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薊遼鎮飛鴿傳信,復陽門再遇仇家
剛遭遇了滅門之災,為了躲避官府和江湖人士的追殺,李慕白攜著方仕心喬裝打扮,一路逃亡。
本想著北去薊遼邊區召集部隊,為方家徹底查清幕後黑手,報仇雪恨,那裡畢竟是自己一手培植的勢力範圍,一時半刻無人敢貿然有所動作。但想了想方帥自從被招入南京面聖之後,至今還未有音信,生死未卜。憑著方靖天的名號,萬一有不測江湖上肯定會傳出消息。這麼一想,李慕白稍稍放心了一些,決定倒不如先打聽一下方帥下落,順便找個安全的地方把方仕心安頓好,自己再回到軍營從長計議。因此二人從臨水一路南行,不幾日,便來了到復陽鎮。
「餓了吧,心兒?」,李慕白下意識的抬手壓了壓自己的帽檐,對方仕心說道。
方仕心自幼要強,乾巴巴多咽了下口水,強忍著道:「還好方叔,不是太餓」。
李慕白怎會不了解自己這個倔強的侄兒,也並未揭穿,只是說道:「我們往前面走走看,先找個地方落腳,買點吃的填飽肚子再趕路」。
拐出街道向右邊走去,看到一間驛站的門口旁圍了一群百姓,指著牆上的告示議論紛紛。二人相互瞅了瞅,穿過人群向里走去。
「方帥這肯定是得罪了朝廷的哪個大官,一家被滅門,好慘啊!」一個人嘆道。
另一人咬牙切齒的說道:「方帥一聲戎馬,戰功赫赫,哎,真是兔死狗烹,沒想到忠心耿耿的方帥竟然落得個如此下場,痛心啊」。
「誰說不是呢,功高震主了,感情咱們的新皇帝心眼子也是這樣小哦」。
又有人說道:「會不會是由江湖上的仇家來尋仇」。
另一人反駁道:「不可能,方帥為人正直,樂善好施,連我們百姓都佩服他,更別說江湖上的那些英雄好漢了」。
另一人哼哼罵道:「這方孝孺不知道是什麼人,被誅殺十族,也是真慘啊,凈扯的方帥也受此牽連,這人真是活該」!
「一家七十餘口,慘啊,咱們當今聖上可真是讓人寒心啊」,另一人恨恨的說道。
「是啊,誰說不是呢,我要是個大官,定要為方帥報仇雪恨!」有一人說道。
後面那人拍了拍他肩膀,伸出手指靠在嘴邊說道「噓,小心被人聽到給你抓起來,這裡面的事估計複雜得很,咱們這些平頭小老百姓,哪裡管的上這麼大的事啊」。
眾人向四周互相看了看,接著低下頭來繼續小聲議論著。
李慕白站在一側,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也是泛起陣陣心寒,一種恨意隨之而出,他忍了忍,向告示看去。
「逆臣方孝孺,欺君罔上,逆謀造反,擾亂朝綱,誅其十族以正國法,薊遼總兵方靖天,勾結逆賊,結黨營私,危害社稷,滿門抄斬,以示天威」。勾結逆賊,結黨營私,這一句句念下來,李慕白已是恨的遍身汗毛直立,握拳直抖。他冷冷的哼了一聲,心想去他的天恩浩蕩,去他的奸佞忠良,是忠是奸,豈是你這一句話能定奪的,此時此刻報仇的決心再次在他的心底深深烙下印來。李慕白又何嘗不知,方家只是朝堂權利鬥爭的犧牲品而已,若想報仇血痕,首先要躋身到最高的權利中心,才可如嘗所願。
他拉著方仕心緩緩的走出人群,拍了拍方仕心的肩膀說道:「心兒,如今你已是男子漢了,世態炎涼,唯有自強不息,強大起來,用你的傲骨撐起方家,日後定要發奮圖強,出將入相啊。」
方仕心盯著李慕白,生硬的從嘴裡擠出幾個字:「放心吧李叔,一定!」
李慕白深知這孩子雖看似文靜,但骨子裡卻硬的很,接著說道:「心兒記住了,江湖事,我來了!朝堂事,你去斷!」
此時李慕白也一樣憂心忡忡,且不說身處薊遼的將士聽聞此消息會不會一時惱怒,揮戈南下,自己一路上也走了四五天,還並未聽到方帥的任何消息,只是心裡想著,並沒有什麼底氣,只好再接著打聽打聽,萬一沒有結果,帶著少公子返回薊州,細細謀划后再做打算。
出了城門,二人繼續南行,大概走了數十里路,已值正午時分,兩人皆是飢腸轆轆,口乾舌燥,恰逢前面有一處茶亭,便走過去坐了下來。
「小二,來兩盤熟肉,再來一壺茶水。」李慕白將自己的被粗布包裹的佩劍放在桌上,說道。
「好嘞,客官稍等,馬上就來。」跑腿的店家招呼道。
旁桌歪七扭八的坐著幾名男子,正在那飲酒暢談,這幾人這正是近些年叱吒江湖的萬仙神教的人。
葉問天創立萬仙神教后,為能與江湖各大門派抗衡,達到江湖一統的局面,在全國上下布置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大大小小一百零八個門派幫會,他們遍布江湖各處,各自發展。這些門派中有的是葉問天從本教中得力教徒中千挑萬選出來的委以重任,有的是被萬仙神教收服歸順后重新洗牌的,也有不少是一些小門小派為保得自身周全,抱萬仙神教這棵大樹來自求庇護的,總之這些人實力不同,稂莠不齊,但不乏有一些真正的高手居身其中,譬如天魁派掌門衛狂,天傷派掌門段經緯,天佑派掌門黃不一,皆是當年名聲赫赫的一流高手,其力量也小覷不得。
這幾人正是天孤城城主陸無雙,天哭派掌門榮華,地幽幫幫主紀緲和地雄幫幫主厲婪,榮華和其他幾人說道:「聽說少林寺的玄濟,玄暉大師,武當派的常智道長,青城派的令扶風,齊雲派的於又怨等人都被葉問天送了請帖,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紀緲道:「可不止這些,聽說關西七部,曼陀山莊,雲修寺,天山派,崑崙派等也都收到了請帖。」
厲婪冷冷的哼了一聲,道:「這些人向來以名門正派自居,與我們水火不容,什麼狗屁正人君子,想必定是不會來的,倘若真的敢在咱們巫山露頭,嘿嘿,到時我這手裡的刀可不一定能夠聽使喚。」
榮華端起碗幹了一口酒,道:「也不知道這葉問天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要,明知道他們與咱都是見面眼紅的主,還這麼大張旗鼓的讓他們上山,讓我說啊,到時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給他來個一網打盡,想想真是痛快,哈哈哈哈。」
陸無雙說道:「算了別說這些了,這些人未必敢來,真敢來的也定是有兩把刷子。不過話又說回來,咱們葉教主的這位大小姐,據說向來是心眼狠毒,殺人不眨眼的主,可不是好惹的主,你們說說倒是哪家敢接下這門婚事了?」
榮華道:「陸兄你還不知道呢吧,聽說小公主要嫁的是那甘肅總兵張賀年的侄子,聽說那張賀年膝下無子,把他這侄子當親兒子養,總兵啊,那手裡可是握著成千上萬的軍隊呢。」
厲婪道:「咱們這葉大教主一直自高自傲,當年因性格孤傲飽受排擠,一怒之下退出武當,自立門戶,不成想這向來瞧不上這些名門正派,達官顯貴的葉問天,今日也低了頭,呵呵。」
陸無雙道:「葉問天的想法向來與眾不同,嗐,咱兄弟也不必管他,儘快去了吃肉喝酒便是,順便看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們。」
厲婪道:「誰稀罕管他那些破事,老子只管吃喝玩樂,就是不知道張賀年那可憐的小侄子,吃不吃得消咯,哈哈哈。」
這萬仙神教,李慕白早年間也與他們有過交道,只是退出江湖已久,眼前這幾人也並不認得,聽他們說話倒也是萬仙神教的人,但好像都是表面文章,並無忠心可言。
李慕白心想:這葉問天當年也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早年間因宗旨不合,葉問天堅持內力心法為武學第一要義,武當時任掌門王明義推崇劍術第一,要求弟子須先精通武當劍法招式,內力修為不可一蹴而成,劍招仍是立基之本,可當時因葉問天性格偏執,心高氣傲,不受武當弟子待見,處處遭受排擠,最終一怒之下大鬧武當山,親手殺掉武當半寺弟子,重傷王明義,更是在玉虛宮外寫下「此生不入武當半步」,一時間震驚整個武林。
不過方才當李慕白聽到甘肅總兵張賀年時,便不由得眉頭一緊,他心想:這張賀年原是兵部尚書張瑞豐的弟弟,張賀年能坐上甘肅總兵的位置,並不是像方靖天這些人一樣憑著一場一場的戰爭拼殺出來的,而是靠著強大的勢力關係,其背後的力量深不可測。
當然,九邊總兵們也自然而然地因此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方靖天為首的武將派,他們分別掌控遼東,宣府,薊州,大同,太原五鎮,另一派則便是以張賀年為守的朝廷派,掌握延綏,固原,甘肅,昌平四鎮邊防軍隊,大有相庭抗理不分高下之勢。朝廷派雖然關係複雜背景雄厚,深得皇帝信賴,可武將派自然也不是孤立無援,不少軍官將領都是開國將帥的子孫親戚,自然也是嫡系。因此雙方一直就庭內庭外勢力明爭暗鬥,從未消停過。想到此處,李慕白突然想到,陷害之事會不會與此有關,這麼一想,他也就提高起注意力聽了起來。
「大爺,您要的茶和菜,您二位慢用。」跑堂的小伙端著茶肉放在桌子上。
李慕白點了點頭,給方仕心倒了一碗,二人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旁桌的陸無雙道:「你們聽說了沒有,薊遼兩省總兵方靖天前不久被抄家滅門了。」
李慕白聽到此處,心中顫了一下。
厲婪道:「聽說了,一家上下七十餘口皆被殺害,朝廷這幫人動起手來,還真是比咱們狠的多喲。」
陸無雙又道:「這方靖天也是條漢子,當年呼萊山一戰,大殺四方,一人一槍,愣是擊退數萬蒙古軍,就連咱也得豎個大拇指,唉,英雄氣短,可惜了,可惜了啊。」
榮華道:「誰說不是呢,早知如此幹個屁的總兵,還不如跟著咱一起遊山玩水闖蕩江湖,好不快活,也不至於如今落得個如此下場。」
陸無雙道:「樹大招風啊,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權貴。」說著,他舉起碗將酒灑在地上,道:「方帥,你我雖不是一路人,但陸某對你也是心生敬佩,這一杯酒就敬你了吧。」
江湖上這些人雖然魚龍混雜,有的血氣方剛,一身正氣,也有的貪生怕死,雞鳴狗盜,但總歸對於這種民族大義之事,只要不是壞的無可救藥,多多少少都會激起男兒骨子裡埋藏的那點血性,於是能有這樣的想法,那也是見怪不怪的了。
其餘三人見狀,也心生敬意,端起碗將酒撒在地上,敬了一杯。
李慕白見此情景,心中倒是略顯寬慰,心想:公道自在人心啊,看來江湖上已經傳聞方家上下以無一活口,那這樣以後在江湖上行走就安全的多了。「
這時從南邊來了一隊人馬,大概有十餘人,「吁...」帶頭的一名男子勒馬而停,「大家先喝口水歇歇腳先,等等後面的兄弟們。」他朝眾人說道。
眾人一齊下馬,找了兩張桌子坐了下來。
「各位軍爺,吃點什麼啊?」跑堂的趕緊過來問道。
「好酒好菜都給兄弟們準備上來,給!」說著帶頭那人把一鈿銀子扔過去。
「是是,各位軍爺稍等馬上就來。」跑堂的小伙將銀子揣進胸口,笑嘻嘻的說道。
帶頭的官兵將刀放在桌子上,道:「嘿,這天氣可真他娘的熱,咱兄弟們先在這喝幾碗酒涼快涼快,等等後面的兄弟們。」
「好嘞」,其他眾人到道。
「吁.....」一人勒馬道,這人正是琴瑟琵琶的琵老三,後面的數十人也一齊下馬,「你們這些小子走的倒是夠快的。」琵老三喊道。
方才坐下的眾人皆起身,那為首的軍官道:「嘿嘿,琵大哥,我看中眾兄弟們也都累了,便在這休息一下,等您們萬事後匯合再一起出發。」
琵老三道:「哼,你小子啊,也罷,兄弟們奔波了一天了,暫且停下來喝幾口酒,歇息歇息。」
李慕白見到這人,下意識的握緊了桌上被粗布包裹的劍,心裡恨恨的想:可真是冤家路窄啊。若不是身旁有方仕心在,恐怕早已拔劍而起,殺他個片甲不留。他壓低了自己的帽檐,對一旁的方仕心做了個噓的手勢。方仕心豈能認不出這殺母仇人,當下也只能聽著李慕白的話,咬牙忍著,心想:他日定要將你們的頭取下來祭奠亡母。
小小的茶亭一共七八張桌子,本來就是給這南來的北往的供個歇腳之地,一會的功夫就擠滿了四五十人,嗚嗚喳喳,一時間不少官兵連坐的地都沒有。
陸無雙四人正在喝酒,看著這群士兵嘰嘰喳喳,心裡一頓不痛快,厲婪斜眼瞅了瞅一旁的官兵們,陰陽怪氣的說道:「這年頭當兵的比不得當年戰場上那幫人,屁大點本事沒有,倒是一個比一個橫喲,老子見了他們就來氣。」
榮華道:「厲老弟,何必和他們置氣,狗有狗道,狼有狼道,咱兄弟要是去了軍營,那不是將軍,起碼也能混他個千戶啊,哈哈哈哈......」
紀緲故意提高了聲音,插話道:「他娘的誰說不是呢,只是老子不稀罕,天天像狗一樣被人指揮來指揮去的,哪有咱們逍遙快活,哈哈哈哈......」四人哈哈笑道。
一旁的幾個士兵好像聽到了幾人的嘲笑,走過來向紀緲喊道:「喂,你他娘的,剛才說誰呢?」
紀緲看也沒看他們,只是獨自的端著碗,喝了一口酒,陰陽怪氣的說道:「我說哥幾個,剛才你們有沒有聽到有隻狗在我耳邊叫喚,哈哈哈。」
三人互相看了看,道:「好像是有隻狗,哈哈哈,我覺得可能馬上就是只死狗了,哈哈哈哈哈。」
那士兵見自己被罵,一時怒火中燒,拔出刀來便向紀緲砍去,「你他娘的罵誰呢?」
紀緲端著碗的右手仍是紋絲不動,左手抬出便是一掌,那士兵連人帶刀一起飛出數米,當場口吐鮮血而亡。其餘幾名官兵見狀,連忙拔刀向紀緲殺去,紀緲側身閃過幾刀,隨之接連幾掌揮出,又結果了兩人。
琵老三正和幾個下屬聊得起興,見到手下幾人被殺,瞬間火冒三丈,拔刀衝殺過來。
「哪裡來的賊子?」,琵老三也沒得多說廢話,上去就是一刀,地幽幫幫主紀緲自然也非等閑之輩,他將板凳朝琵老三一腳踢去格擋下來,瞬間板凳便被劈成兩半。
「哦嚯,可算來了個能打的了,」紀緲嘲諷道。
琴瑟琵琶四人也是剛剛遵從師命初出江湖,對江湖事以有所了解,但對江湖上的大多數人還未曾謀面,便自然對眼前這幾人也不認得。
琵老三冷笑一聲:「哼,吃了豹子膽了,撒野也敢撒到老子的地盤上來了」。他這樣說自然也不誇張,雖然幾人目前還很少向北邊辦差事,但對於有著朝廷背景的四人來說,頻繁活動的黃河以南的地帶絕大多數確實都在他們幕後的勢力範圍之內,他們只需亮出腰裡的牌子,便是那千總把總,也給老老實實的給他幾個面子。
紀緲也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裡,說道:「嘿嘿,你紀爺爺向來走到哪就殺到哪,看誰不順眼就要教訓誰。」說罷,一掌向琵老三拍去。
琵老三提手對了一掌,心道:這人掌法倒是精妙,但內力還是差了幾分,想來也不過如此。二人隔空對過一掌,皆退了幾步。
剛定了定神,一記飛鏢朝琵老三射來,他側身一閃,隨機飛鏢射中身後一名官兵,那人立即口吐白沫,應聲倒下,站在紀緲身後的厲婪頃刻間又擲出三枚飛鏢,琵老三揮刀格擋,將那三枚飛鏢擊飛了出去,釘在一旁的樹上。
琵老三呵呵笑道:「呵呵,看這毒標,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什麼?什麼地雄幫的厲婪吧,哈哈。聽說地雄幫專門背著人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今天看來確實是只會在背後暗算,哈哈哈哈,乾脆別叫地雄幫了,叫...叫狗熊幫得了,哈哈哈哈....」
厲婪聽后怒上心頭,道:「好小子,功夫行不行的另說,死到臨頭了這嘴倒是挺硬的,爺爺看你到底還能硬多久。」說著,厲婪頃刻間發出十餘枚飛鏢,琵老三倒也不慌,連擋帶閃躲了過去,可惜了後面的幾個官兵未能反應過來,皆中鏢身亡。
琵老三眼見手下幾人又丟了性命,當然是忍不了了,一邊提刀衝殺上去一邊喊:「給我殺!」身後數十名官兵見狀,拔刀便一起沖四人看來,陸無雙和榮華也紛紛抽出劍來相助,厲婪和陸無雙二人在官兵中衝殺,琵老三和榮華,紀緲二人對拼,一時間數十人便已經纏鬥在一起。
經歷了戰場的洗禮,現在的李慕白已經沉穩了許多,早已不是年輕時候那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了,見眾人以打做一團,憑他的本事眼下這些人完全不是對手,只是考慮到方仕心的安全,便忍住沒有出手,只是拉著方仕心走到稍遠的地方,靜靜的看著眾人打鬥,心想待會降服了那個叫琵老三的,再逼問出幕後的真兇。
琵老三對榮華和紀緲二人,完全不落下風,半柱香的時間,厲婪和陸無雙已經解決了半數的官兵,雖然這些士兵沒有經歷過戰場的兇狠,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厲婪和陸無雙手臂上皆多了幾道傷痕。解決完多數的官兵,二人便一起向琵老三殺來。
「哈哈哈,痛快,你們四個一起上便是。」琵老三見四人合力圍攻,並未懼怕,反而愈打愈是興奮。所謂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雖有一些是強行拼湊而來,附於萬仙神教的聲威就讓很多人不敢得罪,但也並非都是一些無能之輩。四人對上琵老三,剛開始雖未佔到便宜,但畢竟人多示眾,一段打鬥下來琵老三體力下滑,慢慢不佔優勢,紀緲和榮華也都挨了兩刀。
正在幾人纏鬥之時,琴阮,楚瑟,鮑琶三人帶著一群官兵趕來,「我說老三,你可真的是走到哪都不閑著,」鮑琶說道。
眼見來了幫手,四人也都已負傷,明顯有些招架不住。
「娘的,跟他們拼了。」紀緲握緊了手中的劍,對其他幾人說道。
榮華擦了擦肩膀的血,說道:「可惜咱幫里的兄弟們不在,事已至此,去他大爺的,拼了!」
方仕心見這四人一起出現,掏出懷裡的匕首,對李慕白說道:「李叔,是他們。」
李慕白也是恨的手心發癢,低聲說道:「心兒,眼下是先將你送到安全的地方,來日方長,他日李叔定當血刃仇人,替你娘報仇。」
這時琴瑟琵琶四人已和眾官兵一起將那幾人圍在一起殺了過去,見那幾人已無力招架,李慕白也不再袖手旁觀,對方仕心說道:「心兒,你先去前面一里處的樹林等我,待會我們在前面匯合。」
厲婪已被琴阮打翻在地,正當琴阮提劍向他刺來之時,嗖的一把劍飛來將琴阮手中的劍擋了回去,救了厲婪一命,隨即李慕白手掌發力,又將擲出的劍隔空吸了回來。
「李慕白?」琴阮有些驚訝的說道。
厲婪幾人也是一驚,當即就反映了過來,「李慕白?就是傳聞死在了燭龍山的問武雙絕?」誰也想不到早已數年沒了音訊的半個劍仙此時會突然冒出來。
琵老三冷笑道:「正愁去哪找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那日還未打個痛快,正好,今天咱可要再試試你的身手。」話雖是這麼說,可是想到那夜李慕白的場景,琵老三心裡還是多少有點打怵。
李慕白依舊是沒有與他們過多廢話,直接向琴阮刺去,其餘三人見李慕白突然出現,便也向他攻去。厲婪,榮華,陸無雙,紀緲四人皆以身負重傷,當即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自知幫不上什麼大忙,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這些高手的打鬥。
依舊是四對一,可這次李慕白已沒了顧及,開始主動出擊,且招招致命,劍招越來越快,琴瑟琵琶四人不一會便有些招架不住,幸得四人攻守有序,配合極佳,不然今天怕是要有性命之憂。當年燭龍山單挑江鶴游的文武雙絕,今天看來依舊風采不減,他出招迅猛,身形又靈翼輕飄,酒仙劍法柔中帶剛,剛柔並濟,四人雖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可對上李慕白也並無辦法,只能一味地閃躲抵抗,很快便有些吃力。
李慕白一改往日儒雅形象,他眼神充滿殺氣,招式凌厲,劍氣所到之處皆是道道溝壑,看的陸無雙等幾人已是目瞪口呆,紀緲嘆道:「這就是酒仙劍法,果然名不虛傳啊。」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勝負便已見分曉,李慕白一劍挑破了楚瑟的胳膊,隨即又刺傷了鮑琶的左肩,琵老三也挨了李慕白一掌,嘴角流出了鮮血,還好琴阮相對其他三人武藝更要高出一點,此時也是無從招架,快速敗下陣來。
李慕白用劍抵住琵老三的脖頸,逼問道:「說吧,你們是何人,是誰派你們來對方家下如此毒手!」
琵老三道:「呵呵,半個劍仙果然是名不虛傳啊,今天載在你手裡,也不算是丟臉,哼,我琵老三也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儘管刺過來便是了。」
李慕白冷笑道:「你的命肯定是要留在這裡的,你身後的人是誰,說!」
琵老三道:「橫豎都是死,可爺爺就是不會說,看你能怎麼著,哈哈...」
李慕白怒氣上涌,提劍便向他胸前刺去,楚瑟強忍疼痛揮刀向李慕白砍來,李慕白飛身閃過,轉身一腳將他踢出四五米遠,楚瑟頓時胸口一陣劇痛,口吐鮮血。
「給我上!」鮑琶捂著傷口,對身後的士兵喊道。
後面的士兵數十口人,一起朝李慕白殺來,李慕白提劍一揮,一道劍氣閃過,沖在前面的幾人便已是橫屍當場,後面的士兵又開始殺來,琴瑟琵琶四人見李慕白一時無暇顧及,趁亂抓緊逃了出去。
李慕白在人群中左劈右砍,不一會就結果了大半數士兵,見琴瑟琵琶四人已經逃走,其餘士兵也開始四散而逃,李慕白眼見可以查出幕後真兇,可惜被他們逃走,也是氣上心頭,想到還有方仕心在等他,也就沒有再追。
這時陸無雙走過來,抱拳謝道:「在下陸無雙,今日多謝李前輩出手相救。」
李慕白本不願被人認出,便說道:「不必客氣,只是碰巧趕上罷了。」
紀緲道:「始終是百聞不如一見,誰曾想昔日的文武雙絕被我們兄弟幾人碰上,若不是李前輩今日我們幾人怕是撂在這了,在下紀緲,救命之恩他日定當為報。」
李慕白也沒有必要和他們透露過多,只是簡單的說道:「各位英雄不必太過客氣,山高路遠,沒準哪日還需要幾位相助。」
李慕白頓了頓,想到方才幾人說的話,問道:「幾位是萬仙神教的人?」
幾人聽李慕白這麼問,互相瞅了瞅,心裡也犯了嘀咕,紀緲心想也未曾聽說過李慕白與萬仙神教有過什麼過節,於是回答道:「不瞞前輩,我們兄弟正是萬仙神教的人。」
李慕白道:「方才聽幾位說萬仙神教的葉問天要把女兒嫁給張賀年的侄子,這張賀年可是甘肅總兵那位?」
紀緲道:「不錯,正是甘肅總兵張賀年,不知李前輩可與他相識?」
李慕白若有所思,說道:「曾經有緣見過幾面,幾位可知這門親事是如何成的?」
紀緲道:「這.....這在下就不知道了,葉教主向來很少在江湖上露面,我們兄弟幾人也是前不久才收到消息,當下正要去教里湊個熱鬧。」
李慕白心想:朝廷命官的張賀年與萬仙神教結上了關係,裡面定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想必這幾人也未必清楚,日後若打聽個什麼消息,或許還可用到這幾人。
想到這裡,李慕白也不再耽誤過多時間,說道:「我還有事要辦,各位,今日就暫且此別過罷。」
紀緲幾人見李慕白這麼說,也就不便再多說,幾人抱拳道:「多謝李前輩相救,就此別過。」
李慕白將劍收回鞘中,便去尋方仕心去了。
厲婪見李慕白走遠,道:「他娘的今天差點把命留在這了,此仇不報真是難解心頭之恨」。
榮華道:「不知這幾人是何來頭,能指揮這麼多官兵,武功剛才看來也是不俗。」
陸無雙道:「多虧了李慕白,沒承想消失多年的半個劍仙今日重現江湖,還救了咱們兄弟幾個一命,看來當年燭龍山的巔峰一戰,並非只是傳言啊。」
厲婪道:「今日算咱欠了他個人情,他日還了他便是,我厲婪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也不想欠別人的賬。」
陸無雙道:「等回到教里,召集人馬,下次遇到這幾人,定要報了此仇。」
說罷,四人也處理了下傷口,繼續上路。
見李慕白回來,方仕心上前問道:「李叔,可曾殺了那幾人?」
李慕白搖頭道:「被他們逃走了,心兒放心,這筆血債頂是要讓他們償還。」
方仕心聽被他們逃走了,多少有點失落,道:「李叔,接下來我們打算去哪?」
李慕白道:「心兒,可曾記得你娘臨終前對你的囑託?」
方仕心說道:「記得。」
李慕白道:「這次事件,絕非那麼簡單,我們要查出幕後黑手,一併解決了他們。」他看了看方仕心,接著說道:「我猜測此次行兇絕對是有朝廷的人在指使,朝廷勢力紛雜,遠不止江湖上的事那樣簡單,要想徹底報仇,你務必要努力讀書,待他日出將入相,手握大權,才能將他們連根拔起。」
方仕心握著拳頭,堅定的說道:「李叔放心,他日我一定會手刃仇人!」
李慕白說道:「如今先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安頓下來,眼下已快到了浙江地界,浙江文壇頗盛,於你的仕途來說將大有益處,我們暫且就先去此地。」
少小離家老大回,李慕白在外漂泊數十載,他早已把方家當作了自己的家,沒想到再次回到家鄉竟仍是以逃亡的身份,不過此時已是兩鬢斑白,不再是以前那個眾人口中的天才少年了,想到此處心中感慨萬千,如今他把自己的願景全部寄托在了方仕心的身上,盼著他能有朝一日乘風化龍。雖然天意弄人,想著方仕心的命運和自己如此的相似,自己當年無人指引一路碰壁,現如今不能再讓方仕心重走老路,這也是他為什麼拼了命的要把方仕心帶到浙江一帶,不再被江湖之事朝堂之事所糾纏。帶著舊仇而走,如今又攜著新恨而歸,這或許就是宿命吧,李慕白這樣想著。
方仕心道:「不知道我爹現在怎麼樣?」自方靖天被招去朝廷之後,至今還沒有什麼音信。
李慕白道:「方帥即便是進了朝廷,我們還有薊遼兩省的方家軍,晾他一時半會朝廷也不敢有什麼動作,如果方帥還沒去朝廷,那就更好了,此時我們不必過分擔心。」
雖然李慕白是這麼說,但他知道,既然朝廷有人敢這麼光明正大的動手,想必已經是謀劃了很久,背後肯定也是有人在暗中支持,不過方家軍可不管你這麼多,消息遲早是要傳到北邊的,就怕那是軍中將士們一氣之下揮戈南下,到時候可就背上了謀反的罪名,沒準正中了幕後指使者的算計,再者萬一聖旨是假,方帥半路有其他不測,那事情就更麻煩了。當下還未聽說什麼消息,應該就是暫時沒有什麼事,想到這裡李慕白稍微鬆了口氣,緊要之事是把方仕心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抓緊到北邊軍中與眾將士匯合,再商議計策。
李慕白看著身邊的方仕心,不由得一點心疼,道:「心兒,看到了你彷彿看到了我以前的樣子。」
方仕心還未深入了解過眼前這位亦師亦友的叔叔,不解的問:「李叔,為何這樣說呢?」
李慕白嘆了口氣,往事又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道:「我離家闖蕩的時候,差不多也和你這般大,當年蒙古韃子佔據中原,欺壓漢人,四處燒殺搶虐,無惡不作,害的多少同胞家破人亡,我父母被殺害的時候,我也與你這般大。」說著,李慕白眼角泛紅。他緩緩地看著遠方,接著說道:「此後我便開始仗劍遠行,一路尋訪名師,提升武藝,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驅除韃子,手刃仇人。那時年輕氣盛,好勇鬥狠,以至於險些喪命,幸好碰到了方將軍,才得以找回自我,從此便留在軍中,鑽研治軍克敵之道,一晃就是二十餘年了。」
方仕心道:「這蒙古韃子確實可恨,如今韃子雖已被驅逐,可仍對我們疆界騷擾不斷,殘害了不少無辜百姓。」
李慕白道:「是啊,所以心兒,你要記得,單憑你自己的能量,完全不足以與之抗衡,現如今內憂外患,你必須要努力站到權利的制高點,那樣才會有發言權,才能發揮你的一身本事,徹底趕走韃子,給百姓們一個安居樂業的太平盛世。」
方仕心嘆道:「可如今背上了謀逆的罪名,不知仕途是否會受到牽連。」
李慕白道:「朝黨鬥爭無非就是權利的鬥爭,很多人縱使權傾朝野,往往也只是曇花一現,你只需自我沉澱,等待時機,在權利和利益面前,從來都不缺機會,到時你只需牢牢抓住即可。行路雖難,但不至於難於上青天,切勿焦躁才是你當下要注意的。」方仕心點了點頭,這樣般聰明的方仕心豈不會明白這麼簡單的道理,李慕白怕是近日這些事影響了他的心氣,特意關心的強調著。近期的一路逃亡,反而將方仕心磨練的愈加沉穩,性格愈加堅定勇敢,李慕白一路看在眼裡,也是一路欣慰。
李慕白道:」江浙一帶清林黨甚是活躍,其中關係盤根錯雜,人才濟濟,如今朝廷派系林立,當然也少不了這些人的支持,他們之中也不乏一些正義之士,有機會你要多接觸他們,要學到他們的優勢長處,更要掌握它們背後的關係背景,日後倘若能有機會從中做到一呼百應,你的仕途也就一片坦途了。」
方仕心認真的聽著,點著頭。「再往前幾十里就是天姥山了,我們暫且先去那裡呆上一陣子,等風聲過了之後,再準備趕回軍中。」李慕白道。
號稱「枕護燕薊為京師屏翰,擁雄關為遼左咽喉」的山海關山海交匯,峭壁洪濤,近些日子蒙古托托的騎兵不斷來騷擾,都被方家軍一一擊退,這天副將方煞心情較好,午時喝了些酒,他剛剛走出軍中大營,見一隻信鴿飛正朝他飛來,他引來信鴿慢慢打開捆綁在腿上的紙條,上面寫著一行小字:「一如既往,勿急勿動,待李先生歸」。李慕白雖為軍中大將,但兵法才氣過人的他同兼方帥幕僚,大大小小的仗更是贏了不少,比起李將軍,更喜歡聽人叫他李先生。方靖天的消息還未傳到邊關,方煞看著紙條上的字,不知道是何人送來的信,也不明所以,只是心想著高興:看來這李慕白要來了,一別這麼久,可想死老子了。
方靖天南征北戰,手底有四員大將,一位是文武雙絕李慕白,當年為掩護大軍撤退,獨自率二百騎兵斷後,巧用連環計且戰且退,多次奇襲沖陣殺敵,前前後後斬殺了八千餘蒙騎,最終將整個佔據扭轉。戰爭結束后,李慕白也開始慢慢走出軍中,跟方靖天回到臨水,打理府內府外和軍中的大小事務,悉心培養方仕心。
另一位便是鎮守遼東令蒙軍聞風喪膽的義子血魔方烈,這人年紀三十五六,身高約近八尺,自幼跟從方靖天南征北戰。紫荊關一戰中,方烈帶領一千人馬守住了十萬蒙古大軍的攻殺,硬生生的守了十二天,期間蒙軍大大小小強攻一百六十餘次,傷亡五六萬人,第十二日方煞見蒙軍正要準備再次強攻,愣是率僅剩的三百多人衝進蒙古大軍,從凌晨砍殺到半夜,蒙軍死傷過萬,方烈身中數刀鮮血橫流,但他越是流血越是殺的興奮,所向披靡,所到之處屍橫遍地。
幸得援軍趕到,這才一舉殲滅了整個敵軍,此番之後軍中將士們稱其為血魔。另外兩位目前在負責薊州的邊防,一個是不管什麼戰勢局面都要一路衝殺到底的無頭鷹夏侯震,一個是曾獨自上馬提槍追殺上萬蒙軍三天三夜的獨狼典杵,這二人不但打仗勇猛,而且腦子活泛心思細膩,有這兩人鎮守薊州,方靖天便再踏實不過了。
身在薊州的典杵,也收到了同樣的傳信,「夏侯兄,剛剛傳來的消息,你看。」典杵走進大營,將手中的紙條遞給夏侯震,「看這筆跡不像是方帥的,更像是故意寫成這樣。」
夏侯震尋思道:「李先生要來了?勿急勿動,難道是方帥那邊.....」
典杵道:「怕不是方帥那邊出了什麼事,你最近聽到什麼消息沒有?」
夏侯震眉頭緊鎖,說道:「南京那邊離我們太遠,估計即便是有時的話,按日子算來,過不了幾日就要傳過來了,想必是那邊發生了大事,我先放出探子去打聽打聽。」
隨後典杵又拿出另一張紙條,道:「這張是李先生飛鴿傳書送來的,你看。」
上面寫著「穩軍心,勿生事,待我歸來,切記!李先生」
典杵道:「肯定是府里那邊出事了!」他向帳外望去,「但願方帥那邊沒事,媽的朝廷這點肚量,當年把方帥調到南邊,明顯人誰看不出來是為了控制威脅我們,真是讓大夥心寒。」
夏侯震道:「眼下咱們兄弟也不用瞎猜了,相信沒幾日就有消息傳過來了,眼下局勢動蕩,西邊的張賀年正變著法子的想著我們的麻煩,還是小心為妙。」
典杵道:「哼,那小子毛都沒長齊,倒是天天盤算著想吞了我們,咱哥們也不是好惹的主,十萬方家軍手裡拿的可不是燒火棍,逼急了帶兵乾脆把他們一塊滅了,嘿嘿。」
夏侯震道:「咱們樹大招風,盯著咱們的認可不少,還是小心為好,別被人給使了絆子,暫且靜觀其變,回頭等李先生來了再商議,現在先等等消息,別給人拿了把柄正中了別人的圈套。」
典杵道:「血魔瘋子那邊估計也收到了信,到時候咱們兄弟們通通氣,我先去打聽打聽外面有什麼口風沒有。」說罷典杵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夏侯震望著營外,嘆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方帥,但願你沒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