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回生2回熟嘛
星夜下的山寨寧靜無聲,可當清風吹拂火把,搖曳的火光呼呼作響時,一夥身著勁裝的衙役陡然破開了寨門!
不過四歲的紅軒揉著惺蒙的睡眼爬起來,他是煙城郊外農戶的孩子,前些日幫著母親給在農田勞作的父親送鮮食瓜果,結果被山賊擄到了山上。
山賊把他圈養在豬圈裡,用生鏽的鎖鏈捆住手腳,防的就是他會偷跑。
而此刻隔著豬圈的柵欄,他瞧見那些衙役氣勢洶洶地撞開了屋門,結果半晌之後就響起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紅軒嚇地湊近去看,只一會功夫就看到這幾日總教訓他的山賊晃悠悠走出來,隨後仰頭長吐一口氣,栽倒了下去。
紅軒驚嚇之下掩住了嘴,他躲在黑暗裡不敢聲張,片刻后又聽到孩子的哭聲,他聽出那是和他同歲的孩子的哭聲。
山賊擄了不少年歲小的孩子,晚上就在廳里給他們倒酒伺候,還有些年歲大的少女則被帶入房裡,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昨日清晨他在山頭尿尿時,發現一個妙齡少女躺在凌亂的草叢裡,脖子上印著深紅的痕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嚇得他一上午都尿不出來。
而此時哭聲突然停了。
紅軒瞪大眼珠橫在柵欄間窺視,就見一名衙役從寨子里走出來,視線看向他的那一剎那,火光照亮了他手中的那柄長刀。
嫣紅的血布滿刀身。
紅軒冷汗霎時間冒出來,身子忍不住打起了擺子。
殺人了。
「大人,裡頭的山賊已盡數伏誅。」那衙役面上還殘留著猙獰的殺意,「內屋關了些孩子,都宰了,沒落一個活口。」
紅軒聞言嘴唇抖了起來。
在火光的映照下,站在高頭大馬旁的中年男人轉了過來,他雖穿著素袍,氣勢上一瞧就不是尋常人。
中年男人背著手問話:「四歲的孩子有嗎?」
衙役甩了甩刀上的血:「有的,小的挨個問過,都是被擄上山的。」
「嗯……」中年男人沉吟著撫弄起了鬍鬚,「這裡山頭臨近的農戶住處你可知曉?」
衙役垂著腦袋想了想,說:「這怕是得找本地村民問問,隊伍里有人知曉,可大人問這是?」
「煙城地界綠林諸多,打殺劫掠無所不為,此事十里八鄉都知曉。」中年男人手裡捏著塊玉珏打量著,「而今陛下仙逝不久,討賊一事也得有個由頭。」
衙役琢磨著話里的意思,蹙著眉說:「那依大人之意?」
「山賊橫行,膽大包天殺我煙城農戶百姓,擄掠幼童無惡不作。」中年男人側首看向他,重聲說,「我等此舉,是為煙城除害,如若惡不做壞,我等如何除他?」
衙役抬著眼皮長長地『哦』了一聲,他恭敬奉禮諂媚:「大人高明。」
「我即刻回城。」中年男人利索地翻身上了馬,「此處之事皆由你來料理。」
衙役頷首說:「是。」
而就在中年男人要揮動馬鞭時,紅軒身後的豬突然叫喚了一聲,頓時嚇地他趴在地上。
「什麼聲音?」
中年男人和衙役齊齊望過來。
「好像是豬。」
「仔細搜查,記住。」中年男人勒緊韁繩,面容在燭火間顯露出森寒的神態,「寧殺錯,不放過。」
「是。」
馬兒嘶聲長鳴,撒開四蹄立時奔離。
而那衙役扭了扭脖子,提著刀就朝豬圈這頭走來了。
紅軒神色劇變,
幼小的臉蛋蒼白一片,當即將滿地的濕泥扒拉過來。他也不管這些泥上滿是餿臭的豬糞豬尿,一股腦將自己的身子圍了個嚴實。
衙役推開柵欄走進來,見了幾頭豬就聞到了腥臭的氣味。
他啐了口唾沫罵了幾句,旋即將刀往地上一插,從腰帶里摸出煙葉匣子,抽出幾片塞進嘴裡嚼著。
那刀刺穿了紅軒的手掌,而擱在柵欄上的火把此刻滴著火油,順著泥土滲入了傷口,疼的他齜牙咧嘴卻不敢出聲。
莫約過了許久,百名衙役陸續走出后將火把扔進了草堆,點燃了山寨。
他們走了。
紅軒背上落了著火的乾草,燙的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掙扎爬起來推開乾草,捂著手心倒吸著涼氣,而那些殘留在手掌上的火油也令鎖鏈脫落。
星月漫天的夜色下,山頭烈焰熊熊,紅軒亦步亦趨逃出了豬圈。
可他沒有得脫生天的喜悅,反倒駐足在山坡上向著家的方向遙望。
那裡火光如是,滔天的烈焰點燃了名舍,依稀間還能聽到有人在哭嚎。
四歲的孩子遙望著,倔強地抿緊了嘴唇,流下了眼淚。
山風呼呼地吹,紅軒抬臂抹去眼淚,心中記住了那個衙役的模樣、中年男人的模樣。
也記住了那枚玉珏的模樣。
……
「沒了玉珏,我以後找爹娘就麻煩了。」
九曲跟三月在巷子里窩了一夜。
此時天光正好,兩人餓的前胸貼後背,打著哈欠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
「切,還記著爹娘呢。」三月轉著眼睛打量走過的路人,「肚子都填不飽,爹娘老天都不管用。誒,教你的招式記住了嗎?」
九曲無力地點著頭。
「吶,看。」三月按著他的腦袋,指著一個身材肥胖的男人,「就那個。」
九曲一看人就縮肩膀,他后怕地說:「不成吧。瞧他那大胳膊,扇個巴掌我都得掉兩顆牙。」
「一回生二回熟嘛。」三月直勾勾盯著那胖子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你跟著我,我在前頭招呼他,你在後頭順走他的扳指。」
九曲還有些怕,這幅模樣登時叫三月撅起了嘴。
「你到底去不去!」
三月雙手叉腰氣沖沖地瞪九曲。
「去……」九曲擔憂地看她,「可如果被逮住……」
三月揪著他的耳朵扯起來,怒聲說:「被逮住你不會跑啊?!」
「好好好!」九曲疼的嗷嗷叫喚,「我去去去!!!」
三月當即率先追上去,拽住那胖子就嚎:「哎呀!哥哥呀!我終於找到你了!」
一身富貴氣的胖子嚇了一大跳,他縮著腳大聲喊:「誰啊你啊!什麼哥哥、哥哥的,我認識你嗎?」
周圍的路人都停下看過來。
「哥,你怎麼不認得我了。」三月可憐兮兮吸著鼻子,兩眼說紅就紅,「你不能認了后爹就不認母親了呀。母親現在身纏重病還卧在家裡呢,村口的劉老二見母親病的重,成天上門騙母親,說要把我賣到青樓去呢。」
胖子撓著後腦勺就懵了,他大聲問:「小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哥,你怎麼這麼絕情呢。」三月楚楚可憐地望著他,「爹生前把你過繼出去也是為你好,縱使家裡窮了些,你也不能改了姓就忘本吧。以前母親對你最好,有口吃的都給你留著,我哭著求都不給,現在母親病的這般重,家裡又沒錢買葯。我說要來找你,她硬是忍著重病也不肯。哥,你怎麼……」
三月說著說著就流下了眼淚,路人們頓時對著胖子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誒、我不認識她!」胖子急赤白咧叫起來,「這哪來的野丫頭,胡說八道的你們可不能當真啊!」
三月哭到興頭上,倒下去就抱住了胖子的腿,說什麼也不撒開。
而此刻在議論紛紛的人群里,九曲擠出個小腦袋,大眼睛盯著那胖子手裡的玉扳指一眨不眨。
路人中有幾人義憤填膺,上去就指著胖子數落,其中尤數幾位大嬸情緒最是激動,唾沫星子沖著胖子的大臉口若懸河招呼,胖子哪見過這架勢,頓時招架不住的連連後退。
九曲眼見良機就在眼前,立刻上去順手一摸,悄無聲息地將胖子的扳指給摘了下來。
他一溜小跑擠出人群,而此刻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圍上去指責,胖子就在人海里舌戰群儒,說的上氣不接下氣。
三月也乘機從人群中爬出來,跟上九曲就拐進了小巷。
她搶過九曲手裡的玉扳指,得意洋洋地說:「瞧瞧,這不就到手了嗎?」
九曲還在盯著自己的手,他咂巴著嘴說。
「原來妙手空空這麼厲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