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宴會（三）
就像我帶慕容來參加宴會，姜父也帶了薑母來。注意到陳墨言和我，原本和幾位夫人聊得正歡的薑母也走了過來。
薑母一來，原來已經揭過的陳墨言追求我一事，又重新被提了起來。並且兩相比較，薑母明顯比姜父更加的直白、熱情。幾句話下來，我已經只知道笑，不知該說什麼了。
「說起來，寧靜還和我們家姝兒還是表姐妹呢。」薑母笑道。
我一愣，好像是想起來母親的表姑有個女兒嫁進了姜家，但是自從母親過世，外祖謝家漸漸也大不如前，許多親戚間的走動也就少了。我每年過年回謝家拜年，偶爾有父親同往，大多數時間是我自己去的。那偌大的謝家，通常只能見到我外祖父母，兩人每一見我，就想起我早逝的母親，便也不禁悲從中來。他們同我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他們年紀大了，沒法照顧我，只希望我好好的。所幸，母親和謝家留在寧氏的心腹，至今仍站在我這邊。
「你媽媽去得早，這些年謝家落得快。你現在也長大了，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小姨吧。」薑母憐愛地將手放在我的肩頭，輕輕地拍，我看到她眼角似乎有一點晶瑩，「你生的可真像你媽媽。」
母親去世后，我便很少和謝家的親戚見面，十八歲才開始接觸商界的人，認識的都是父親的朋友和合作夥伴，對薑母的了解也僅限於姜家和寧氏的合作，還有姜姝和她弟弟。薑母這話一出，我也忍不住心中一顫，想起那段尚不懂事的年歲，和母親模糊的面容。
「小姨。」我輕聲喚道。
「誒。」薑母聽到這一聲，是真的要流淚了。姜父一見，忙大聲道：「誒呀，高興的日子，來，喝酒喝酒。」
我端起酒杯，把情緒隱在笑容之下。
又是幾番笑語舉杯，我們散了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我與陳墨言一起又見了幾個客戶，終於在角落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陳墨言給我端來一盤糕點，我接過放在一邊，伸手觸到腳踝。「嘶。」我輕抽一口氣。
「怎麼了，腳疼？」陳墨言放下手中的糕點，就伸手想幫我看看。
「沒事。」我移腳避開他的手，「高跟鞋穿久了有點疼，歇一歇就好了。」
陳墨言收回手，重新端起糕點。我也端起來嘗了幾口，想到慕容，又放下了，站起來對陳墨言說：「慕醫生好像不在一樓，我去二樓休息室看看。」
陳墨言正要開口，突然陳玉顏走過來，好像是家裡有什麼事情。陳墨言見狀只能對我說：「我不能陪你去了。」
「上個樓而已，怎麼要陪了。」我不由輕笑。
我上樓看到多個休息室，心想總不能挨個進去看吧。就給慕容打了電話，但沒人接。我攔了一個過路的服務生：「知不知道慕容在哪個休息室？」
服務生認出了我：「寧總說的是您的男伴嗎？」說著便將我引到了一間休息室門口。
服務生走後，我輕叩門，卻沒有聽到回應，也沒人來開門。我輕輕轉動門把手，門沒鎖。
「慕醫……」我叫到一半，就看見慕容坐在沙發上似乎是睡著了。他雙腿上擺著一台筆記本電腦，已經黑屏了，卻沒有合上。想來是工作的時候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我吞下了剩下的話，關上門，放輕腳步走到慕容身邊的沙發上坐下。慕容安靜地睡著，沒有被我吵醒。
我坐在軟軟的沙發上，側頭看向身側的慕容。他的眉頭微蹙著，似乎是習慣性的，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微闔，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平日里我只注意到他那一雙墨色如玉的眸子，此刻卻發現他的鼻子似乎挺高，嘴唇很薄，沒有什麼上揚的弧度。
聽說薄唇的男人都薄情。我想到慕容平時清冷端方的模樣，似乎是什麼也不關心的，也從沒聽瑾瑜說他走的和誰特別近。
慕容醒著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環繞著一股不容人靠近的氣息，說實話，他的容顏，令人憧憬，也同樣令人生畏，彷彿高嶺之花，高不可攀。如今睡著，倒是多了幾分平日里沒有的乖巧安靜，眉頭蹙著，讓人有幾分心疼。
我思及此，收回了視線，靠在柔軟的沙發上，仰看著天花板，思緒逐漸飄遠……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慕容在一旁就著筆記本電腦工作，我愣住了。
我剛剛睡著了？
慕容聽到聲響，回過頭來，一雙的墨色的眸子沉靜地看著我：「寧靜小姐，你醒了。」
這句話，我本來準備在慕容醒的時候跟他說的……
「不好意思。」我直起身，身前的衣服滑落，我一看，是慕容的西裝外套。
「現在九點，寧靜小姐要再待一會兒嗎？」慕容問我。
「不了，我們走吧。」我站起來，把手裡的外套遞給慕容，正要道謝，慕容攔住了我的手。他說：「外面冷，披上吧。」
我點點頭，瑾瑜也常這樣跟我說。
我們下樓的時候，大廳里還有好多人。我一走下樓梯，陳墨言就出現了。
「你上去找慕醫生，怎麼待了這麼久才下來？」陳墨言問我，他的視線落到我肩上披著的西裝外套上，「這衣服，是慕醫生的？」
「慕醫生說外面會冷。」我回答，「我們準備回去了。」
「寧靜姐，你們這麼早就要走了？」陳玉顏瞪大了眼睛。現在雖然已經不早了，但是宴會通常會持續到十點，我以前一般是待到快十點才走的。
「慕醫生明天還要上班呢，現在已經很晚了。」我輕笑道。
「要不要我送你？」陳墨言上前一步。
「不用，我還得送慕醫生回去呢。」我笑著搖頭，「你好好陪著玉顏，我們就先走了。」說完，我示意慕容跟我一起離開。
坐在車上，我感覺有一點累，想到慕容，他一定很不習慣這樣的宴會，於是開口：「慕醫生，會不會很累？」
慕容的聲音平淡無波：「還好。」
「要是累的話，不用勉強自己，醫院的工作也很辛苦吧。」我試探著開口，「我可以找別人陪我參加宴會的……」
「不用。」慕容開口，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似乎是怕自己的態度過於強硬，他又補充道：「不累。而且，我答應了瑾瑜的。」
慕容是個重信義的人，我知道，這樣想著，我也就不提這事了。
車子停在了一個小區門口。「慕醫生在這裡買了房子嗎？」我問道。
「嗯，公寓。」慕容點頭，「那麼，寧靜小姐，我先回去了。」
我笑著應聲。慕容拉開車門下車，車子掉了個頭，我搖下車窗，看著站在原地的慕容，笑道：「那慕醫生，下次宴會也麻煩你了。」
慕容穿著西裝，身姿挺拔如竹，他淺淺笑道：「榮幸之至。」
我的心按捺不住地悸動了一下。
「慕醫生再見。」我維持著臉上的笑容，關上了車窗。慕容的聲音從沒有完全關上的車窗傳進來：「再見。」
車子發動駛離，我回頭，看見慕容仍站在原地，往這個方向看。司機打著方向盤，車子過了轉角，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