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千禧降子
兩千年六月初八，靜海市一家醫院婦產科的產房內，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哭，一位母親誕下了一名男嬰。母親眼角含淚地笑望著被護士抱到眼前的自己的骨肉。
「許先生，您的夫人產子順利，是個男孩兒！」
許心明聞言握拳揮了下手，滿面笑意地說了聲：「好！太好了！爸媽知道了肯定很開心。」他很想通知遠在家鄉的二老，他們知道是個小子一定會很高興的，他們最盼著抱個孫子了。
很快，高玉霞和嬰兒便被護士一同送了出來。許心明一邊關心地慰問著妻子一邊接過了護士懷中的兒子。
「玉霞，咱們有兒子啦!」
「又不是第一次抱小孩兒，這麼激動幹嘛？」
「那不是爸媽盼著抱孫子嘛，這回他們肯定開心了。你別說話了，快躺床上休息休息，我先去通知爸媽，然後給你買點吃的上來。」
高玉霞虛弱地笑了笑，看著許心明心滿意足地踏出了門。
六個多月後，春節將近，許心明夫婦坐上了歸鄉的長途汽車。車上，許心明和妻子商量道：「玉霞啊，咱們在靜海市還沒安定下來，而且爸媽盼著抱孫子盼了好多年了，要不也咱兒子也放在家裡讓爸媽帶吧。」
高玉霞平時幾乎所有事都是聽丈夫的，但這次她反駁了句：「我不要，丫頭在家裡被他們都帶成什麼樣了，每年回家見了我們都不會主動叫爸爸媽媽，也不怎麼說話。」
許心明回道：「小孩子嘛，歲數大點就好了的，跟爸媽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他們二老有多想抱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回讓他們帶孫子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高玉霞想起了七年前她才二十，許心明爸媽得知她生了個女孩兒后那不咸不淡的眼神，還有那句讓她如今都記憶猶新的話「怎麼不是個孫子，是孫子就好了。」
這是她婆婆的話，聲音很小，但又剛好能讓她聽見。
許心明夫婦的老家是遠在一千多公裡外的荊沙市的公安縣的一處小村子，村名很有寓意，叫永勝村。但以兩千年還不算便利的交通，這一千多公里的距離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跨越的。
轉了三四班車后，許心明夫婦終於站在了老屋宅子門口。
高玉霞抱著兒子左右看了眼分立於宅子前的兩顆柚子樹，金黃碩大的柚子掛滿了枝頭。
高玉霞因暈車而低迷的心情都因此而好了些，她低頭看了眼懷中咿咿呀呀的小兒子，高玉霞的臉上洋溢出了幸福的笑容。這位年僅二十七卻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的臉蛋圓圓的，笑起來還有兩顆小小的酒窩，寒冷刺骨的冬風似乎都因她的笑容溫暖了些。
懷中的孩子看見母親臉上的那兩顆酒窩也笑開了花，他小小的臉上兩顆和母親一模一樣的酒窩依稀可辨。他伸出小手想要去摸母親臉上那兩顆酒窩。母親見狀，俯首將臉頰貼在了小兒子的小手上，孩子笑得更大聲了。
「行了行了，還傻站在門口乾什麼？快點敲門讓爸媽開門我們好進屋去啊。」許心明不耐煩的催促聲打破了母子間的溫馨氛圍。
高玉霞正了正抱著兒子的姿勢，然後走上門前敲響了硃紅色的木門。
「爸，媽，我們回來了，孫子也一起帶回來了。」許心明在門外大聲喊道。
硃紅色的大門內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大門緩緩打開，大門後站著兩位的老人，一旁還立著個怯生生的小姑娘。
許心明叫了聲爸媽，高玉霞也隨之低聲叫了爸媽。
兩位老人齊齊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后一起望向了高玉霞懷中的嬰兒，說道：「快快快，把我們孫兒抱過來給我們好好看看。」
高玉霞聞言上前慢慢遞出了懷中的兒子，二老接過子自己的孫子后笑出了聲，又連說了好幾聲好，愛不釋手的抱著孫子細細端詳。
高玉霞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女兒，注意到女兒的腳上穿著一雙嶄新的棉鞋。高玉霞把女兒牽進了屋子裡問道：「丫頭，棉鞋什麼時候買的？」小丫頭低著頭回道：「奶奶昨天給我買了讓我今天穿上的。」高玉霞聞言嘆了口氣，說道：「過會兒咱們去鎮上買東西，有什麼想要的就跟媽媽說。」小丫頭終於抬起頭，開心地用力點了點頭。
許心明看著爸媽抱著兒子不肯放手開心的樣子，試探著問道：「爸，媽，孫子也給嫩那們帶？春節結束我們回靜海就把你們孫子給嫩那們留著？」（荊沙話里，對長輩要敬稱嫩那，意思相當於您。）
二老不同於兩年前許心明夫婦去外地打拚時聽說要帶孫女，這回聽說要帶孫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孩子爺爺又是連說了三聲好之後開口道：「兒啊，孫兒給我們帶你們就放心吧，你也知道我倆盼著抱孫子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回終於給我們孫兒盼來了，就交給我們帶！」
許心明聞言點了點頭，高玉霞也移開了注視著女兒的關切的眼神看了一眼抱著自己的兒子的二老，似乎想說些什麼最後又什麼都沒有說。許心明放好了大包小包的行李之後，跟爸媽說道：「嫩那們先逗孫子，我和玉霞去鎮上買點菜，備點年貨。」
離永勝村最近的鎮子也有將近十里路的距離，許心明夫婦帶著小女兒一路走了個把時辰才走到。去年二人回來時在鎮上開了個小賣部，請了個親戚幫忙打理，夫婦二人先去了趟小賣鋪。
走進小賣鋪，高玉霞低頭對手邊的女兒說：「丫頭，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自己拿。」小丫頭左看看右看看終於拿起了一張卡通貼紙，她看學校里的其他小夥伴都有，她想要很久了。媽媽見她看了半天就拿了張貼紙，問道：「怎麼只拿一張貼紙呀？還有什麼想要的想吃的都可以拿的，這店子我們家開的，沒事的。」
小丫頭抬頭望著媽媽，奇怪地問道：「可是奶奶跟我說，在這裡拿東西要給錢的，去年媽媽嫩那給我的壓歲錢我好早就用完了。」高玉霞聞言愣了好幾秒，之後摸了摸女兒的頭后輕聲細語地說：「以後在這裡拿東西都不用給錢，店子是我們家的，知道了嗎？」
小丫頭眼睛里亮出了一點光芒，確認道：「真的嗎？」媽媽點了點頭后肯定地說了聲真的。小丫頭終於放下了心，開心地挑選起了自己想要的玩具零食。高玉霞看著女兒開心的樣子笑了笑，看了眼在一旁聽了一會兒的許心明，許心明別過頭去假裝不知道。
高玉霞問看店的親戚為什麼自己的在這拿東西要付錢，那四十來歲的老媽子說是許心明的媽媽交代她要收的，高玉霞告訴她以後不許收自己女兒的錢，那老媽子卻來了句那得看你婆婆怎麼說，高玉霞回了句我回去會跟她講的，那老媽子只得點了點頭。
離開了小賣鋪后，三人繼續在鎮上轉，臘肉臘腸這類的家裡每年都會自己掛，要買的只是些瓜子花生餅乾之類的吃食，當然還要買些雞鴨魚肉以及蔬菜。高玉霞還給女兒買了套棉衣棉褲，小丫頭穿上新衣服后終於有了些笑聲。
每年春節前後的一個月是小丫頭一年中最開心的時候，因為爸爸媽媽會從外地回來，雖然她也不知道爸爸媽媽為什麼要去外地，但她從來沒有問過，只知道他們到了快春節就會回來，然後媽媽就會給她買新衣服給她買零食。
小丫頭雖然才七歲，但她覺得媽媽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不是因為媽媽會給自己買新衣服，而是因為姥姥走了以後似乎只有媽媽會摸她的頭了。小孩子的世界沒那麼複雜，可能只是摸摸她的頭她就會覺得你對她已經很好很好了，她還會要求些什麼別的呢。她很喜歡自己的媽媽，至於爸爸，敬畏多於敬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