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受邀

飛機場，22：30。

在延時四個小時后蒙欣悅終於到了。

「你在哪兒啊？」薛穎又望了一圈。

「就在出口這哪。」電話那頭也覺得奇怪，「我拉著倆黑色行李箱，穿著白色的t-shirt。」

薛穎再度抬頭確認了一下自己的位置，t2，5號口，沒錯啊。

「我現在站在顯示屏下面，人最少的地方，你趕緊站過來啊。」

「我就在顯示屏下面。」

薛穎再度扭頭巡視了360度，仍舊沒看到蒙欣悅：「要不你揮個手什麼的，我確實沒看到你。」

只見右前方不遠處，一個瘦瘦高高的女子慢慢舉起左手漫無目的地揮舞著。薛穎試探著叫了一聲：「欣悅！」女子迅速轉過身來。薛穎定睛看了看，竟真的是蒙欣悅，可是和記憶里的那個蒙欣悅完全不一樣了。利落的短髮，一副碎花花紋的眼鏡框遮住了大半個臉，寬領口的白t-shirt鬆鬆垮垮地套在身上，漏出半個香肩。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細細的白色肩帶在寬大的白t-shirt里若隱若現。那纖細的鎖骨上，真可以放個蘋果。

「想死你了！」

「我也是，你終於回來了！」兩人像兩個小朋友久別重逢，抱住對方撒不開手。

薛穎打量了蒙欣悅一番：「我說，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去了趟韓國呢。」

「什麼意思？」

「do臉啊。」

「我謝謝你啊，拐著彎誇我。」蒙欣悅摟著薛穎的肩開始吐苦水，「我一畢業就迫不及待收拾東西回國，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多待。那兒的東西太-難-吃-了，我天天餓肚子。瞧，瘦成這樣了。」

薛穎指了指蒙欣悅背上看上去極其專業的背包：「這是？」

「吃飯的傢伙啊。」

五年前和吳凱分手后，蒙欣悅就出國了。和誰都沒說，都到了美國兩個多月了，才發了一封郵件告訴薛穎，說她在美國申請了一所學校，主修攝影。薛穎看到這封郵件時，除了擔憂還是擔憂。到底是多麼重的傷，才會讓一個女人決心拋下自己生長的故土，拋下自己最親最愛的人，拋下自己的一切獨自遠走他鄉？薛穎仍記得那時的蒙欣悅就好像魂魄被人生生地抽走了一般，連眼神都是散的。五年裡，薛穎收到蒙欣悅的郵件不過10封，都是短短几行，大概都說她過得很好，不用擔心。

兩人一人拉一個行李箱回到了薛穎新租的住處。一套二的戶型，剛好一人一個房間。

蒙欣悅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對了，穎，我待會用用你的電腦啊，明天有一個面試，要查查資料準備準備。」

「這麼快？太有效率了吧。」

「嗯，回國前投了幾封簡歷，也沒仔細研究，騎馬找馬吧。討生活啊，不知道行不行呢。」

「怎麼可能不行？」再怎麼說蒙欣悅去讀的也是美國數一數二的攝影學院。薛穎又是忙著打掃衛生，又是幫著蒙欣悅把帶回來的行李一一整理好，最後連床都鋪好了。

「好了好了，你快點去休息吧，都12點了，小心長黑眼圈不漂亮哦。」

「可是……」

「沒有可是，去睡覺！」蒙欣悅連推帶按地把薛穎送回了房間。

薛穎靜靜地躺在床上，興奮得有些睡不著。一是因為自己最好的朋友終於回來了，二是因為蒙欣悅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新的魅力。少了以前的溫柔、謙卑，多了份自信、成熟。一切似乎挺好的。薛穎翻了個身，忽然發現今夜的天空特別亮，星星在空中一閃，一閃，像俏皮的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明天應該是個好天。

「喂？」薛穎迷迷糊糊被一陣叮咚作響的電話鈴聲吵醒。

「睡神，快起床了，請你吃飯。」

薛穎看了看時間——11:00，快中午了。薛穎其實一直都很困惑自己為什麼那麼能睡，只要不設鬧鐘，不到中午是絕對醒不了的，而且晚上照樣能睡著。所以以前大學時總被寢室的嘲笑睡神轉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到蒙欣悅面試的地方已經12:30。

看著蒙欣悅滿面的笑容，薛穎說道：「我是不是應該對你說恭喜呢？嗯？」

蒙欣悅得意地點了點頭。

「那我們去搓一頓吧，只選貴的。」薛穎仰天長笑。

「沒問題！走！」蒙欣悅拉著薛穎，朝著街對面的「花開荷塘」走去。

走進去一看，薛穎才發現這是一家裝修極為雅緻的中餐店。然而從外面看上去，極其像是一家賣藝術品的商店。裡面一切的陳設都像是經過工匠的巧手精雕細琢過。一塊塊雕花屏風自然地把偌大的空間隔成了幾個不同風格的區域。薛穎和蒙欣悅把座位選在了舒適的沙發區。這一區域里的燈統一都是白色的紙質燈罩，上面侵染著深深淺淺的粉色顏料，和店裡翠綠的主色調相互輝映，讓人彷彿置身於清新的大自然里。不遠處還擺放著一台紅木古箏，滿眼的古香古色。

「你怎麼找到這兒的啊？」

「剛才等你的時候，聽到路過的人說的。」蒙欣悅有些俏皮地接著說，「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你會收穫意想不到的信息。」

這是大學時倆人看的一個英語新聞節目的片花詞。時光彷彿又回到那時，嘗了口服務生端上來的甜品，薛穎和蒙欣悅相視一笑。味道不好，相當的不好。以前讀書時，總是想去漂亮的餐廳吃飯。因為餐廳漂亮，服務生漂亮，吃飯的人也很漂亮，東西的味道一定也漂亮，說不準哪天遇見個漂亮的金玉良人，人生就從此開掛。無奈荷包扁扁，只能望洋興嘆。後來工作了，兩人到處胡吃海喝，最後發現的兩處味道極佳的地方竟是蒼蠅館子。

薛穎望了望窗外，發現竟別有洞天。餐廳背後還有一片開闊的露天用餐區域。旁邊有一座人工修砌的池塘，裡面開滿了團團不知名的花，亭亭玉立。陽光從爬滿藤蔓的玻璃頂上投下來，顯得詩情畫意。

「我有個想法。」

薛穎叫來了服務生。服務生在聽了薛穎的要求之後，看了看她們已經吃得一片狼藉的餐桌，下意識蹙了蹙眉，還是面帶職業性的微笑把桌上的東西又移到了外面的露天座位。既然東西不夠美味，那優美的環境肯定是要享受盡的。

「來，花兒美不美！」兩人異口同聲美，把燦爛的笑和她們身後開的正歡的花一同拍進了照片。

薛穎端起桌上的水杯：「慶祝你回來，也慶祝你一回來就找到工作！乾杯！」兩個透明的玻璃杯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薛老師！」一副稚嫩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薛穎循聲望去，不得不感嘆自己運氣太好。尹新宇，尹俊揚正在隔壁桌用餐。雖是露天區域，但是每桌之間都有藤蔓隔開。估計是聽到了她和蒙欣悅的聲音。尹俊揚的旁邊還坐著一位女子，褐色的長發微微卷著，一身淡雅，應該是孩子的母親。

「薛老師，你怎麼在這兒？」尹新宇一溜煙兒跑到了薛穎的面前，顯得十分開心。

「你怎麼也在這兒呀，新宇？」

「我們來這吃午飯。」尹新宇的小手指了指旁邊。

薛穎扭頭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

薛穎指了指孩子的額頭，問「傷口還疼嗎？」

孩子搖了搖頭：「不疼了。醫生叔叔說不用縫針，我高興極了。但是為了不留疤，有很多東西我都不能吃，太可憐了。」

看著孩子的嘟起的小嘴，薛穎莞爾一笑。對於孩子來說最大的誘惑應該就是美味的食物吧。「那你要好好養傷口哦，不能亂吃東西，不然留了疤就不帥了。」

「每個人都這樣給我說，我真是全世界最慘的人。」嫩紅的小嘴嘟囔著。

「薛老師，您好。」尹新宇的媽媽突然走了過來，「十分感謝您上次救了小宇，不然小宇出了什麼事，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沒什麼，換作是誰都會這樣做的。孩子沒事就好。」薛穎禮貌地回握伸出的手。

「這周末是小宇的生日，真心想邀請您來家裡吃個便飯，感謝您救了小宇。」

薛穎最不願私底下和家長有這類的接觸，原本只是吃飯，萬一被不明就裡的人，想入非非再大做文章，那就太不值了。

對方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猶豫，立馬道：「請您別拒絕，好嗎？您差點命都搭上了，只是簡簡單單吃個便飯，根本都不足以表達我們的感謝之情。再說，您來了，小宇一定會非常開心的。」

「薛老師……」尹新宇搖著薛穎的胳膊，好像薛穎今天不答應，就不放手似的。

薛穎看了看面前，又看了看旁邊，還想拒絕，尹新宇媽媽又是一番言辭懇切。終是拗不過這母子倆雙管齊下，不然也顯得自己也太不近人情了。

吃完飯，薛穎接到了江楠的電話，說是車修好了，讓她去開走。可是薛穎目前距離修車廠太遠，只能改天。江楠倒是自告奮勇願意幫她把車開過來，不過要薛穎幫他一個忙作為回報。

「走吧。陪我去選個禮物。」

「選禮物？」選什麼禮物需要一個女人做參考啊，女朋友？

「對，你好好選啊，這個人很重要。」

「保你手到擒來！」

薛穎好久都沒來過商場了，不是不想，而是工作確實太忙，她以前讀書時從沒想過作為一名小學老師竟然可以加班到凌晨一點。正值周末，商場里人很多。各式漂亮的衣裙掛滿櫥窗，只是看看，都讓人心花怒放。二樓一家大型的連鎖花店，熏得整層樓都是淡淡的花香。初春時節盛開的各種花卉被美美地陳列在門口。角落裡有一個透明的水晶花瓶盛放著一大捧滿天星，被柔和的燈光映襯著，看上去真的就像滿天的繁星。

砰！薛穎覺得撞到了一堵軟綿綿的牆上。

「早知道我蹲低一點，就可以……」

江楠的目光掃過薛穎的眼，最後停在了粉紅的唇。空氣里似乎有曖昧的氣息在流動。薛穎的臉變得緋紅，往後退了幾步。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臉這麼紅？」男子的眉梢眼底儘是笑意。

薛穎忍不住送了一記白眼，這明顯是個登徒浪子。

在第三次確定要選的禮物是在玩具區域時，薛穎都要懷疑江楠是不是打算毒害祖國未來的花骨朵了。

「你別瞎想了，是給我兒子買生日禮物，他今年7歲了。」旁邊的男人終於憋不住，笑著拍了拍薛穎光潔飽滿的腦門兒。

這答案也沒讓薛穎冷靜到哪兒去，驚得下巴都快掉了。這男人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兒子都這麼大了？怎麼看都像個弔兒郎當的公子哥，實在無法跟父親這個角色聯繫起來。學校的女老師們要是知道江楠已經名草有主了，不知道多少顆玻璃心會當場碎掉。

「我以前每次選的他都不滿意，你幫我選選。」

額，這父親，真的不是一般的不合格，連自己兒子喜歡什麼都不知道。

「對了，他就在你們學校讀一年級。咦……你是教一年級吧。他叫尹新宇，你認識嗎？」

額，真巧。

「就在你的班上？」

薛穎的表情已經足夠明顯。

「薛老師好！以後做牛做馬，隨傳隨到。」

「作為明天過生日的我兒子的班主任的您，明天我一定準時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