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鎮無幾友
出了菜市場沒幾步就轉進了「萬福巷」里,鎮上的大家大戶大多數都坐落於此,家家獨棟獨院,院落里有些種了花花草草,有些做了魚池假山,好生讓人嚮往。
這裡也是鎮上繁華的中心,小販眾多,門庭若市。
走出「萬福巷」后,有一條小河,河上修有拱橋,橋上有一人身穿道袍,身前擺有小桌,桌面上平鋪著八卦圖案。
玄清路過時,那道人喊了一聲:「『大名人』要不要來一簽卜一卦,可靈了,逢凶化吉,驅邪避災哦!」
這是他的口頭禪了,一天不知道要對多少人說。
玄清停下身來,扭頭答非所問地回問了一句:「真人,今天怎麼這麼晚還沒收攤呢?」
「貧道掐指一算,卦象說今日你會來此,且有大凶之兆,貧道特此等候,為你化解啊!」
玄清微微一笑,這墳頭燒報紙的話,玄清可不會再信。
論起「名氣」這道人可不見得有弱於他。
能掐會算,八卦羅盤往桌上一放,能忽悠你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以前夏凡對他說過,這牛鼻子道人那竹筒里,肯定沒有上上籤,銀兩越多的人,蹦出來下下籤的幾率就越大呢。
當時玄清聽得不明白,後來花過幾次錢后,算是了解了一些。
除了這個謀生路以外,鎮上有人過世,也大多都請他去超度,久而久之,他就有了馬真人的外號,至於他本身的名字,鎮上鮮有人知,因為這傢伙的根可不在這座小鎮上。
「看你這表情,你似乎不信貧道所言?」
「信吶,怎麼不信,這五六年來,你逮著我就說我有大凶之兆,你這個竹筒里每次我搖出來都是下下籤,每次你都給我畫符說消了災,保我至今相安無事嘛。」
馬真人臉不紅心不跳,反道:「有錯嗎?確實給你消災了嘛,你至今確實相安無事,無病無災啊?!」
玄清笑容不減,只是輕聲回應:「會不會我本來就無病無災呢?」
馬真人依舊那般死豬不怕開水燙,繼續狡辯:「我入道二十載,且不說道深似海,但你有沒有病,有沒有災,這種小事,我難道看不出來?」
玄清收回了笑容,回道:「先生教我識字認理,送了我一本醫書,很厚很厚,時至今日我已全部銘記於心,有沒有災我不知道,但我有沒有病,我肯定比你清楚。話又說,真人如今也不過二十來歲,莫非真人自娘胎里入道?」
馬真人變了些臉色,顯然沒想到這些年來一向溫厚淳樸的年輕人,今日怎麼變得有些凌厲了。
玄清本不會如此,只是前些日子,夏凡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跑到了這個一直讓他嗤之以鼻的道人面前卜了一卦,下下籤,卦象說夏凡日後會有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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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上幾百戶,夏凡無幾友。
對他好的,學塾的先生,大戶的夏凡,天地不怕的劉熠陽,家中的後來人肖瑤。
所以當他得知夏凡的卦象后,心中對這道人滋生了一些反感。
玄清再沒做過多停留,提著兩塊肉就向著學塾方向走去。
張真人也沒在喊留他,只是臉色轉而為了嚴肅,看了眼簽筒,又看了眼八卦羅盤,眼中的神色變了又變。
鎮上的學塾是大戶人家們集資所成。
玄清家境貧寒,自幼就沒機會進入這學塾中讀萬卷書。加上母親去世得早,為了養活自己,更加沒機會來這裡學天下字了。
好在三生有幸,得以學塾德高望重的先生,私下教導,學會了認字,學會了道理。
玄清來到門前,輕敲木門。
房門打開,映入玄清眼中之人,雙鬢霜白,慈眉善目,站至身前如沐浴春風。
「先生,這個給您。」玄清拿出其中一塊野豬肉,遞到了先生手中。
先生眼看滿臉尊重神色的玄清,猶豫了一下回道:「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每次打獵回來,都會給我備上一些,我知道你自己也過得並不富足。」
玄清聞言,搖搖頭,說道:「先生收下吧,以前如此,往後依舊如此。我沒有爹,娘走得早,街坊鄰居嫌棄我,沒人教我道理,教我生存。承蒙先生教導,不嫌不棄,教我讀書,認字識理,教我醫術,教我怎麼活下去。書中的道理我都記在心裡了,但光記著沒用的,我要去做,書上說,我這個叫知恩圖報,您對我有大恩大德,我心裡總是想著要為先生做些什麼才會有所滿足。」
聽完玄清的話,先生微笑著,接過了那塊野豬肉。
見先生接過野豬肉,玄清也露出了笑容,很純粹的笑容。
對著先生行禮后,便快步離開了學塾。
先生遠遠望著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臉上笑容久久不收。待少年背影完全消失后,這才抬頭看天夜色,化而為了嚴峻姿態。
再次路過拱橋,張真人依舊還在那裡。
玄清看到他,心裡就莫名來氣,本不打算理會,就那樣自顧自地走過。
張真人重新換上了笑口嘻嘻的神色,三兩下收好了地攤,快步追上了玄清。
「讓我算一下你今天為何有些生貧道的氣...」說著就掐起手指骨節來,然後裝作一副看破天機的口吻又說道:「知道了,貧道算出,你今日之怒乃是因為你朋友卦象大難。」
玄清停下來腳步,顯而易見地臉上掛起了怒色。
張真人見狀趕忙識相地閉了嘴,這傢伙怒上心頭時有多可怕,他只聽說過沒親眼見識過,他也不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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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
臉皮再也厚不起來,或者說不敢再厚起來,故而有了一些心虛道:「你也知道,貧道就是以此謀生的...」
話音未落,玄清就接過話去:「你掙錢謀生,天經地義,他家財萬貫,也不缺一擲千金的手筆,但你那忽悠人的卦象那樣說他,會傷著他朋友的心,會讓他朋友動怒。」
張真人聽得就有點納悶了:「既然你看得穿我的把戲,還冒甚火?我不也這樣經常說你?其他人我也都那樣說啊。」
玄清換了一副很鄭重的神情:「你說我大災大難我不覺有什麼,你那樣說別人,也與我無關。從小除了娘以外,他是第一個願意與我親近的人,我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捕蛇撈魚捉鳥,曾對他犯下過大錯,他仍然願意與我親近。後來娘死了,所有人都對我避之不及認為我是禍害的時候,也只有他來安慰我,帶我出去玩。」話到這裡玄清閉了口。
張真人輕嘆口氣「拋出去的簽收不回,這樣,我明天為你朋友求一註上上籤,保佑他往後大吉大利,無難無災。」
聽到這話后,玄清臉色才得以緩和,再次面對張真人時掛上了微笑。
張真人這才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不過這個從不正經的道人,接下來又把話題扯到了夏凡身上。
「不過你那個朋友是不是有些怪癖啊,明明那麼有財,鎮上客棧不隨便住么?怎麼老是喜歡和『水巷』那婆娘穿玉米地呢?完事不怕身子癢么?我都撞見好幾次了!」
玄清死也不曾想這不正經的道士,如此突然地將話鋒轉到了這上面來,當下就把他的臉色搞得很是不自然。
因為他也曾無意撞見過,並且還「無意」間看到了二人的畫面。
動作時而變換,奇怪又單一,身穿的衣物少之又少。
初見時,玄清心中莫名蕩漾,後來回想起,心中還是蕩漾!
未嘗人事的少年嘛,看到這種事,心情自然難以言喻。
看到玄清這般不自然的神色,張真人先是一愣,隨即壞笑問道:「難不成你也感受過?」
「怎麼可能...」玄清脫口而出的回應。
「啊,也是,你這窮酸樣,人家也不得會看上你。不過你家裡不是有位小嬌妻么?你就沒試試?」
「沒有。」
「啊?你這小子不行啊!」
「不過你也給你朋友說一說,剛成年不久,根基尚還不穩,還是少去兩趟玉米地,那婆娘可不省油,別弄壞了『根基』,被夾斷了腰!」
「......」
玄清聽得有些許懵,像是聽明白了真人的話,又像是沒聽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