就不顧忌黑物轉手要避遠的規矩，當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進了路過的一家當鋪。

九曲進門就興高采烈地遞出戰利品：「三月，給你！」

三月沒客氣地接過，說：「本來就是我的！」

紅軒從小就被父母親教育不能行竊，心裡直覺得不妥當：「偷東西不好吧？」

三月朝他扮了個鬼臉，不屑地說：「沒這東西我們憑什麼去肆都？這一路吃穿用度都要花錢。你這麼深明大義，那你有錢嗎？」

「沒。」紅軒以為惹三月不高興了，他低著頭，「我也不是那意思……」

「得了吧。」三月不客氣地埋汰他，「混吃的還嫌棄，多事。」

紅軒漲紅臉沉默了，他退了兩步，抽回了被三月攥著的手。

三月踮著腳將扳指伸進當口，小二接過打眼一瞧就樂了。

「今收金蟾玉扳指一枚。」小二拖著長音報了個名，隨後居高臨下地俯視三月問，「活當死當？」

三月輕車熟路地問：「活當多少，死當又多少？」

「這東西不錯。」小二轉著扳指打量，可斜眼主要打量的是客人，「活當三錠白銀，

死當十錠。」

眼前三個孩子罷了，他腦筋一拐就知道這東西來路不明。

「欺負人沒見識呢吧？」三月雙手抱胸笑起來，「這扳指金足玉翠，雕紋也是頂好的手藝。我說，別當我是丫頭片子就好欺負。吶，死當，二十錠白銀，不二價！」

她老氣橫秋地昂著頭，有股子氣吞山河的架勢。

「喲，行家呀。」小二著實驚訝，他笑呵呵地說，「小姑娘，本店雖不大，但也是童叟無欺的正店。我說吧，十五錠，你覺得成我就給錢。」

三月高舉著手：「那你還我。」

小二笑容一僵，這扳指要轉手可足三十錠白銀有餘，這要是還回去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有話好好說嘛，別意氣用事。」小二搭了台階自己下，「成，今天就沖小姑娘這等眼力和氣魄，二十錠就二十錠！」

他說完就進內廳拿錢了。

而三月已是志得意滿地昂著轉向九曲和紅軒，滿臉都是炫耀的意味。

九曲羨慕地誇她：「三月你真厲害！」

三月昂著腦袋用鼻子看人，她雙手叉腰渡步像個大小姐，得意洋洋地說：「那是。」

紅軒也想誇她，可話到嘴邊卻是輕若蚊吟的一句：「厲害……」

三人在等待時小二已經從內廳折返，懷裡捧著鼓囊囊的一包錢，說：「二十錠白銀，錢貨兩清。」

三月盯著那包裹就走不動路了，一雙大眼睛像是閃爍著金光爍爍的小星星，鼻子更是一嗅一嗅彷彿聞到了世上最香的味道。

錢可真香呀~

而正當她要伸手去接包裹時，小二笑臉迎開的面容忽地一僵，手都緊跟著一縮。

那戰慄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三月的身後，引的三個孩子都齊齊轉過了身。

只見當鋪大門前站著一幫腰圓膀子粗的壯漢，當先一人還是老相識，正是一身富貴氣的胖子。

「扳指……」胖子一眼就瞧見了小二戴在大拇指上的扳指，「我的扳指！！」

小二聞言立刻機靈地朝三人努嘴：「是他們來典當的！」

衙役瞪著大眼環視三人，口中僅吐出一個重字：「賊！」

九曲不知該不該笑，他斜移著眼珠小聲問：「呵呵、呵……三月，怎麼辦？」

「啊？」三月緊張地扣著手指向後怯怯退步，她保持著笑意低聲咕噥，「你傻啊，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跑唄！！！」

紅軒乖乖地問：「跑？」

三月一把抄起桌上的茶壺朝門前砸去，口中大喊一聲：「對啊！跑啊！！！」

那茶壺迅疾飛去，可衙役抬手一擺就從容地掃開了，但壺蓋和茶水卻直奔富貴胖子的臉而去！

「啊！！！」

滾燙的茶水濺了胖子滿臉，他東倒西歪地閉眼揉臉吶喊：「官爺！有暗器！！！」

衙役剛想衝進去揪人，可被胖子這麼一檔就尷尬地卡在門口，他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當即咆哮著地推人：「閃開！你擋我作甚！！」

九曲趁衙役沒注意的空蕩想溜，他縮著身子鬼鬼祟祟地想從衙役的腋下鑽出去，可半道卻被人一把提了起來！

衙役將手足無措地九曲提到眼前厲聲說：「小賊還想——」

啪地一下，胖子閉著眼不小心一巴掌拍在衙役的臉上，他扒拉著衙役地衣襟喊：「官爺你去抓人！小民給你守門！」

衙役忙推開他的肥手倉促喊：「滾開！啊！！！」

他突然怪叫一聲，原來是九曲狠狠一口咬在了衙役的手腕上。而衙役剛鬆手的功夫他就咕嚕嚕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又回到了三月身旁。

衙役吶喊著推人，胖子則被燙了眼皮看不到，他以為是小偷要跑，所以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擋著門。兩人登時你一嚎我一叫地對噴起來！

「你閃開！！」

「官爺莫怕，小民堵住了！」

「你堵住我了！死肥豬！」

「啊？你在哪呢？」

幾名衙役見門前兩人你推我擠慌亂不堪，當即都上去幫手挪人。而就是在這個間隙里，三月突然蹲身貼在九曲耳邊說起了悄悄話，九曲更是聽的不時點頭，口中一會兒一個『哦、哦哦。』

等胖子被兩人扒開，他仰天長嚎：「官爺，小民儘力了！！！」

幾名衙役解決了麻煩邁進門檻就要逮人，可九曲這會兒卻氣定神閑地站原地沖幾人傻樂。

「來呀，來呀。」九曲擺著小手笑嘻嘻地說，「來抓我呀~」

幾名衙役聞言頓時惱羞成怒，他們橫行煙城拳打北門地痞流氓，腳踢東門潑皮無賴，西南二門更是見者笑臉相迎，什麼時候被一個娃娃奚落過？

當先一人瞪著眸子就探出了雙手，口中同時厲喝：「過來吧你！」

孤零零的九曲不過四歲大，在幾人看來更是手無縛雞之力，這一抓還不是手到擒來？

後方人也不動，靜待著前人抓住九曲在好好收拾這個囂張的小屁孩。

可就是這麼猛力的一抓，九曲突然屈著膝一彎腰，驟然躲開了衙役的手！

幾名衙役都齊齊一愣，當鋪小二更是看傻了眼。

那當先的衙役還以為是意外，他順著九曲的褲腰帶反手在抓！

可九曲卻單手撐地霍地翻出一個空翻，順腳還踢開了衙役的手！

全場震驚！

所有人都懵了，後頭那衙役更是脫口而出：「這小子練過！」

當先那衙役何曾受過這等羞辱，更何況身後還有幾名同袍在場，這要是連區區幾歲大的孩子都抓不住，那他以後在衙門還怎麼混？

念及至此，他咬牙像是摟草抓兔子般撲過去，追著九曲想要逮人。可九曲卻步步後退一翻身，跳上了凳子又扯著護欄踩著台沿竄到了對方後頭！

幾人都被驚呆了，眼前這哪是孩子，就是猴子也不帶這麼能跑的！

當即幾人都一股腦衝進去追著九曲，可他上躥下跳，步法靈巧地好似一隻狸貓，叫幾人追的滿頭大汗不說，還愣是逮不住。

他們一會喊著『這邊這邊』，一會兒喊著『那邊那邊』，最終都氣喘吁吁地分散開來想縮小包圍圈。

可三月哪會給他們這個機會？她乘其不備抄起瓶瓶罐罐朝幾人猛砸，至於紅軒不知何時已經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當鋪，正在路口朝遠處招手。

最苦的是小二，他收了贓物本來就有理說不清，可現在三月砸的都是當鋪拿來當招牌的老物件。

只要三月抄起一個他就緊跟著哭喊：「這個不能砸，這個貴！那個也不能砸呀！那個更貴！！！」

幾名衙役被砸的惱火都朝三月包過去，勢要狠狠修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可九曲卻又鑽回來了！

就聽他大喊一聲：「踏雪無痕！」

幾名衙役聞言紛紛都昂著頭，老老實實地看著頭頂的九曲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旋即只聽耳畔一聲嗡嗡響，一個模糊的東西被拋上天空，旋即被那小短腿奮力一踢！

啪！

碎瓦破罐砸在衙役身上疼的他哀嚎起來，旋即扶風弱柳地栽向一旁。

但不止如此，隨後一個接著一個老物件被三月拋上天，瓷光流螢的瓶器、成色絕佳的硯台、圓潤無暇的玉像，無一例外都被九曲一踢一個準，統統砸在衙役的身上。

小二頓時流下了悔恨的眼淚，等掌柜的打牌回來豈不是要生吞了他。

這時站在大街上的紅軒正朝鋪子內喊：「快來啊！我租好馬車了！」

三月聽到吶喊就急匆匆地想要出門，可轉眼就停步，轉身冷不丁一把搶過小二懷裡的包裹，下一刻就利索地出門跳上了馬車！

她扒著車門彎身朝當鋪大門喊：「九曲！」

「來啦！」

九曲扣著門扉發力一躍，身子如飛燕般掠到了馬車頂上。

三月當即吩咐：「車夫大哥，我們走！」

車夫還不明所以，可三月在眼前晃過一錠鋥亮的銀子，頓叫前者意氣風發地一揮韁繩，大喝一聲！

「駕！！」

馬兒登時聲嘶長鳴，甩開四蹄踩著青石地發出清脆的噠噠聲，直奔城門方向！

縱馬橫長街，九曲迎著正午日頭的清風側首遠眺，他望著自己從小長大的煙城漸漸遠去，耳畔颯颯蟬鳴恍若歡送他此去安樂順遂。

小小幼童坐在馬車尾甩著一條小短腿，小手高揚揮舞著吶喊。

「煙城，再見啦！」

而那幾名從典當鋪狼狽走出的衙役看著遠去的馬車，面上撲騰著馬蹄殘留的僕僕風塵，紛紛都露出了悔恨的猙獰神情。

一衙役喘著粗氣說：「踏雪無痕，不是江洋大盜於樵江的看家輕功嗎？」

為首的那名衙役攥緊了拳頭扭過頭，對著幾人說。

「走，去稟告縣令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