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殘陽燈照夕陽黃,大小人排成毛蟲。羅轉帶著松鼠幾個閃身矇混過檢查,輕快熟練跟有案底一般。
他光明正大,松鼠卻有些可疑,審查的看到卻不敢輕易攔他——眼神犀利的像內部人員,這樣一路走著不過十分鐘擺脫巡查人員監視。
「你怎麼蔫了?」羅轉可不會照顧新生妖,這狀態可不是要嗝屁?
小白不像叢林那樣興奮,受了威懾一般總往他身後縮:「聚人區,特別喜歡森林的動物,我怕被抓。」聲音都跟她本人一樣無力顫抖。
「害怕被抓?越害怕越要裝作無事發生;慫會展現在動作眼神身體任何一個動作,越慫監察官越見得你慫來查。得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覺悟、」羅轉教她歪門邪道。
小白無法控制耳朵和尾巴,自己的力量是有被羅轉控制她偽裝力量壓制。這種壓制的類似效果和封印異曲同工,很影響安全感又撞上駿白露又慫又蔫、良善且窩囊的「笨蛋松鼠!」
這類天生是好人,好人且不容易學壞:「出意外我罩著你,可勁兒拖時間就行。」想來這松鼠以後不少被欺負,預防針先打上。
穿過兩趟荒涼,羅轉帶她到當日借燈牌之處。這地方還是一樣的荒涼,多了幾個衣衫破舊的擺攤算命。二人正到時剛好「客人」走遠,那人意外與羅轉再次見面,表情由驚轉喜,興奮請二人坐下叫茶。
環境雖不算好也能湊合,百十號人遠處跟貓似的躲到暗處關注三人一舉一動。
他很會客套,茶卻不是好茶,連羅轉的破嘴都能喝出來真是寒磣到一定地步。
羅轉此行只為打探消息並邀人引路,這人卻極會奉承把說辭搞得滴水不漏;意思大概是當初名叫「酆都」的地方改了名字,但他見識短淺也不確定,只清楚大概方位在那裡。
「你不清楚酆都?」真是見鬼,這樣的人不知道酆都?
頂著羅轉審視,那人如何澄清都洗不掉嫌疑:「哥,這我真不是騙你。」
所謂酆都,羅轉只在玄幻仙俠的小說里見過。和現實相連或有借鑒憑他這些年眼觀耳聽的推測。
真是難以想象:「江南呢?」竟然有人看仙俠玄幻不知酆都。
「江南?額……您活多少歲了?家住何方何等地位?」男人問。
你瞪著我我瞪著你。一個歲數居中的面對一個很老、一個很小的人。
他不覺得這是能告知外人的事,緊閉牙關等對方開口。
「好吧,我來介紹咱們這邊。」男人說。
他叫陳五,籍貫三區。現有一套三區五室一廳的房子外租用以維持現所在組織資金循環。所謂的「區」是俗語叫法,政治上有更高深的講叫。現國家分為八大省,各省的區域劃分實際是經濟、繁華的分別:
一區住的是頂級政、企、科、豪,掌握知識金財人脈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二區則是直接吃一區人分紅最大分例的人,各方風雲鼓動除專業知識以外的一切都被二區壟斷,就比如陳五再差勁也是三區人,但國家八大省份的名稱也是被二區壟斷他一點兒也不清楚。
三區人掌握關鍵技力人脈定點兒工作衣食無憂也不擔心被替代;四區出賣體力搶活干勉強維生;他們現在所在的五區最差勁,多是老幼病殘或運氣、脾氣過差一直找不到工作的。政府只管一天三口飯,死了取走器官磨灰飄海。
「哥,咱在五區還算有地位的。你也看見那種屁大個房吊滿床的房子;那是五區貧民的標配,年輕力壯沒病沒災的一天十三個小時工作拋出吃飽飯的錢也只剩一瓶汽水錢。」
相比路上隨處可見的確實強些。
區,就是按經濟能力劃分的階級。所謂的第五區是指所有經濟水平極差的人所處地域。
汲取本地養分的富豪跑到繁華區,後續本地事由所謂的「第二區」人分佈處理,所有受益人都不在本地,「第五區」的人永遠是貧民。知識不流傳沒有思想基礎,吃不飽飯也沒有反抗的體力……
「真可怕……」松鼠覺得還是動物公平。
嗯……「我們能過去?」以羅轉的認知,當初他沒死的時候電子工程就相當發達,這兒豈不是還要一人一個證件往酆都跑?他和松鼠都是黑戶,又不似之前有人請,想來無法輕易出去。
「當然,想來酆是幾區、怎麼進您有招;其餘的咱帶您一路穿五區走,少拿些錢打點五區可不論證件,我再挑幾個和兩位相像的證件,只要不是機器查肯定沒問題。」陳五提出意見。
現代科技再嚴也避不開人,只要錢多那麼一丟,五區多得是人願過個人。這話旁人說出來羅轉還要猶豫——陳五,本能告訴他這是個好人,雖說「好」也分對誰,至少這路上還是用的到。
「你呢,總不是白幫我。」
陳五嘿嘿兩聲:「怎能這麼說,您可是我貴人。事情告成您指甲縫裡逃出來的油水兒也夠我們吃上幾年,再不濟,斗膽攀哥是同道中人,教我點兒技術。」
果然。
「路線呢?」
「我記得大概。」
「大概?」
「嘿嘿,開口問唄。雖然別人也不一定清楚咱們多走幾條彎路總能到。」
看來拋去五區以外的地方找大概方位並不難。況且他們又不能出國,想來暗處也有「做生意」的人。
放在尋常可能是件易事,但羅轉還是周轉得到一份地圖,只他一人看懂,再沿路尋記憶過去並非難事。路上可算艱苦,陳五撥通關係上下打點,倒地有個現代人比類人和小妖的組合強。
天空的霧霾隔絕屬於天空的精緻,草也適時鍍上灰黑:「以前總往市裡跑,不知道人類世界竟然這麼殘酷。」駿白露感嘆。
不算她,羅轉之前也是高管少爺類,若組織還在,他起碼也算二區中心居民;那世界變成這樣他能安心坐這個位置?
……羅轉還惆悵,小松鼠天然的惡脫口而出:「真是這樣,還是要安心當個壓榨者。」
「啊?」心裡吐槽妖終歸是妖,羅轉覺得此女還是可以教化的。
小松鼠睜開的眼睛圓潤有神:「吃喝錢權無論、妖還是人都自始至終的追求,其他正義的、宏大追求誰能窮其一生追尋?我覺得人還是追求簡單的快樂更好,思考深了就像跳進深不見底的池。」這是駿白露化形的「認知」。
雖然可怕,多數人或妖不都是這樣經過自己一生?羅轉對她印象好了許多——此子可教。
她說了很可怕的話,本人行動還抱有單純善意幫助他人,羅轉常守在身邊遏制一切壞意透露,松鼠天真卻也聰明,敏感的很快對這群面黃肌瘦之人散發出的惡意做出反應——魔幻現實的人性真相。
她有些難受,好像……知道世界骯髒陰影和第一次吃髒東西那樣。這地方又沒熟人,她也怕被抓走當標本。遠處光電背著羅轉偷偷跑到邊界。
雨水落地很快被風吹乾,沒幾時心中燃起強烈的憐憫。
人類,吃不飽飯會長時間心率不齊筋肉跳動,長期飲食虛弱更會另其虛弱無力。五區的人類長時間處於這種身體的不適,精神也長期陷入情感和生理的煎熬。他們遇到善良和美好所迸發出的嫉妒是常年不公正的待遇、無法得到超脫的扭曲內心之惡,如果可以誰不想選擇善良呢?
哪怕心中嫉妒,在善意麵前仍舊錶達出真誠的感謝,人類……
注入心臟的血攜帶人性悲傷,濃厚的無奈催壓心房。眼前鼓動的水霧蒙視線滑落幾滴豆大淚水,拭乾,直流手背一點濕潤很快烘乾。
她又催命跑回去。
煙里夢沉,空氣飄動熟人氣味。
羅轉在監察處很遠的一塊石下,不知是什麼猛獸於攀岩留下一刀歲月尚未撫平的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