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男扮女裝?
有人進了閣樓。
她立即翻身上榻,一把扯下銀鉤,白帳傾瀉,將四周擋得個嚴嚴實實。
下一刻,腳步聲已到近前。
「尊主,凌風那小子擅離職守,屬下前來護持。」凌雲小心翼翼地道。
「原來是凌雲。」她暗想。
隔著一層白帳,隱約能瞧出一道人影,靜靜守在床前。
「本尊無事,你且回去。」她捏著嗓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凌雲聽命,道了一聲「喏」。
直到人完全走遠,她才放下心來,再次看回床榻。
可就是這一眼,讓她赫然心驚。
沈晏初不知是何時醒的,此刻正一瞬不瞬地凝著她。
昏沉的光投在他臉上,堪堪描出輪廓,雖看不清他的面目,但那一雙冷目,像刀剮一樣,讓她心口猛縮。
「七煞。」他道,音色冷硬的沒有半絲起伏,「亦或是,喚你一聲柳家郎君?」
柳如顏呼吸一滯。
他,竟然早已識破她身份!
柳如顏當機立斷,先下手為強。
她右手揮出,刀鋒又快又猛,直向男子面門。
誰知對方動作更快,刀鋒迫近的那刻,他旋手扣住她腕,一翻一轉,刀從手中脫落,緊接著被一股勁力撞向床柱。
柳如顏被他抵在柱上,手腕又痛又麻。
凌雲聽到動靜,再次折返回來,遠遠地喚:「尊主?」
「尊你個頭!」柳如顏忍著痛,暗罵。
沈晏初盯著她臉,低語:「還有力氣咒人。」
她一時語塞,忍不住奇怪,他怎會知道她心中所想?
沈晏初偏轉過臉,離她又近了一分。
他已是化臻之境,眼力更非常人,饒是這帳里昏沉,他想看清楚她,也絕非什麼難事。
「尊主——」凌雲又喚。
尊主閉關之前就已經境界不穩,最怕他會氣血逆行走火入魔。
凌雲想再往前走,卻被喝住。
「誰讓你擅入的。」賬內傳來一記冷喝,「出去!」
這一聲帶著威壓,凌雲不禁後頸發涼,唯唯諾諾地退出閣樓。
賬里,柳如顏一聲不吭。
沈晏初攆走了人,端詳起面前的「少年」。
「面若敷粉,貌如婦人。」他點評。
柳如顏心裡越發不悅,她突然間發力,一把掙開桎梏。
沈晏初見她要逃,改為拽住她領衽。
她本是往外掙脫的架勢,又這麼被人用手拽住,向後倒去的同時,領衽散開,露出光潔的背,以及起伏曼妙的束胸小衣。
賬內昏沉。
她躺在男子的雙臂之下,柳腰纖柔,而他正盯著那層貼身的小衣,發怔。
印象中,他在禁書里窺見過幾眼。
莫非,這是柳家最擅長的易容之術。
——男扮女裝?
柳如顏又羞又惱,抬手就是一扇:「無恥!」
沈晏初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巴掌,自是惱怒,誰知,他垂眸去看時,面前的「少年」俊顏緋紅,一雙眼裡盈了水光,眉心微蹙。
她在害羞?
沈晏初頓覺詫異,一手撫向那片隆起,掌心處軟綿的觸感,就像掬了一捧雪,帶著熱度。
這會,連他自己也僵住,冷目變了顏色,透出細細碎碎的光,正是年少時期才有的青澀。
他,不知所措。
柳如顏趁他一時不察,立即翻身躍起,躥出帳子,幾乎是頭也不回地逃出閣樓。
房門大敞,寒風捲簾而入,掀開那一席雪白紗帳。
而他,獨自倚在床頭,手心處的溫度揮之不去,男子一張清雋的面容,亦是緋紅。
一夜過後,他不曾見過七煞,更未見過柳家的女郎君。
無人在旁時,他會把玩一柄小刀,刀鋒甚是凌厲。
就像那一晚,她看他時的眼神。
他收起刀,望向窗外的茫茫雪地。柳家並非他所殺,但說與不說,又何妨。
西北冬季漫長,但終有逝去的一日。
沈晏初因執著於十年前的真相,焚心訣遲遲不得突破,被困在八重境已是許久。
冬去春來,天氣乍暖。
他查出派里混有細作,與望風樓互通風聲,難怪,這些年來始終毫無線索。
這次,他孤身一人南下九州,最終重返大理。
一路追兇的途中,他遇到了不曾想過的人,沈無婪。
「當年若不是這樣做,何以成就如今的你,阿初,你怨不得舅父!」
子母蠱,子母蠱,去母留子,保全蒼生。
沈晏初望著面前的男人,敦敦教誨猶在耳旁,諷刺,極大地諷刺。
「你有你的宏圖偉業,你有你的天下蒼生,可這些人是生是死,關我何事?」他涼薄一笑。
從此,世間再無沈晏初,重逢已是絕情人。
他殺伐果敢,短短半年便清剿了各部落勢力,大理國力更甚從前,旁人無不忌憚。
只可惜,沈無婪不知去向。
為了將當年參與謀划的人全部都斬草除根,他追尋望風樓的蹤跡,來到一處險關。
嶙峋戈壁,黃沙漫野。
他遠遠地看到石壁之間,一位少年渾身浴血,單手執刀跪倒在地,髮絲凌亂得早已不見面目,唯有一雙眼,執著地凝視前方。
血水沿著刀鋒淌落,她不言不語,背脊挺直,猶如飽受風沙洗禮千年的胡楊樹,屹立不倒。
離近了,才看到那雙眼裡沒了半絲神采,已是油盡燈枯之態。
不知怎地,沈晏初的心驀然一痛。
恍若一口沉寂多年的古井,掀起層層細浪,最終,澎湃涌動,久久不息。
兩個命運如此相似的人,多舛一生,顛沛流離,再相遇,卻是陰陽兩隔,黃泉陌路。
「你大仇未報,豈能說死就死。」他站在她面前,冷目升起悲憫。
「本尊,不許你死。」
「活下去,柳如顏!」
焚心訣練至九重境,會有扭轉乾坤之力。
新的命運重此開啟,這一世,他與她,又是否能夠逆天改命。
銅鏡前。
沈晏初眉眼依舊,看向她時綴了一絲笑:「上一世我沒護好你,這一生,我必當白頭相守。」
「誰讓你守了。」柳如顏背過身,嘴裡呢噥著,「明明一早就識破我身份,卻故意裝作不認識,小心思忒多了,壞透!」
他輕聲笑著,以這姑娘的性子,若真是道清楚了,哪能讓她一廂情願的主動投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