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傾城入獄

葉傾城躺在破草席上，身體極度疲累，但是難忍的疼痛又讓她無法入睡。有人過來放飯，因為傷重，葉傾城沒有辦法站起來，只好爬著到了鐵欄杆處去吃那些已經發出酸腐味道的飯菜。

往常放好飯後放飯的人都是直接離開，但是今天那人卻是在門口磨磨蹭蹭的沒有馬上離開。

葉傾城沒有在意，剛要端起那有個豁口兒的碗，卻是在碗下發現了幾片白色藥片。葉傾城不解的看了一眼還蹲在原地的人，那人側頭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注意，小聲便說道：「止痛的。」說完站起來離開。

葉傾城看著手中的藥片，如今上海的地下黨組織遭到了嚴重的破壞，陳清伽重傷，現在根本就沒人能夠顧及自己，葉傾城想了想，實在是想不出來會有誰能送葯進來，難道是日本人的詭計？反正都要死了，葉傾城也不在乎，想也不想便將一片葯塞進嘴裡，就著那一碗摻雜了沙子的粥喝了進去，沒多久，果真身上的疼痛減輕了許多。

最近外面風聲鶴唳，人心惶惶的。萬重山又擔心葉輕舟知道了葉傾城被抓后惹出事端來，所以乾脆直接禁了葉輕舟的足，不許她出門。

葉輕舟這幾日無聊，總想著跑出去，本來萬重山安排了兩個人天天陪著她的，可葉輕舟天天拽著那兩個人摔跤，最後倆人都帶著渾身的傷找孫楊，不肯再跟著葉輕舟了。剩下的那幾個也因為擔心被葉輕舟胖揍，都不太想跟著她。葉輕舟發現這些人見自己就躲著，便又想著跑出去。萬重山無奈，再加上最近萬重山不出門，只好天天讓葉輕舟給自己唱戲，只有把葉輕舟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萬重山才會覺得安心。

葉輕舟抬了抬萬重山得手肘處，不滿的說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你的胳膊肘得這樣收著，收著，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孫楊闖了進來，說道：「先生。」見葉輕舟也在，忙住了嘴。

葉輕舟有些疑惑，往常萬重山與孫楊說話從來不避著葉輕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了，每次都會避開她，葉輕舟不由的心中疑惑。便對萬重山說道：「你們聊，我先回房了。「上了樓，葉輕舟重重的關上房門，人卻是蹲在了樓梯的角落。

聽到樓上傳來關門聲音，孫楊說道：「葯送進去了，不過葉傾城傷的太重，即便是有心要救，怕也是要熬不過去了。」

樓上「咚」的一聲，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萬重山忙跑上樓，發現葉輕舟躺在二樓的拐角處，萬重山忙伸手把她抱回房間。

剛放到床上，葉輕舟幽幽轉醒，忙抓住萬重山的胳膊，問道：「怎麼回事？傾城怎麼會被抓？」

萬重山嘆了口氣，坐到床上，說道：「你應該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的，她們裡面出了叛徒，葉傾城身份暴露了。」

葉輕舟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真的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葉輕舟又有些接受不了，抓住萬重山胳膊的手又使了些力氣，說道：「萬重山，你救救傾城，求求你，救救她。」

萬重山抬手蓋在葉輕舟緊握自己胳膊的手上，沒有說話。

孫楊無奈的說道：「若是能救，先生早就救了，只是葉傾城是重刑犯，憲兵隊看管的特別嚴，我們的人根本就進不去。更何況，中村正浩已經懷疑你跟葉傾城的關係了，現在日本人一直盯著先生，只要我們一動手，日本人馬上就知道了。」

葉輕舟聽到孫楊的話，又見萬重山沒有開口，知道萬重山也是沒有了法子，她不該逼萬重山的，便問道：「那傾城現在怎麼樣了？」

孫楊看向萬重山，見萬重山點頭，便說道：「日本人對葉傾城用了刑，據說是腿斷了，人也快不行了，」見葉輕舟落淚，忙又說道：「已經託人給她送去了止痛藥，至少能夠讓她舒服些。」

葉輕舟不是不諳世事的桃源人，以現如今的境況，萬重山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想到葉傾城，葉輕舟努力忍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問道：「日本人打算怎麼對付傾城？」

孫楊眼神滿是敬佩的說道：「日本人對她嚴刑拷打都沒有得到他們想要的信息，見葉傾城不肯背叛，要殺她警示世人，已經發了告示，三天後槍決。」

聽到葉傾城會被槍決，葉傾城心中一痛，說道：「能不能想辦法讓我去送送她。」

萬重山拍了拍葉輕舟的手，說道：「你先歇著，我來想辦法。」

葉輕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依賴萬重山，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她只相信萬重山，而且能相信的也只有萬重山。葉輕舟想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救葉傾城，可是即便是她拼了自己的性命，還是沒有任何可能救出葉傾城，甚至姐妹二人連面都見不了，更何況，葉輕舟不是一個人，日本人知道她是萬重山的人，葉輕舟不能再連累萬重山了。思及於此，葉輕舟便什麼也沒有說，老老實實的留在房間等消息。

葉輕舟趴在窗前看著外面，萬重山急匆匆的出去了，葉輕舟看著陽光正好。等到夜色朦朧，看著萬重山一身疲憊的回來。葉輕舟忙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出了房間，從樓上跑下來的時候，腳下一崴便摔到了萬重山的懷裡。尚沒來得及站好，葉輕舟便問道：「如何了？可有辦法讓我見到傾城。」

萬重山扶著葉輕舟回了房間。

葉輕舟房間的窗戶開著，夜裡的風吹的身上有些發寒，萬重山上前將窗戶關上，說道：「輕舟，風太涼了。」

見萬重山要關窗戶，葉輕舟也沒有阻攔，又見萬重山神情疲倦，眼神落寞，葉輕舟心下一沉，看來自己連葉傾城的最後一面也怕是見不到了，說道：「既然沒有辦法便算了，你也不必為難。」

萬重山坐到窗前的沙發上，說道：「我已經打點好了，能讓你們姐妹見一面，不過，是在她去刑場的路上。你確定要去見她，我怕你見到她后，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原本葉輕舟還在因著不能見到葉傾城而傷心，現在聽到萬重山的話，開口說道：「我妹妹是英雄，我這做姐姐的不如她，但這最後一程，總要去送送她。」

葉輕舟坐在床上，看著窗戶外面，淡淡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在京城的房間便有這麼一扇窗子，我總是趴在窗戶前盯著院子，只要師父一進門我便從窗戶里跳出來撲過去。再後來長大了，師父便不許我往他身上撲了，但我還是喜歡趴在窗戶上，因為那時候我倒倉，師父擔心我倒不過來，嚴格限制我的吃食，大師兄總是偷偷給我送我最喜歡吃的糖炒栗子。我大師兄榮來，不知道你記得不記得，他可傻了，每次都被師父發現，師父捨不得罰我，便罰大師兄在屋檐下倒立，我就時不時的從窗戶里扔栗子給大師兄吃，那時候的我可壞了，總是欺負他，扔給他的栗子殼比栗子多。戲班子里的人喊大師兄少班主，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大師兄這個少班主是我的跟班。」

萬重山不明白葉輕舟為什麼突然會說到過去的事情，有些擔心的喚了一聲「輕舟。」

葉輕舟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在京城，有師父，有師兄，過的逍遙自在，但傾城卻是在街上流浪，連飯都吃不飽，你說哪裡有我這樣做姐姐的，現如今她要死了，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

見葉輕舟神情悲愴，萬重山不由得說道：「輕舟，對不起。」

葉輕舟扭頭疑惑的看了一眼萬重山，問道：「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更何況我知道你已經儘力了，如果當初不是你為傾城保密，她早就死了。師父走了，師兄走了，現如今連傾城……，萬重山，有人給我算過命，說過我是被詛咒了的，你要活著，萬重山，你一定要活著，否則我就真的成了命硬不詳的人了。」

萬重山見葉輕舟面色平靜的說著這些，心裡有些不安，葉輕舟身邊的人死的太多了，她看著沒心沒肺，卻是個心思極重的，若是葉輕舟真的認定了自己不詳，怕是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萬重山想要開口安慰。

葉輕舟側身躺下，背對著萬重山，說道：「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

萬重山見葉輕舟不想再說話，便起身給她蓋好被子，走了出去。萬重山從未想過不讓葉輕舟去，葉輕舟是個重感情的人，當初沒能在榮盛最後的時間裡陪在身邊，傷心之至，竟是險些丟了性命。此次若是不能送葉傾城最後一程，怕是再無求生念頭。所以哪怕是求到中村正浩面前，萬重山也只能咬牙接受中村正浩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