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狹路相逢權者勝

葉輕舟趁著天蒙蒙亮，街上還沒有什麼人便出了門！很快她便察覺身後有人跟著，便往大街快步走去！

葉輕舟低著頭匆匆在路上行走，心中想著二月這會兒應該已經出發了，剩下的就是找到龍向天，然後殺了他！沒注意到，竟是撞了旁邊的人，葉輕舟忙說道：「不好意思！」

那人卻是攔住了葉輕舟的去路，說道：「嗬，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萬盛班的葉老闆嗎，這麼快就不記得我了，果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葉輕舟抬頭才發現對方竟是曾經多次找自己麻煩的陳六，低聲說道：「陳六，我還有事，不想跟你衝突！」

陳六見葉輕舟的樣子，心中更是生氣，抬手就要打她，說道：「你六爺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葉輕舟閃身躲開，不想多做糾纏，想要離開。

陳六見狀招呼一起的人說道：「給我揍他！」

葉輕舟見幾人沖自己過來，知道自己一時討不到便宜，更何況身後還有不知來歷的人跟著自己，後退了兩步轉身向身後的小巷子跑去！

陳六沒想到葉輕舟還沒動手倒是先跑了，忙招呼人追了上去！

在巷子里左突右擊，將將甩脫，從巷子里跑出來，正好看到萬重山的車停在那裡，孫楊站在車子旁邊打開後車門，對葉輕舟說道：「葉老闆，先生讓你上車！」

葉輕舟看了看坐在後座看著自己的萬重山，身後陳六的聲音越來越近，葉輕舟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逃走！

孫楊萬萬沒有想到葉輕舟竟然理都沒有理萬重山，竟然是直接跑走了，一時愣在那裡！

萬重山使勁捏了捏在手裡盤著的手持的珠子，險些都要捏碎了，厲聲說道：「把她給我抓回來！」

孫楊忙輕輕關上車門，向葉輕舟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葉輕舟跑進了一個死胡同，剛想往回跑，卻是被趕過來的陳六堵住了！

陳六彎下腰，雙手扶著膝蓋，氣喘吁吁的，等稍歇過來些，罵道：「姓葉的，你還挺能跑，跑啊，這會兒看你往哪跑！」

葉輕舟也有些累了，看著面前的幾人，四下看了看，從牆角抽出一根木棍，抬腳將木棍在合適的長度踹了一腳，手裡握著半截木棍，說道：「陳六，我不想惹麻煩，你若是識相便帶著你的人走，若是不肯，見了血可怨不到我！」

葉輕舟這時感覺好像回到了在京城的時候，那時候葉輕舟仗著自己功夫好，總是惹是生非，師傅總是有辦法給自己擺平，再加上有大師兄榮來護著自己，總是替自己受罰，所以養成了葉輕舟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這兩年逃亡，再加上在路上毀了身子，葉輕舟也變得內斂沉穩了許多，輕易不敢惹事！現如今的她心中只有仇恨，死了師兄，送走了二月，便再也無所顧忌，再加上這段時間在萬府得到精心的調養，身體也比往常強壯了許多，更是不畏懼陳六幾人！

陳六見葉輕舟的樣子，心中有些沒底，不過想到曾經跟葉輕舟交手也不過就是那樣，更何況現在她沒有幫手，自己倒是好幾個人，便放下心來，說道：「姓葉的，老子今天就要你好看！」

話音還沒等到落地，葉輕舟便提著棍子沖了過來，沒有了顧忌，葉輕舟招招狠厲，竟是下了死手！很快陳六幾人竟是落了下風！葉輕舟將棍子扔到躺在地上的陳六身邊，說道：「再敢跟著我，要你命！」

葉輕舟轉身要離開時，卻是看到孫楊站在身後向自己丟過一把飛刀！葉輕舟忙閃身躲過，身後傳來刀入肉的聲音，葉輕舟回頭一看，陳六手裡握著自己剛扔掉的棍子躺了下去！

葉輕舟輕聲說道：「多謝！」

孫楊攔住葉輕舟的去路說道：「先生讓你回去！」

葉輕舟說道：「勞您替輕舟謝過萬先生這段時間的照顧，輕舟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見孫楊還攔著，葉輕舟忍不住跟孫楊動起手來！可是葉輕舟小看了孫楊，他跟陳六之流不一樣，沒過兩招，葉輕舟便被孫楊壓著後背按在了牆上，臉上被牆硌的生疼，葉輕舟忙說道：「我跟你走，你先放開！」

孫楊放開葉輕舟，但他早就知道現如今的葉輕舟早就不是初識的葉輕舟了，更何況像她這種走江湖賣藝的人鬼點子多的是，她口中的話信不得，便跟在葉輕舟的身後防備她逃跑！

葉輕舟慢慢的挪出巷子，見孫楊盯著自己，剛出巷子，葉輕舟指著不遠處一輛車問道：「那可是萬先生的車！」

就在孫楊扭頭看的時候，葉輕舟抬腳想往另一個方向跑，卻是被及時反應過來的孫楊一把抓住了手腕！

葉輕舟的那點兒賣藝的功夫在實力派孫楊面前就像小孩子過家家，想要掙脫卻是不能夠！

被孫楊拽著手腕到了剛才停車的地方，葉輕舟很輕易的就被塞到車後座上！

葉輕舟知道自己逃不掉，便坐下來，說道：「萬先生找我做什麼？」

萬重山手中拿著一張紙，問道：「怎麼，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的？三個字就打發了？」

葉輕舟本來是想多寫幾個字的，但是實在是想不出來寫什麼，總不能給他寫段戲文吧，只好留了三個字兒「我走了」，說道：「萬先生，您的救命之恩輕舟無以為報，能做的便也只能是教您幾齣戲，但是萬先生心中所願，輕舟卻是做不到！」

萬重山本來有些生氣，但是見到葉輕舟那幾分氣便消散了許多，反問道：「我心中所願，你倒是說說我所願為何？」

葉輕舟見萬重山如是所說，心中冷笑，說道：「我師父說過，權勢之人最是信不得，原本我是不信的，現如今見到萬先生我卻是信了！」

萬重山問道：「我如何信不得？」

葉輕舟扭頭對萬重山說道：「剛開始與萬先生結交，先生懂戲，輕舟視先生為知己好友，先生卻是要輕舟違背師父遺訓。後來得先生所救，輕舟更是心懷感激，先生騙我留在萬府，說是保護我，現如今看來不過是為了囚禁我，讓我唯你一人戲，在你們這些權勢之人眼中，我葉輕舟唱的再好也只是個戲子，是你們無聊時一個解悶兒的玩意兒而已，與貓兒狗兒無異。上海灘戲子無數，唱的比輕舟好的更是眾多，萬先生想要解悶兒有的是人趨之如騖，輕舟還有大仇未報，不能奉陪！」

萬重山想要反駁，卻是無從，葉輕舟說的沒錯，剛開始本萬重山就是沖著戲去的，後來騙葉輕舟留在府中更是無可辯駁，說道：「我可以幫你！」

葉輕舟回頭說道：「不用，大師兄的仇我自己能報，不勞您費心！」說完想要打開車門離開！

萬重山說道：「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你師兄葬身之處！」

葉輕舟停止動作，回頭說道：「你說什麼，我師兄沒有被丟黃浦江里？」

萬重山說道：「當時未能及時救下你是我的錯，但是找到一個人的屍身我萬重山還是能做到的！」

葉輕舟希望他說的是真的，但是畢竟萬重山的話不能信，問道：「我如何信你？」

萬重山知道葉輕舟不是傻子，自己騙過她，她不會那般輕易相信自己，說道：「他身上帶著一塊龍紋吊墜，應該是地下的東西，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他那個相好兒送給他的！」

葉輕舟自然是記得那個吊墜的，大師兄很是珍惜，葉輕舟碰一下他都不願意！

萬重山見葉輕舟信了，說道：「坐好，我帶你去！」

葉輕舟收回已經踩到地的腳又坐了回去！

出了城，葉輕舟無暇瀏覽路上的風景，陷入回憶！

到了地方，萬重山沒有下車，只是讓孫楊引著葉輕舟去了榮來的墓前！

戲文里總是說這樣的情景應該是大雨天才對，葉輕舟抬頭看了看天空艷陽高照，照的身上暖洋洋，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冷血啊，看著墓碑上刻著「萬盛榮來紅柳之墓」突然覺得也挺好，墓碑上大師兄榮來和紅柳的名字挨著，甚是般配，大師兄也算是得償所願了，在這亂世之中，作為戲子的他們連螻蟻尚且不如，能夠跟心愛的人葬在一起也算是圓滿了！只是葉輕舟不知道自己死後是否也能如此，葬在京城，那個人身邊！那人一定又拿著戒尺高高的舉起，輕輕的落下，無奈的說道：「輕舟啊輕舟！」

回到車上，葉輕舟頭靠著車窗，緩緩的說道：「你知道嗎，我跟師兄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他比較傻，也不是只有那時候，他一直都傻，我仗著師父的寵愛總是惹是生非，師兄就替我背鍋，給人賠禮道歉，還得替我挨師父的打。後來我們剛逃出京城，我便病了，班子里師兄弟見我沒了指望，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師兄和二月陪著我，那時候餓急了，師兄和二月就去乞討，就去偷。有一次師兄渾身是傷從懷裡掏出一個帶血的饅頭，他怕我嫌棄，把帶血的都撕下去跟二月分著吃了，把乾淨的留給我！那時候我沉浸在失去師父的痛苦中完全沒有顧忌過他們的感受，可師父是他父親啊，他的痛苦絲毫不比我少，卻是為了我一直強忍著！後來我也要跟他們去偷去乞討，他不讓，他說我以後是要成角兒，做葉老闆的人，不能蘸上污點！你說他是不是很傻，都快被餓死了，還一心想著我！後來等我意識到該關心他的時候，我努力唱戲，努力攢錢，好不容易攢夠給他娶媳婦兒的錢了，日子也好過了，他卻死了！」

這還是萬重山第一次聽到葉輕舟講述曾經的過往，見葉輕舟臉上掛滿淚水，萬重山掏出手帕想要給他擦拭，不過還是收了手，將手帕遞給葉輕舟！

葉輕舟沒有接，反而是扭頭問萬重山，「你真能幫我報仇？」

萬重山點點頭將手帕塞到葉輕舟的手裡說道：「明天就可以把龍向天的頭提來給你！」

葉輕舟接過手帕卻沒有擦臉，只是捏在手裡，說道：「不用，我要親手殺了他給師兄報仇！」

萬重山看了看被捏成一團的手帕說了句：「好，等我安排一下！」

葉輕舟繼續問道：「你想要什麼？」

萬重山見葉輕舟死死的盯著自己，突然湊過頭去！

葉輕舟雖然知道萬重山定是想要自己，不過沒有想到他竟會突然湊上來，嚇了一跳，忙扭頭躲過！

萬重山只是在試探，並沒有打算真的對葉輕舟做什麼，若是葉輕舟不躲，萬重山便要葉輕舟繼續留在萬府，她若是躲了，便要再做計較。萬重山扯扯嘴角笑了笑說道：「我什麼也不想要，等報了仇，我就放你走！」

葉輕舟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不確定的問道：「你真的會放我走？」

萬重山抽出被葉輕舟捏著的手帕，給葉輕舟擦了擦有些干漬的淚痕，說道：「我與你相交是真心惜你之才，不是戲耍！」說完收回手！

葉輕舟愣愣的看著閉上眼睛假寐的萬重山，難道自己真的錯怪他了。葉輕舟心中打定主意，不管怎樣，只要一報了仇，葉輕舟馬上離開上海，再也不回來了，是否錯怪也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