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元一道宗的尊嚴何在
天樞輪驟然轉動,元一山脈一處山洞中,飛掠出兩道身影,一道身影直入元一道殿,一道身影飛向天樞輪。
「道祖顯靈,福澤後人,天樞輪轉動了!」
御陽師祖跪在元一道祖雕像前,嚎啕大哭,那模樣像極了受了委屈找父母哭訴的孩子。
半柱香后,御陽師祖跑出大殿,抹著淚一副委屈的模樣,朝著高懸於空中的銜燭君大喊。
「銜燭君,靈寶不退,堅決不退啊!本師祖怎會欺騙你,天樞輪必將重啟,我沐仙州修行者飛升指日可待!」
銜燭君身形直墜而下,瞪著御陽師祖,拳頭緊緊的捏著,似在壓抑著內心**無比的怒意。
「老賊,本君飛升失敗,修為大跌,區區九劫地仙,縱然天門大開,我又如何飛升!」
御陽師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伸手拍了拍銜燭君肩膀,老臉之上帶著鼓勵後進晚輩的神色。
「你天賦秉異,再修行萬載,必能境界完滿,你放心,渡劫之事包在本師祖身上,只收一半靈寶,如何?」
「老賊,你找死!」
元一道觀上空,風雲變色,銜燭君周身黑炎瀰漫,龍鱗畢現。
御陽祖師後退幾步,右手遙指天穹之上的天樞輪,左手插腰,一臉正氣。
「大膽,信不信本座以天道之力鎮殺你這孽龍,靈寶不退,渡劫免費,如何!」
銜燭君仰天狂嚎一聲,暴虐而不甘,身形化作黑色古龍,飛向天穹之上的天樞輪,狂暴的龍吟響徹整個天元山脈。
林幼卿背著初一御劍落在道觀之中,御陽師祖忙小跑上前,扶著林幼卿。
「幼卿,你思凡了,怎麼背回個少年郎,初一呢,你把他賣了?」
「這就是初一,他撥動天樞輪,然後昏迷了!」
「啥……他是初一,天樞輪是他撥動的?」
林幼卿沒有回答,背著初一快步進了小院,待她將初一放在床上,御陽師祖依舊像失了魂一般,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初一,臉上掛滿震驚。
三年未長一寸的初一,出去半日便長成少年郎。天樞輪乃上古神器,鎮天地氣機,掌萬物氣數,竟能被初一撥動,這也太過匪夷所思!
「您發什麼愣!」
林幼卿抱著一堆瓶瓶罐罐放在床上,神色焦急的瞪著御陽師祖。
御陽師祖將手搭在初一的額頭上,靈息注入他的靈庭之中,卻如泥牛入海,既無法窺探他的靈庭,也未從他身上感受一絲靈息流動。
忙將手搭在初一的手腕處,見他脈搏強勁有力,生機旺盛,御陽師祖緊皺的眉頭,才舒緩下來。
「應是靈息被抽空,讓他休息些時日,自可恢復!」
御陽師祖說罷,起身背著手,緩步出了房間,林幼卿稍稍心安,坐在床邊守著初一。
走出小院的御陽師祖,神色凝重,剛才的說辭,只是讓道行淺薄的林幼卿心安。
初一全無靈息,靈庭封閉,卻能撥動天樞輪,任他如何猜想,終是不得其解。
夜半時分,初一的房間之中,林幼卿坐在床邊,御陽師祖閉目捋須,玄真、玄靈等弟子沉默不語。
「能輕鬆撥動天樞輪,初一難道真是元一道祖轉世,我們拜拜他,說不定他就醒了!」
御陽師祖好似以前的謊言被應證了一般,頗有幾分得意。
「這話你信嗎?」
林幼卿臉色冷寒、眸光如劍般盯著有些恬不知恥的御陽師祖,老頭兒忙一把拉過玄靈擋在身前。
「師祖,你對外鼓吹初一是道祖轉世,你自己還當真了?」玄靈撇撇嘴,一臉鄙夷的看著御陽師祖。
「不管初一是什麼身份,是何來歷,他也是我們的家人,如此,就夠了!」
御陽師祖就此打住話題,眾弟子們皆點頭應是,既為家人,若對他刨根問底,反而失了情分。
「師祖,天樞輪若真能重啟,我元一道宗大難將至!」
林幼卿一語中的,眾弟子沉默不語,有言「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天樞輪有重啟之機,十大仙門如何能讓元一道宗繼續執掌天樞神殿。
「銜燭君渡飛升劫牽動天樞輪,初一再次撥動天樞輪,天地氣機已波及全州,各宗門必望風而動。淺溪城中已有外道宗門匯聚,太一宮方沉也在其中!」
「該來的總會來!」御陽師祖語氣很平靜,他看著臉色嚴肅的林幼卿,咧嘴笑了笑。
「老乞丐所言,已有驗證,外道宗門圍殺我,便是太一宮指使!」
林幼卿怒了,她怒其不爭的死盯著一臉從容的御陽師祖,恨不能將這老頭兒拎起來丟出院子。
「神衍陸洲大變將起,沐仙州不過是冰山一角,我道宗在大勢面前,不過是一顆小石頭!」
「小石頭,所以就該任人拿捏?」
御陽師祖見林幼卿動了真怒,忙開口說道:「本師祖怎會沒有準備,所行之事皆有謀划,你們且安心!」
林幼卿表情稍緩,她跟著御陽師祖時間最久,老頭兒什麼脾氣秉性她再清楚不過,他既然說有謀划,必不是虛言。
「外道宗門必會入侵元一山脈,你們何去何從?」
林幼卿目光掃過在場弟子,眾人皆揚著頭,玄真狠狠的捏著拳頭,手背青經畢現。
房間中的氣氛低至冰點,元一道宗弟子修行時日太短,林幼卿雖已至七劫,但面對外道宗門強者,如螳臂當車。
無論是宗門人數,還是修為境界,元一道宗最後的希望,只能繫於御陽師祖。
「若非我宗開放天樞神殿,沐仙州修行界如何能發展至今!」
玄靈狠狠的跺了跺腳,林幼卿輕嘆一聲,時至如今,元一道宗早已聲望盡失,再無法執掌一州道統。
百萬年前,絕地天通之戰,沐仙州修行者死傷殆盡,元一道宗開放天樞神殿,倖存下來的元一弟子攜無數仙典秘錄開宗立派,成就如今的十大修仙宗門。
天樞神殿開啟的近百萬年間,元一道宗氣數散於沐仙州,數以萬計的修行宗門林立,而元一道宗氣數則被消耗殆盡,人丁日漸凋零。
萬餘年前,御陽師祖橫空出世,以一己之力關閉天樞神殿,啟動封山大陣,終是為元一道宗保留下一絲傳承。
時過境遷,由元一道宗演化而來的十大仙門早已是數典忘祖,樹大根深,御陽師祖苦苦支撐,勉強保住道宗之名。
「天樞神殿內已空無一物,封山大陣失效,我們就一百三十二人,如何能守住元一道宗、護住天樞輪?」
林幼卿看著御陽師祖,無論這老頭平日里如何不靠譜,但他才是元一道宗真正的掌舵之人。
「若我宗真到覆滅之日,幼卿你帶著弟子們離去!」
「這就是你的謀划,我們走,你以身殉道?我是元一道宗首徒,我若離去,道宗尊嚴何在?」
林幼卿的聲音清冷,眼中卻無一絲膽怯,她如一柄劍,一柄艷絕人寰、鋒利無比的劍。
「我是元一道宗真傳弟子,我不會走!」
玄真面色冷峻,他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林幼卿身後。隨即,玄靈站在了他身邊,三人看向其餘弟子。
「誰還不是真傳弟子啊!」
身材高大,有些肥胖的玄壇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樂呵呵的走向玄真。
「元一道宗一百二十九人,都是真傳弟子!」
高高瘦瘦,目光有些呆的玄慧,咂咂嘴,快走幾步,站在玄壇身邊。
房間中十餘名弟子都站在了林幼卿身後,御陽師祖看著眼前一張張年輕面孔,白眉微動,眼淚撲簌簌的流了出來。
「你們這幫逆徒,搞的這麼熱血澎湃,本師祖都不好意思偷偷跑路了!」
房間中傳出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林幼卿挑了挑眉,玄靈揮了揮拳頭。
玄真依舊冷峻,他從懷中取出一本古籍,遞到御陽師祖面前。
「請把這卷《雙修秘典》拿回去,給我換柄靈劍!」
玄靈秀眉挑了起來,眾人皆看向平時里只知修行,冷峻少言的玄真。
「不是我要的,師祖硬塞給我的!」玄真忙將書丟給御陽師祖。
「那你為什麼留到現在?」玄靈質問。
「所以,你為什麼留著?」
「你看了幾頁啊?」
「有圖沒,我也想看看!」
「玄真師兄,你竟然是這種人?」
元一弟子們的歡鬧聲,打破原本的沉寂氛圍,玄真憤然出門,眾師弟、師妹們圍著玄靈,玄靈擺出要一震家規的模樣,繼續揭玄真的短,引得眾弟子轟然大笑。
「你們小聲點,出去吧!」
林幼卿含笑將眾弟子趕出房間,關上門,坐回床邊,幫初一掖掖被角。
「明天,我將宗門如今的處境講給所有人,去留自便,總不能強行將他們和宗門綁在一起!」
「也好,你是大師姐,這事你來處理!」
御陽師祖站起身,幫初一搭了脈,吩咐林幼卿再給初一喂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藥,隨後便出了房間。
翌日,林幼卿將元一弟子聚集在道殿之外,宣布了宗門如今的險境,讓他們自行去留。
一日之內,元一道觀陸陸續續離開了幾十名弟子。這些弟子皆是兩年間慕名入門的新弟子。
他們不求問道於天,只求溫飽度日,一小部分則是沖著真傳弟子之名拜入元一道宗,自然不願與宗門共存亡。
隨後一月,初一一直在沉睡,林幼卿每日都會坐在他床邊許久,玄真、玄靈幾人,則會定時打掃房間,一切顯得平靜而自然。
御陽師祖依舊仙蹤難尋,林幼卿除了待在初一的房間,她也會坐在山門之上,遙望天邊,等待著山門外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你在等人?」
高坐在山門上的林幼卿轉頭,見初一已然坐在她身邊,山風過處,瑩白長發飄動,當真是絕世少年郎。
「你沒事了?」
林幼卿轉過目光,看著山道兩旁的綠樹紅花,想起種種過往,絕美的容顏上泛起些尷尬之色。
「山雨欲來,你欲以一劍破之?」
林幼卿嘴角微動,她沒有回答初一的話,眼中卻有著濃濃的戰意。
「我會陪你守住這個家!」
初一將手放在了林幼卿的手上,她像受驚一般縮回手,初一很是疑惑,林幼卿跳下山門,獨自沿著山道,向道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