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八 餘暉

【Homein！6局上半，默風高中依靠4棒小野寺的適時二壘安打得到寶貴的追加分，2比0！現在1人出局，二三壘有人，默風高中的機會還在延續！】

搞砸了……

昨天器投了144球沒掉1分，他是忍著多麼大的病痛才投出的這麼多球，恐怕只有我看得出來。所以，是我向教練毛遂自薦，將這場重賽交給我的。

賽前的猜拳中，中野隊長贏了，要來了後攻，還以為會是個好兆頭，結果1局上半就因為投球不穩丟了1分。之後雖然調整過來了，可是面對球二郎犀利的變化球和球一郎精妙的配球，我們的打線卻遲遲沒有開胡，結果在6局上半又失1分——這可真是沉重的1分。

我已經到極限了，到頭來也就這點實力了，無法帶著這支隊伍再進一步……

「乘風高中換人以及守備位置變更通知……」

「終於下去了么……」我心道，「只要不是他，換誰上來投球都可以，就當是敗戰處理吧……」

「投手南君變更為右外野手，右外野手右松君下場，換上投手東郭君……」

「什麼！」我登時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5棒右外野手南君，6棒投手東郭君。以上是變更情況。」

我向三壘側一看，卻見他已經朝我走來。

「你還不快過去？你已經發揮很好了，接下來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了！」

「我還想問你上來幹嘛！」我突然急道，「這場比賽已經無所謂了！你昨天已經投了那麼多球，這樣下去你的身體……」

「你看我的身體有異樣嗎？」他突然打斷道。

我一時間啞口無言。

「這可是你之前說過的，等我身體有異樣再來阻止我，我現在還沒有異樣的話就說明我還能繼續戰鬥，」他說道，「我還不想放棄！我們一起贏下來，明天再打贏明石超風再進一次甲子園，然後這次一定要站到頂點上！」

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我果然還是無法阻止他，只能咬了咬牙說到：「隨你便好了！會變成什麼樣我可管不著了！」

這一局，中野隊長採取了大膽的滿壘戰術，讓器放5棒球二郎上一壘，形成滿壘，並成功在6棒球一郎身上拿到雙殺，化解了危機。

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在支撐著他，接下來的2局，他沒有讓對手任何一人上壘，第8局的時候不僅接連投出155以上的球速，還將最快球速刷新到了157！反觀我們的打線，依然沒有起色，第8局結束后依然沒有得分。

9局上半，他終於顯露了疲態，上來就給先頭打者來了一個觸身球，好在從第二個打者身上拿到了雙殺。但接下來的第三個打者就是4棒小野寺。這傢伙真的是難纏，不知不覺間已經纏鬥了10球，早已經滿球數了。

「右外野！」

我突然聽到了中野隊長的大喊聲。球被打過來了！而且這個距離相當危險！

我已經快要撞上圍牆了，這個球絕對會飛出去，我得想辦法截住這個球，否則就真的輸定了！

這個時候，我想到的就只有想方設法把這個球沒收了。眼見著就要撞上圍牆，我反而加速了，並借著那速度一躍就坐在了牆上。隨後順勢將手一舉，只聽「啪」的一聲，球竟然神奇地飛進來我的手套里。

【接殺！乘風高中的南施展了令人驚嘆的美技，直接沒收了4棒小野寺的本壘打！這樣3人出局！】

「接得好！真是得救了！」換場期間，

隊友們紛紛對我說道。

「真不愧是全能運動員的兒子，基因果然不一般！」器也對我說道。

我這時注意到他身上出的汗異常的多，喘氣也喘得很厲害，雖說昨天投了整整9局，但今天剛投了32/3局，至於這麼累嗎？

我下意識地扶了下他的身體，發現很熱，想到昨天的比賽最後的時候，他是在雨中投的球，不禁慌道：「喂，我說你……」

「好了，不要說了……不管是笑還是哭，就只剩下這半局了……」

不知道我剛才的守備是不是改變了走勢，9局下半，球二郎的控球開始下降，變化球也沒之前那麼犀利了。先是9棒代打北原因為他的暴投不死三振上壘，之後北原在壘上很好地吸引了球二郎的注意力，使得1棒西崎因為四壞球上壘；2棒東學長擺出短打的架勢，想要送北原和西崎進壘，結果守備上卻出現失誤。這樣無人出局，滿壘，逆轉比賽的大好機會出現了。

就在這時，對方終於使出了殺手鐧——投捕互換。那個球速怪人終於又要來了！這一招果然見效，很快，3棒中原學長和4棒左京學長被接連三振，走勢好像又被改變了。

「5棒右外野手南君。」

我這時才注意到輪到我打擊了，可是腳卻怎麼也邁不出圈。我想起來了，去年夏天，就是因為我的那個雙殺打，讓我們止步全國八強的。前川學長的淚水，我至今都無法忘記。

「還不快過去？」這個時候，器已經走到我跟前了，「那傢伙就交給你了，你一定沒有問題的！別忘了，你可是連我的球都能打出本壘打的！」

我走上了打席。前兩個球雖然打到了，但都到了界外，兩個好球，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必須想辦法打出去，至少要能輪到他，他的話……」我心裡想著，看了看他一眼，「說起來他現在是6棒，他接下來還要擊球嗎？」

我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

「都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想著依賴他！他可是把希望寄託給我了啊！那2分是因為我丟的，那就讓我加倍奉還！」

在放過一個壞球后，我果斷揮棒了。伴隨著一聲清脆的聲響，球乘著風向著遠處飛去。

當我向球的方向看過去時，球落入了右外野手的手套里。一瞬間，我還以為萬事休矣。可接下來，所有人都看到一壘裁判用手指對著天空畫了畫圈。

【SAYONARA！5棒南打出一記滿壘逆轉再見本壘打，球直接擊中本壘打桿！4比2！乘風高中連續兩年晉級決賽！黑馬默風高中很遺憾，距離決賽只有一步之遙！】

看到狂喜的隊友，看到跪地痛哭的丸白兄弟，我知道自己成功了！我趕緊象徵性地跑壘，一壘、二壘、三壘，然後回到本壘。隊友將我圍了起來。此刻喜悅之情自然溢於言表。

「器，我成功了！我做到了！所以你……」

當我順著縫隙看過去時，腦中的奏響的凱歌突然中斷了——器倒在了擊球等候圈中。

「器！」我趕緊推開隊友，向著他跑過去。

我走到他跟前時，他爬了起來，說道：「搞什麼，怎麼睡著了，大家都在慶祝勝利呢……小一，我們一起稱霸全國吧……」

果然他一直都在硬撐，現在的他像是如釋重負似的，虛弱和疲態完全顯露在了他的身上。

「教練！快去叫救護車！」

***

我回到了家裡，躺在了床上。

明天還有最重要的決賽，我需要儘快地緩解今天的疲勞。

他的話，應該沒有問題了，已經送到醫院了。也許只要檢查一下身體就沒問題了，但不管怎樣，我也拜託教練無論如何明天都不要讓他上場比賽了。

畢竟，他的病情真的惡化了……

想到這裡，心突然懸起來了。

「沒有問題的……」我安慰自己道。

之前有在網上查過，他的主治醫生是最上南月，在整個日本都很有名的腫瘤專家，上過很多次手術台，治癒過很多患者……器還那麼年輕，就算病情嚴重了些，也一定能救過來的……」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電話鈴聲驚醒了。此時，屋內只有夕陽昏暗的餘暉，顯然太陽快落山了。

「您好，這裡是南家……」我接起電話問道。

「您好，我是縣立綜合醫院的最上……」

我一怔，回答道：「您是最上醫生？」

「正是，小女鳴月承蒙貴校棒球部的各位照顧。」最上醫生說道。

鳴月？說起來，今年有個新加入棒球部的一年級經理，名叫最上鳴月，這麼說最上醫生是她的母親？最上醫生還是上別府教練的姐姐，怪不得她會和教練走那麼近，怪不得教練會安排她陪同器去醫院……

「原來您是最上同學的……」說到這裡，我突然發覺到似乎哪裡不對勁——為什麼她會給我打電話？為什麼她會知道我家的電話號碼？

「是的，小女也在我這裡，」最上醫生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上別府教練剛才讓我通知你趕緊來一趟醫院，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

最壞的心理準備是什麼？

我在疑惑時，聽到了話筒另一端的哭泣聲。我漸漸地識別出來了，是最上鳴月的聲音！

最壞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話筒似乎沒有掛好，我就迅速跑出了門，向著太陽落山的方向跑去。我像個外野手，太陽像是被打出去的球，如果把它接住的話，那麼一切就都只是虛驚一場，明天就算他不會出現在場上，也會在板凳席或者電視機前看著我們……

出門時沒有系好鞋帶，突然間我摔了一跟頭。再次抬起頭時，太陽那最後的餘暉也消失了。

我正不知所措時，一輛車突然停在了我的身旁。

「快點上車吧，我送你過去……」是上別府教練。

我上了她的車，一直不敢直視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教練發話了：「你果然也是知道的吧？他去檢查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了……」

她那握緊方向盤的手在抖個不停，我說話的聲音也打了顫：「是的……原來我們是共犯……」

說出「共犯」這個詞的瞬間，我就後悔了。

「共犯么……」只見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也許你說的沒錯……不過犯人只需要一個就夠了，因為決定讓他燃盡自己的人是我……」

我還在想她這句話什麼意思的時候，便聽她說了句：「到了，下車吧……」

***

我又一次來到10層，來到了東郭的病房前，東郭的父母也在那裡。

「式一，好久不見，你都長這麼大了！小器這些年都承蒙你的關照了，他這些年過得很開心很充實……與此相比，他的病痛什麼的都不算什麼了，如今他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啊，不過請你不要怪最上大夫，她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話……」

他的父親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至於他的母親，就一直坐在椅子上，把頭背過去，也不看我一眼。

什麼啊，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鳴月看到了我以後，也不吭聲，眼睛已經紅了。

最上醫生走到我跟前，說道：「我聽說你們是最好的朋友，所以第一個通知你的，對不起，我已經儘力了……」

我走到病床前，只見一張白布已經蓋在了那個人的臉上。我極力控制著手的顫抖，把那張白布掀開，看到了那個人的臉——非常安詳，就像結束了漫長的戰鬥后，終於可以安心地睡一覺似的。

那個人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並且我也曾經堅信他會是我一輩子的朋友。他的名字叫東郭器。

我下意識地嘖了一聲，將白布蓋了回去，然後走到床尾，靠在那裡坐在了地上。

是的啊，這種事情，我很早以前就已經想到了……應該想到了啊……

大腦彷彿變成真空了，意識也介於有無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到了很多人的動靜。

「騙人的吧……為什麼會這樣……」

「喂，東郭……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

很快地，我聽到了很多人驚恐和悲痛交雜在一起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我們之所以能有今天，全都是因為有你，你怎麼可以……」說著，這個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沒有你的話，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把頭稍稍抬起——是中野隊長。

＜小一，我們一起稱霸全國吧……＞

突然，我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的，現在，就在這裡，必須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