葯館人屍（下回）

那隻頭還在慘兮兮的笑著，我感覺到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看向舉著燈的王斷塵，他的臉色也不是太好看。中原這邊的官家辦事講究人贓並獲，最後好株連九族，所以翻翻罪證簿最少也要有一個全屍，這隻看到個頭也立不了案。現在我只敢肯定前面的那個藥師是個人，如果是鬼我早就察覺到了，現在得趕緊挖出來，要真是個頭可完蛋了，我和王斷塵估計也得進去蹲幾年。

不行，好歹值得鬆一口氣的是現在唯一出現的線索底下發現了這個人頭，起碼我們沒有找錯地方，但下一步就不好走了。挖下去，可能不止這一具屍體，甚至還會有別的什麼東西。我現在身上有傷，王斷塵雖然是一個高階劍客但對捉鬼的東西顯然是不甚熟悉的，貿然挖下去事情會脫出掌控也說不定。逃活呢？肯定不行，這次的訂單是太醫院的，但凡招惹了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現在只好先搞清楚這具屍體是幹什麼用的了。

「還挖嗎？現在撤還來得及。」王斷塵提醒我。

「挖下去。燈舉好。」

我先用手指掐了一下那隻頭的鼻樑，使勁往上提了一會，發現沒有鬆動的跡象。看來是一整具屍體埋在黃沙里了，我繼續沿著這隻頭的脖子往下挖，不久后就觸到了堅硬的其他地方。我不敢妄動，找王斷塵借劍來試一下。使勁往下一刺，沒有插進肉體裡面的一聲悶響，看來是只有骨架，王斷塵看明白了我的表情，一下子就擰著那個老頭的頭從沙礫拉了出來，我甚至有點擔心他別把人家的骨頭給擰斷。

果然，我看到了一具白骨，關節連接的部位上面還有沒有剔乾淨的肉。奇怪，這頭是怎麼掌控的？能在燕京買鬼店的控屍水的人等於零，有也不會把單純它浪費在一具屍體上。除非是店裡有人給他走了後門，誰會和葯館有關係呢？

許久不作聲的王斷塵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向那具屍體。

只見那隻頭上的臉皮像牆皮一樣剝落下來，露出了一張血肉模糊的臉，透過潰爛的皮肉，我看見裡面有一根長長的鐵絲貫穿后槽牙的兩邊。看來是靠這個控制的，我的心猛然鬆了下去。呼，還好那個老頭子沒死，要不然最後找不到罪人就白忙活了。

隨後我和王斷塵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用最開始的辦法，開始燒鬼火。

我選擇在剛剛挖出屍體的地方放上了鬼火，這種火焰是由鬼的腦髓製成的火藥燃燒而成的，所以燒起來時呈現出墓地鬼火的顏色，曾經燒穿過皇宮的牆，但難以止火，後來就只給捉鬼人單獨用了。

和我預想的一樣，這面牆也是很厚，但還是順利燒穿了一個洞，那股奇怪的氣味開始竄了出來。強忍著不適，我和王斷塵依次進去，穿過一個長長的走廊，能看到裡面是一個很大的暗室。

暗室裡面沒有什麼多餘的東西，正中間是一扇通往暗室的門，放在左牆邊的有上一口大鍋，裡面是一種紅褐色到發黑的液體，還在用小火煨著，正咕咕嚕嚕的冒著泡。周邊是幾排小鍋，應該是分批用來給客人煮藥用的。旁邊是幾大排葯架，分門別類的放著洗好的藥材和風乾的葯根與葯莖，除了那一大鍋散發著奇怪氣味的湯水我不敢確定，其他的東西都是再正常無比。

那這香氣到底是用什麼燉出來的？那開始挖到的那具屍體怎麼是幹什麼用的？為什麼身上的肉都剔光了······慢著，顧杏衿給我煮的那一碗里加了新鮮的屍皮······剛下葬沒兩天······我看向那口大鍋。

我飛快地找了一根拉葯的長棍子，跑到那口鍋前面用力的攪動。

「清欲你要幹什麼？已經快到子時了，前面的那個老頭說不定就醒了！乾脆直接去問他好了！」

「不，不對啊？為什麼沒有？應該有的啊？你等我一下，屍皮是黑的，一定沉在鍋底了！」我繼續探下身撈。

王斷塵在一旁嘆了一口氣，說給我最後五分鐘。

」時間到！屍皮雖然耐煮，但這葯湯每一天都起碼要滾三遍，要找也沒影了——況且一塊屍皮在你們燕京賣起碼要五百貫銀起步，這只是一家小葯館，他買不起的！快走吧！「順手就拽住我的受傷的胳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暗室的門那邊拉。

「那他還能加什麼？那他還能加什麼？只有屍皮煮沸才會有這類似的氣味啊！」在痛感的刺激下，我多少有點失控。

「哈哈，你再猜一下，很接近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伴著吱呀一聲門響傳了出來，是那個醫師老頭！

王斷塵的劍早已在門響的那一瞬架到了那老頭的脖子上，拉出了一點血痕。我死死的看著老頭。

「哈哈哈，少年郎就是血性，耐心永遠也熬不到答案自己浮出水面。嘖嘖嘖······」

「那待看是什麼樣的答案了。」王斷塵冷冷的聲音響起來。

「我猜你的武功比你主子好，不過你主子都沒說話，你說什麼呢？」

「沒你的事，閉嘴！」我呵斥道。

老頭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戲謔，隨機我聽到他說：「猜猜吧，看我的葯湯里都放了什麼東西？你趁現在還能喝一口，繼續猜——猜對了我絕對不逃。官府你隨便送我去。」

「我怎麼喝？誰知道你這裡都放了什麼？」

「只有我窮盡本領找到的滋補好葯——不少人就靠罐子裡面的東西活著呢。所以人才愛喝！」

「管你是什麼東西······」王斷塵一句話還沒說完，那老頭突然發瘋了一般向我沖了過去，不知道是被逼進絕境了還是怎麼樣，我竟然看見他的速度比王斷塵還要快上一步。

我看見他順手提了一個藥罐，以為是要拿罐子打我，結果卻是把那罐子里的葯汁往我臉上潑，此時我正站在葯鍋旁邊的腳架上，一時間躲閃不及，一口葯潑進我的嘴裡。又苦又腥，我幾乎想吐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老頭髮出一陣癲狂的的大笑「現在嘗出來了嗎？」

王斷塵一腳把他踹到地上，擰住了他的脖子。我緩緩走到他身邊，取出刀，「你說實話，你加了什麼？」

老頭猙獰的笑了起來，撕咬不清的說：「你靠什麼活著啊？你為什麼能活著啊？」

「別給老子繞彎子。」我一個巴掌打過去，打了滿手的血。

此時那老頭已經是半癲的狀態，但還是重複著同一句話。

我······為什麼能活著······他什麼意思，換個理解，我為什麼會死······血流幹了，心不跳了······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噁心的答案，在想到這個答案時，我的喉嚨顫抖起來，一瞬間，我開始劇烈地嘔吐。

那老頭笑眯眯地看著我，他說：「你猜對了。」

王斷塵還是不明所以，甚至問我：「你猜的是什麼？」但我忙於嘔吐，根本無法回答他。

劇烈的反胃中，我只聽見那老頭說：

「呵呵，我放了人進去啊——這可是，這可是最好的補品了哇······」

老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