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狩獵
李翊手持梨花槍,一馬當先。
百餘步的距離不過倏爾間便已消逝。
對面領頭的奉騎直衝李翊而來,目光兇狠。
李翊直直盯了回去,握緊手中長槍,就在兩騎交錯之時,一個側身躲過對面刺來的騎槍,漱漱風聲從耳畔劃過。
而對面奉騎直面李翊手中的梨花槍,也欲效仿側躲,卻不料李翊一咬牙,小臂迸發出驚人膂力,長槍改刺為劈,黝黑泛著銀光的槍桿重重劈在其脖頸間。
這勢大力沉的一劈,當場將其脖頸折斷。
而後方隨著李翊衝鋒的騎兵們便親眼看到,只是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對面領頭奉騎便被自己的什長一槍挑於馬下。
於是士氣一漲,呼喊著衝鋒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對面的奉騎卻是忍不住氣息一滯,連帶著驅動戰馬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越過剛剛挑下馬的一騎,李翊雙腿夾緊馬腹,只覺胸口散發出陣陣暖意,彷彿全身充滿使不完的氣力。
一股嗜血的慾望充斥他的腦海,隨即他眼睛一紅,長槍猛地一刺,貫穿一名迎面而來的騎兵,猩紅的鮮血高高揚起。顧不得擦拭臉上的血,李翊又是一個低頭躲過一槍,然後用力一刺,第三名奉騎死於梨花槍之下。而疾馳戰馬帶來的沖勢竟然讓他舉著那名奉騎懸空衝鋒。
一時間,兩邊騎兵都有些獃滯,望著那道滿臉鮮血的身影,只覺得是殺神降世。
不多時,對面奉騎開始潰逃,只留下地上十餘具屍體。
李翊喘息著,沒有下達追擊的命令,而是下令迅速清掃戰場,準備回攏大部隊。
誰也不知道吃了敗仗惱羞成怒的奉騎會不會轉頭帶著大部隊回來找場子。
此刻,李翊麾下的斥候們看向前方棗紅色戰馬上的身影,眼中滿是炙熱。一場遭遇戰,面對雙倍敵騎直接帶頭衝鋒,更是一人一槍,挑落七八騎奉騎,殺得對面膽寒。
對面死傷十二騎,而自家兄弟卻只傷了一個,唯一受傷的那個兄弟還是在接敵時不慎墜馬,摔傷了腿。
跟著這種勇猛能打勝仗的什長,這群樸素的軍卒早已心懷激蕩。
李翊回頭望去,只見身後這群以後把身家性命都託付給他的兄弟們士氣高漲,一個個看向他的眼睛都是帶著光一樣。
於是放慢馬速,乾脆閉上眼睛感受胸中剛剛立下功勞的那顆「核桃」。
而身後的騎兵們見狀,只以為是自家什長殺敵力竭,閉目養神。
於是驅動戰馬四散警戒開,認真戒備著周圍風吹草動。
雖說是第一次殺人,但李翊沒有感到絲毫不適,反倒隱隱有些愉悅。彷彿全身充斥的都是渴望殺戮的念頭。
而一些接敵作戰的技巧更是無師自通,彷彿一名早已身經百戰,經驗無比豐富的老卒一般。
不用說,這一切肯定是它搞的鬼。
果然,那顆「核桃」的顏色愈發鮮艷起來,連帶著凈化身體的效率都增加不少。
殺人就能變強?李翊不禁心中納悶,這返祖返的到底是個什麼祖,自己祖先不會是啥魔王殺神吧?
想變強嗎?
還閉關苦修啥,給爺殺就完事了,越殺越強。屬實給李翊整的有些不會了。
來時一人一馬,回去時卻是一人雙馬。
李翊這一隊返回營地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一名方臉長須的什長策馬過來湊熱鬧。
「兄弟,看你們這樣子,
收穫不小啊?」
「黑蹄踏雪,長鬢短尾,這是奉國那邊的戰馬,好傢夥,這是殺了一整隻小隊的奉騎啊。」
另外一名發須皆華,看起來年紀不小的什長明顯見多識廣,一眼便看出來戰馬來自奉騎。
李翊帶著身後的騎兵們翻身下馬,打個招呼讓他們自己去休息,接著抱拳道:「是奉騎,還請通報百夫長大人,西面有一處密林,我隊於密林外遭遇兩隊奉騎斥候,想必奉軍大部離這裡不遠了。」
鬚髮花白的那名什長一聽此言,便面露凝重,急忙轉身去尋百夫長。
不多時,劉金保一臉嚴肅的走了過來,「在哪裡遇的奉騎?帶我過去。」
李翊也不多說,直接上馬,「百夫長請隨我來。」
戰馬全速疾行下,李翊一行人不到一刻鐘便再次來到了那處密林。
只見先前留下來的十餘具奉騎屍體已經不知所蹤,想必是被後續支援的奉騎帶回去了。
然而現場卻還是難掩血腥味,四處濺射的鮮血提醒著眾人,這裡先前毫無疑問發生過一起戰鬥。
「回去吧。」
劉金保沉吟片刻,決定立馬上報此地情況。
……
中軍大營。
張延閉上眼睛,不止西面有斥候觸敵情報傳來,南面也有。
「句合城沒那麼容易丟,我大楚在裡面布置這麼多年,還是有些底蘊的。」
「所以奉人大部隊不可能越過句合城,現在外面這一隻奉騎,頂多一個營,提前穿插過來,是想關鍵時候掩護城外的梁軍一舉奪城。而我軍提前開撥,想必他們也不知道我方反應如此迅速。」
「這是一個機會。」
張延拿出輿圖,指向老岑山左側的一處矮山,語氣強硬道:「命山字營趕赴此地待命,武字營、從字營、先登營給我從西南面拉開網,把這隻魚抓出來!」
……
「李兄弟,您隊的軍功已經報上去了,總共斬敵十二級,按奉騎首級軍功來算,共是六十階。」軍功官拿著冊子算道,語氣里多多少少還帶點尊敬的味道。
軍隊里的人就是如此,誰能殺敵就佩服誰。
「多謝,還請兄弟改一下分配,軍功給隊里兄弟均分便好,不必多予李某。」
軍法官詫異的抬起頭,見李翊如此要求便也不好說些什麼,只能按此記載。
就在軍法官帶著複雜的情緒離開后,此事亦被傳開,一時間李翊麾下的騎兵更是被同僚眼紅羨慕。
……
先登營,李翊正被幾名什長調笑,
「李兄弟,你這樣可讓哥哥難做咯。」
「李兄弟好魄力啊,可惜我等沒辦法,這麼大個家業,只能如此了。」
「行了行了,自己屁股底下不幹凈就不準別人乾淨是吧,好好學學人家不行么。」劉金保不耐煩的打斷其他的話,只是朝著正一臉苦笑的李翊給了個「老子欣賞你」的眼神。
雖說李翊確實有些壞了軍中規矩,可一來人家這樣做的確讓人佩服,二來李翊武館出身,上面有人,倒也不怕什麼勾心鬥角。
「報!將軍來令,先登營開撥,隨武字營、從字營於西南方圍殺奉軍。」
李翊一行人遠遠聽到傳令聲,於是連忙叫麾下整備軍械戰馬,準備隨時出動。
一聽見又要打仗了,胸口那顆「核桃」都開始興奮起來,李翊此刻只覺得自己好似有兩顆心臟一般,爭相跳動。
李翊深呼吸,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但是一想到長槍穿透人體,鮮血濺在臉上的那種感覺,便忍不住眼睛泛紅起來。
「什長,您沒事吧?」
出聲的是他麾下一名騎兵,名為何正,正兒八經的楚國良家子,為了獲取軍功出人頭地而隨軍。
剛剛看到自己什長氣息紛亂,何正也是忍不住出口提醒道。
「沒事。」李翊搖搖頭,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自己現在還是境界太低了,容易被那顆「核桃」影響。
所以提高境界這件事已經迫在眉睫了,要是換個心性不穩的人來,想必剛剛已經入魔,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瘋子。
李翊思緒拉回到現實,一抬頭,只見身後無數鐵騎於平原馳騁著,一望無際,往遠些看彷彿朵朵烏雲,伴隨著雷鳴般的馬蹄聲,呼嘯著掠過大地。
作為先登營斥候,李翊照舊率領麾下直直往前而行。
然而還是沒有看到大規模的奉騎,只是路上偶爾遇見星星點點的兩三騎,遠遠綴在遠方地平線,保持著一個過分謹慎的距離。
李翊心裡已經有了底,三部大軍拉成的網,已經慢慢把網裡奉軍的生存空間壓縮到了極致。
奉軍此時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掉蒙往老岑山撤,賭楚軍沒有在那裡設下埋伏,不過按自家守備將軍的性格,想必早已在那邊設下天羅地網,就等奉軍一頭鑽進去了。
第二個則是調轉馬頭,以一營之力鑿穿楚國三營鐵騎,不求輸贏,只求突圍。不過若是如此,突圍之後的人還得面對楚地密布的沼澤瘴氣,恐怕一營奉騎能活著回去的也十不存一。
沒辦法,孤軍深入穿插敵後,一旦被包圍,便只能落得如此下場。
……
作為大奉帝國軍伍世家出身的宇文席自然是不缺血性的。
如果只是單單一人一馬,他早就停下來拿起長刀朝著楚騎反衝鋒了。哪怕萬死無生,他也得用自己的一條命,來捍衛宇文家的赫赫之名,告訴全天下,宇文家的男兒豈有貪生怕死之徒。
可是他現在身後,是三千宇文家的親兵,是從小在宇文家跟著他一起長大的兄弟,是奉命出征前還在問他啥時候能回來,家裡老人催著娶媳婦兒的宇文子弟。
他又怎麼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送死。
所以明知道在戰場上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託於對方的愚蠢上是件更愚蠢的事情,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從老岑山突圍。
看著宇文席下達軍令。一旁便有看清局勢的親兵上前勸道:「將軍,前方必有埋伏,為何?」
宇文席伸手打斷他的話,「去了總有一線生機,回頭就是送死。這是陽謀,他們在把我們往這裡趕。楚國的人想要一口氣把我們全部吃掉,那就看他們有沒有這麼好的牙口了。」
說完,宇文席閉上眼睛,雙拳緊握,心裡已是怒火滔天。
為何情報有誤?自己出發前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楚軍十日後才會開撥,可現在平原上怎會有數倍大楚鐵騎合圍於此?
自己本來是作為一隻開戰後負責在空虛的楚國邊境騷擾游擊的游騎,此時卻一頭撞向楚軍主力。
帝國情報部的那些人到底在幹什麼?
宇文席只覺得現如今的自己,像是一隻傻乎乎的兔子,不知不覺中一頭闖進了獵人設下的圈套。
可是問題來了,獵人到底是誰?
楚軍?
還是自己人?
想到這裡,宇文席只覺得一陣恍惚,手裡的長刀「咚」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旁邊的親兵們一陣驚呼,卻是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將軍如此脆弱的時候。
此刻,宇文席眼前突然里浮現出了一抹身影,那道身影如此熟悉,一如既往地筆直偉岸。
於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像個溺水的孩子一樣想要抓住什麼。
「阿爸,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