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親爸死了
睦男在大雨中狂奔。
姍姍在後面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拚命地追趕著。
跑著跑著,她沒了力氣,癱倒在地。
姍姍追上來,累得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她的傍邊,她也想癱倒在地上,但她不能這樣做,她還得照顧睦男。她挪了挪屁股,盡量靠近睦男,然後將她從地上抱起來,半放在懷裡。
睦男面無表情,泥濘順著雨水在臉上肆意橫流,雙眼圓睜卻又空洞無神,在蒼白的路燈照射下越發凄涼。
睦男沒有哭,更沒有流淚,她麻木了,哀打莫過於心死。
可姍姍卻是淚流滿面,號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呼喊著睦男的名字。
老天並不可憐這兩個可憐的人,那雨越下越大。
姍姍已經哭的沒有了聲音,只剩下一陣一陣的抽泣。
終於,睦男動了,她從姍姍的懷裡掙扎著站了起來向前走去。
「去哪?」姍姍也顧不上哭了,馬上從地上爬起來,跟了上去。
「去醫院。」雨水的澆灌還是有點用,讓睦男找回了一點意識。
是呀,應該去一下醫院,畢竟那裡還有一個她那剛服毒的親生父親。
「好呀,我去攔車。」她趕緊跑到馬路邊,伸手打的。
可這連續過了幾輛的士都沒有停,要麼就是有客,要麼就是見她們那狼狽樣而不敢載她們。
終於攔下了一輛的士,兩個一上車,那司機問她們要去哪?
「去醫院。」姍姍趕緊說。
「去哪家醫院?」
「去哪家醫院?」姍姍重複一下,是呀她也不知道哪家醫院。
「我問你呢?」那司機見那雨中的她們太過無助,是動了惻隱之心才停下來搭她們的,那點車費還不夠洗車錢,更何況看那樣,能不能收到車費還另說。現連去哪都不知道,他心裡暗暗叫苦。
「我也不知道去哪?」姍姍倒是實話實說,「大哥,能不能拿電話給我打一下?我們出來得急,沒帶電話。」
司機拿著手機回頭準備給她,可又放下,因為他看到她倆全身都是水,不知是怕弄髒了手機,還是關心她們,他轉而拿起擋風玻璃前的紙幣盒遞給了她們。
「謝謝!」姍姍趕緊接過來,親抽了幾張幫睦男擦了擦臉。
姍姍幫睦男擦好,這才給自己擦了擦臉,最後才把手擦乾。
那司機看到這一幕,倒是感動起來,自己都那樣了,可還是先照顧同伴,不由得心生敬意,於是就趕緊把手機朝她遞了過去。
「謝謝!」姍姍一邊道謝一邊接過電話,撥打了牛哥的手機。
「是姍姍嗎?」那牛哥是秒接。
「你怎麼知道是我?」
「這深更半夜哪有人給我打電話?而你的手機又落家裡了,我早就想到你一定會借別人的手機打給我的。所以,我就想到是你了。」
「你一直在等我的電話嗎?」姍姍心裡湧上一股暖流。
「是呀!」牛哥很是焦急,「你們在哪裡呀,我和阮警官到處在找你們。」
「那姚——睦男的爸爸在哪家醫院?」姍姍這才想起她打電話的主題,「我們在新華路這邊,現在就打的士過去。」
「我也在新華路,馬上過來接你。」牛哥那邊想了想又說,「其他事見面再說。」
「好吧,那你快點。」姍姍對那的士司機說,「大哥,麻煩你打一下雙閃,馬上就有人來接我們。」當然她說的這話,牛哥也聽到了。
「好的。」這是那司機的回答,說話間他就打開了雙閃。
「我看到你們的車了。」原來牛哥就在後面,隨後就聽到後面的車喇叭聲音,「聽到我按喇叭了嗎?」
「聽到了!」姍姍興奮地叫了起來,「大哥,麻煩你把車靠邊停一下。」
這車剛停穩,後面的牛哥的車就到了。
牛哥拽著一把傘從車上跳下來,一邊跑一邊把傘撐開,幾步就來到了的士旁邊,他一手拉開車門,先把睦男接到自己的車上。
再回來接姍姍的時候,姍姍沒有急著下車,而是說:「先付一下車費。」
「多少錢?」牛哥一邊掃收款碼一邊問那司機。
「就起步價,十二塊。」
姍姍說:「給兩百!」
「不用!」司機倒是實在人。
「微信到帳二百元!」從車前傳來了提示音。
那司機趕緊說:「謝謝了!」
牛哥很誠懇地說:「謝謝你才對!」這才把姍姍接到自己的車上。
隨後牛哥也趕緊上車,啟動車就往前走,「你們這一身都濕透了,先回家洗澡換衣服吧!」
「去醫院!」睦男說的很乾脆。
「那,那什麼,他已經走了。」
「誰走了?」姍姍沒聽明白。
「姚高峰死了,送到醫院的時候就死了。」
「啊——」姍姍看了一下坐在旁邊的睦男,可發現她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
「去醫院!」睦男又說了一次。
姍姍有點緊張,把頭往前探了一下,低聲對牛哥說:「去醫院吧。」
「嗯。」牛哥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就調轉車頭朝前方開去。他一邊開車一邊給阮先超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已經找到了她倆,並在去醫院的路上,還特別叮囑他要買兩條大浴巾,她倆全身都濕透了。
等他們到到醫院的時候,那阮先超抱著兩條大浴巾已經在醫院門口等他們了。
車一停穩,阮先超就跑了過來,拉開車門,等她倆下來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遞了一條浴巾給姍姍,然後拆開另一條的包裝,抖了抖就批在睦男的肩上。
大家都沒有太多話,畢竟剛死了人,所以阮先超只是輕輕地說了一聲,「這邊。」同時做了個手勢,三個人就朝前面走去。
牛哥很快就停好車,並趕了上來。
阮先超剛來的時候就辦好了手續,那太平間的門已經打開。
四個人走進太平間的時候,只見正中間停著一台蒙著白布的單架車,在慘白的燈管照射下,越發顯得凄涼和恐怖。
人的生命是那樣的脆弱,誰能想到,幾個小時前,還在姍姍家裡逗弄小孩的姚高峰,現在卻已躺在那張白布下面了。
幾個人進到太平間來,不自覺的一字排開,靜靜地立在入口,盯著那張白布,誰都沒有說話。
姍姍感覺到有點害怕,但還是壯起膽挽著睦男的胳膊緩緩地往前走去。
阮先超趕緊往前走了幾步,搶在她倆前面,把那張白布掀開。
睦男站在單架前,久久得凝視著那張烏青的臉,從那遺留在臉上的表情上看不出一絲痛苦,是那麼的安祥,甚至在那安祥中還透露出些許笑意。
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同他有什麼關係,但世事就是這樣捉弄人,現在他居然成了自己的爸爸。
她面朝單架車跪了下來。
阮先超也趕緊跪了下來,那躺著的是自己的岳父,那肯定是得跪的。
牛哥和姍姍看了一眼對方,然後也跟著跪了下來。
幾個人跟著睦男的節奏,一起給死者叩了三個頭。
叩完頭其他三個人都站了起來。
但睦男沒有馬上起來,她想多給他跪一會。
這時,她的耳邊似乎又想起了姚高峰最後的那句話,「你可不可以叫一聲爸爸——」
她張了張嘴,最後叫了一聲,「爸爸——」然後又重重地叩了下去。
她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冰涼的地板上,那股冰涼讓她那凌亂的思緒和那快要炸裂的腦袋得以暫時寧靜。
她持續地保持這個姿勢,久久地不想抬起頭來。
空氣凝固了。
良久。
「走吧!」阮先超輕輕地吐出兩個字。
睦男彷彿沒有聽到,也沒動。
阮先超給姍姍使了個眼色,然後兩人各扶一邊,把睦男從地上架了起來,半拖著她走出了太平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