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車子行駛到攻速公路上時，我才鬆了一口氣，人多的地方我總是覺得不自然。

張三聽了我的一番敘述也不禁感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我們所看到的只是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或許連一角都沒有摸到，我們不知道那座山有多大，也不知道我們所觸及到的佔了這座山的多少面積。

我還記得我活著時的一些習性，喜歡聽滾滾車輪劃過的聲音，喜歡聞帶有陽光味草地的味道，喜歡在不算晴的天和好友一起詩詞朗誦，暢談古今。

那時候平民的日子還算好過，雖然餐里沒有多少肉，但是也可以飽腹，我16那年雖然沒考取什麼功名，但也算小有名氣，在家的附近與好友開了一個私塾，每天白天與好友交給小朋友一些知識，晚上吃著我們從河裡抓來的草魚，日子過得好不快樂。

平民有平民的日子，他們窮苦但是快樂，富人有富人的日子，他們富貴更快樂。

人一旦快樂起來就會有很多的想法讓自己更加快樂。

趙家那個時候在我們的地盤上是個富甲一方的商人，人脈更是四通八達，趙老爺膝下有位四子女，大兒子趙恆朔武狀元在宮裡當差，二兒子趙恆志繼承了父親的家業幫忙做生意，三女兒趙禕憐是宮裡的賢妃，四女兒趙禕伶待字閨中還未成親。

那大戶人家看起來是普通百姓永遠都到達不了的高度，趙恆朔為人霸道強勢，蠻橫無道，家裡有4房姨太太都是搶來的民女結親，趙恆志為人陰險狡詐，可謂是無奸不商，就這樣兩個品德敗壞，無惡不作的人在某一天開啟了改變許多人生的一個主意。

他們開始挨家挨戶的搜查人，男子年滿十四以上六十以下沒有工作的都要給他家做工，一天50文錢，許多沒有工作的人都過去了，我和好友本來是不打算過去的，但是我們的草房私塾一夜之間竟然起火了，我苦笑，這一定是他們的計劃，為了抓人到他家裡做苦力，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害人的事。

幾天的時間趙府就多了200多人，起初這些人只是做些簡單的工作，擦擦桌子，洗洗碗，最累的無非也就是扛幾包麻袋，晚上還有住的地方，吃的飯菜里有魚有肉，幾天下來，所有人都放下了戒備，以為自己找到個好的地方，以後可以過上好日子。

這樣的日子持續有半月，我開始發現，原來熟悉的面孔漸漸的消失了，但是府里並沒有傳出有人走的消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新的面孔，起初我沒有在意，直到我的好友蘇柏不見了。

我再次醒來發現我在地窖里，地窖周圍都是人，這裡又黑又臭，唯一的光亮就是上方的透氣欄。

我冷笑一聲，就知道天下沒有這麼好的事。

地窖的哭鬧聲不絕入耳，像是來自地獄惡鬼的哭聲，明明趙家的人才是最大的惡鬼，此時的他們就像是上帝來審判人間一樣。

惡鬼給人建造了地獄，自己卻當上了閻王。

我聽得上面發出一聲冷笑，隨後又聽見袋子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隨著一聲令下，有無數個黑影從袋子里飛出然後鑽進這又黑又臭的地窖里。

那些猩紅的雙眼讓人發慌，地窖里的人開始亂作一團，凄厲的聲音簡直要響徹九霄，哭喊聲，咒罵聲一時響起，最終消失在蝙蝠堆里。

我記得我睡了很久，才醒過來。

醒過來時我發現我在一個屍橫遍野的亂葬崗上，周圍都是屍體，夏季炎熱，他們的屍體已經腐爛，有的上面還爬滿了蛆蟲，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發現我眼中的世界似乎變了個模樣。

屬於藍色的天已經變成了灰色，白色的雲也變成了烏雲，目光所到之處皆是灰色，地上躺著的屍體也是灰色，唯一不同的是我能看到他們傷口處的點點紅色印記。

我開始覺得那灰色的陽光刺眼，可是在這亂葬崗處沒有讓我藏身的地方。

蘇柏的屍體在我的不遠處，他脖子上手上都是傷口，臉上的皮肉也開始爛掉，要不是他身上有我們一起買的玉佩，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腐壞的人是我的昔日好友。

我跪在他身前，抓著他的玉佩想要痛哭，可是無論我怎麼哀嚎，眼裡也沒有流出一滴眼淚，本應該痛的裂開的心也沒有一絲知覺，而我的聽力似乎要比從前厲害了許多，落葉的聲音，蟲子蠕動的聲音，鳥拍打翅膀的聲音我都能聽到。

那些記憶就像是拍好的電影一樣，每晚在我的腦子裡都自動播放一遍。

張三的核桃被我捏碎了，我看到他嘴角抽了抽，握著方向盤的手也抖了一下，心愛之物一瞬間被我捏的粉碎。

不同於那些屍體，我的身體還是完好的，甚至沒有一處傷口。

我清楚的記得那些蝙蝠咬到了我的脖子，我的手臂，我的腳踝，然而那些被咬的地方除了衣服破了，一點傷口都沒有。

馬車的車輪聲在我耳邊響起，我回頭，周圍依舊是荒蕪一片，哪來的馬車聲呢。

許是知道了我的疑惑，不到一刻鐘真的有幾輛馬車駛了過來。

我連忙躺在了地上，眯著眼睛看走過來的人。

5輛馬車上裝著都是屍體，屍體上還殘留著濃濃的血腥氣，奇怪的是我不覺得噁心，血的味道就像是勾引我魂魄的味道。

我看到了來的人身體流動的鮮紅的美好，讓人饑渴難耐，我喘著粗氣，一種不知道什麼的慾望慢慢長起。

我的世界出現了顏色，是紅色，所有人的臉都變成了紅色，我的牙也在慢慢生長，長度接近我的下巴，肚子嘰里咕嚕的叫了起來，像是對我看到食物無動於衷的反應產生了不滿。

「又死了一批，也不知道大少爺和二少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是啊，再這麼下去鎮上的人都要死光了，朝廷竟然也不管。」

「嗐，死的這些都是些沒工作沒親人的人，死了估計也沒有人管了，這麼長時間連個報官的都沒有幾個。」

幾個小廝毫無顧忌的說著話，就連我睜開雙眼他們也沒有看到我，機械式的將那些屍體扔在地上。

我拖著沉重的身體站了起來，那些人看到屍體堆爬起來一個人頓時嚇得忘記尖叫，只張個大嘴瞳孔地震般的看著我，他們的血液在快速流淌，他們的每一個動作在我面前都變得異常清晰和緩慢，我甚至能猜到他們接下來的動作。

5個小廝被我吸的只剩下皮骨，我真的太餓了，沒把帶來幾匹馬吸了就不錯了，我從他們身上繞過去，擦了擦嘴唇。

血可以是腥的，也可以是甜的，我的世界恢復了顏色，陽光也沒有那麼刺眼了，隔著老遠我好像也能聞到遠處池塘荷花的味道。

清新怡人，清心靜氣。

我復活了，以一個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