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周文川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公司就派車來接我了。
「小劉，你留在這兒等車修好。」
司機小劉點頭應是。我轉頭對受傷的助理道：「你也留在這兒，一會兒和小劉一起回來。」
「可是寧總，您身邊不能少人……」助理焦急地要跟我一起上車。
「你好好休息，養傷期間工資照發，」我伸手止住助理的動作，「傷好之前，別來公司給我添亂。」
助理猶豫幾秒，點頭，眼睛有點發紅。她平日里就像我的姐姐的一樣，除了是我工作上的助手，還時刻關注著我的生活，換而言之，我的身體不如瑾瑜那樣「嬌貴」，也有她的功勞。
慕容應該還沒起，畢竟他是請假來這兒，昨晚本就是要留在這裡過夜的。這兒不好打車，慕容回去應該會需要車。
我乾脆讓司機小劉等車修好后載慕容回去。
坐上車搖下車窗，助理還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我，她的眼睛里滿是擔憂：「寧總，要是有什麼事就打電話給我。」
我點點頭，卻沒真的放在心上。要真出什麼事了，打電話給她，不說有沒有用，至少不可能來得及。
車子駛動。
「王叔。」
我沒抬頭，輕輕喚道。
「小姐。」駕駛座上的王叔聞聲問道，「什麼事？」
「我爸讓你給我帶什麼話了？」我低頭擺弄自己的指甲，末了抬頭看向鏡子里王叔的臉。
「小姐真不愧是先生的女兒。」王叔先是一愣，很快露出了笑容，「先生說，上水鎮之事，不宜操之過急。」
我的手頓住了。
不宜操之過急。
到底是提醒我應該徐徐圖之，還是壓根就不想我管這件事。
這幾年，父親對周家的態度實在不甚清晰。說是放縱，又因為周文川算計我暫時有些許的壓制，但是周文川在公司的地位卻是未曾動搖，甚至周文川的一兒一女都是我父親送出國精修學業的。如今女兒回來了，兒子還留在國外，已經進了寧氏在國外的分公司，據說已經坐到了不錯的位置。
那麼，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決定明面上還是先停止對上水鎮的查探，暗裡能查得如何，只能再說。
——
「寧總，下午有一場會議，需要您參加。」我到公司的時候，明月已經在等我了，「另外，上水鎮那邊……」
「上水鎮的事，讓那幾個去查的人先停一停，」我側頭對她說道，「派人盯緊了周文川那邊，有任何關於上水鎮的消息馬上跟我彙報。」
「另外，把關於上水鎮的資料全部收起來，發到這個郵箱里。」我遞給明月一張紙條，「你手上關於上水鎮的工作暫時都停下來。」
「是。」明月雖沒有完全明白事情的始末，還是立馬點頭。
我們正朝電梯走去，突然電梯門開，裡面的人看到我，突然一聲：「寧靜啊。」
我抬頭看向來人，嘴唇輕輕抿住，又勾起：「周總。」
我面前這人正是周文川，周姨的哥哥，寧意的舅舅。他面上滿是笑意，看到我就像看到自己的親侄女，臉上的褶子都笑出來了，圓圓的身子一搖一擺地從電梯里走出來，徑直站到我面前。
「怎麼還是叫的這樣生疏。」周文川笑得似彌勒佛一般，伸出手拍拍我的肩膀，我微微偏頭，忍住想要避開他的手的衝動：「公司里，還是按公司里的規矩來好。」
「說的也是。」周文川笑道，他一雙細長的眼睛打量著我，「寧總，這大清早的，是剛從外面回來啊？」
「嗯。」我抿唇笑，發出一個單音節字，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
周文川見我這般，也不說別的，只是笑：「寧總這年紀輕輕的，還是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拚命了。」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他還有下文。
他一雙眼睛里滿是戲謔：「我有個遠房親戚，不到三十歲，就去了，醫生說，是平時工作太累了。身體畢竟是爸媽給的，這硬體好與不好，早就定了，你可要多注意啊。」
身體是爸媽給的。
我母親身體不好，自然，我的體質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這是哪家的親戚，我倒是不知道。」我輕輕笑道，「論起血緣關係，想來是與我沒有多大關係的，周總可要提醒令郎令千金，注意身體啊。」
周文川一噎。
「周總，您也要注意身體。」我似是突然記起什麼，「我聽說，人年紀大了，年輕的時候不曾有的毛病都會冒出來，還會連帶許多併發症，您可要小心哪。」
明月拉拉我的袖子，示意我別說了。
我假裝抬腕看了一下表，抱歉地笑笑：「呀，周總，我一會兒還有個會，我得去準備一下，失陪了。」
周文川的臉色不大好看。
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明月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寧總。」
「覺得我剛剛得罪人了？」我坐到辦公椅上，抬頭看向明月。
明月皺起眉頭，抿唇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我認為有些事，還是不宜操之過急。」
操之過急。我輕笑，短短几個小時，竟然再一次聽到了這個詞。
「周文川在我回公司的時候碰上我，說是巧合，你信嗎？」我拿起一支鋼筆，在指尖轉著，「今天公司派車來接我，我去了哪裡，不難知道。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我的目的是上水鎮，我再掩飾，豈不像小丑？」
「話雖如此……」
「明月，我們認識已經六年了。」我輕輕用鋼筆敲打著桌面，一下一下，「你知道，我不是一個藏不住事的人。」
明月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這些年在家裡和周姨的相處，雖算不上親近，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在公司，周文川數次在暗地裡做小動作，我都可以假裝視而不見。我沒有表現出對周家任何的敵意。但是現在，我的目的已經很明確，就是上水鎮。這時候，若是我發現周家站在我的對立面，還對我露出了敵意，我卻還能保持和氣的態度，只能說明，我對他們，早有提防。」
「這時候露出破綻，恰恰說明，他們這一招，出其不意。」我輕輕笑了聲，「這就夠他們得意一陣子了。」
「可是這樣一來，上水鎮項目一旦被重新提起，你和周家就徹底對立，那時候，就真的沒有退路了。」
「明月，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我抬頭看著明月的眼睛，「陳墨言二十四歲的時候，已經憑自己在陳氏殺出了一條血路，瑾瑜二十歲的時候，就和他那兩個弟弟把爭鬥都擺在了明面上。」
「明月，我和周家相安無事到今日，已經是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