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不抵塞上寒
第二十三章不抵塞上寒
卻說那由京西援的隊伍,拜辭了天龍寺的苦葉高僧,得了玉門關戰危的消息,便在論院首座道宣的帶領下緊趕慢趕向邊塞行來。
只一日秋日清晨,金色的胡楊樹在冷風中搖曳,金黃的葉子把來時的路鋪成一片。西援的隊伍將將踏破薄薄的晨霧,有耳聰目明地便瞧見遠處城郭的些許輪廓,殺氣喧天的呼喝聲彷彿穿越時空飄蕩到眾人面前,將遠來的人們忽地置入這慘烈之極的兩族戰場之中。道宣向軍中管事略作招呼,便領著隊尾的武僧們率先向戰場上奔去。遠遠的關城外,早已得到探子消息的玉門關眾將領們,卻是不得分身前來接待,唯有衣衫還算齊整的參贊林成旭領著一眾文官在此恭候多時,與參贊略作支應,道宣便帶領一眾武僧向邊牆上奔去。趕到戰酣處,只見眾僧各自站立,在道宣的主持下結成一佛宗大陣,隨著諸僧願力湧入,陣內法力流轉,一股精純法力彷彿密布的蛛網向城牆外散去,每次波及到妖獸群所在之處,一些弱小的妖獸便在願力的照耀下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天地間,就連體魄強大的高階妖獸也在偉力下慘叫連連,一時不知進退。願力瀰漫到城牆之上,彷彿形成一陣金色的光殼將牆上籠罩,來不及撤離的空中群妖彷彿被點燃的火把燃起陣陣金焰,不過片刻便化為灰燼。邊塞軍民見此不由齊聲歡呼起來,更有將士就此松下心神,就這麼暈了過去。陣法持續半晌,其間仍有幾次妖群襲來,但在這精妙威宏的佛宗法陣面前,便宛如撲向火焰的飛蛾,自尋死路罷了,反覆幾次,便是悍不畏死的妖獸也生出了忌憚,躊躇在陣法之外不敢上前。
如此又是半晌,見妖群內仍無動靜,道宣和尚才吩咐眾僧將陣法撤去,抹了抹頭上細密的汗珠,向著攏來的玉門關將士迎了上去。此刻南援的隊伍已悉數到達,得知道宣法僧敗退了妖族,舉城上下洋溢著一陣歡快的笑聲。領頭的溫解將軍見到道宣法師納頭便拜,語氣中滿懷感激之意,動情道:「小將感激道宣法師拯救我玉門關城軍民上下!」道宣卻跨步向前,堪堪將溫解扶住,嗔怪道:「驅除妖邪,保護眾生本就是我佛教子弟的職責,談何感謝!將軍嚴重了!」溫解仍是掙開雙臂,雙臂合抱,納頭躬身揖禮道:「法師救我等於危難,法師可言之以責,可我等若不謝過實在心有不安,還請法師受我一拜!」身後將士們也是齊身揖禮齊聲應道:「還請法師受我等一拜!」道宣這才含笑點頭,受此大禮。良久,溫解方才起身,引著道宣法師向議事廳中走去,一番商議下來,溫解不由面現寬慰之色,溫聲笑嘆道:「有法師相助,我玉門關軍民方可能安枕無憂啊!」座上的道宣和尚卻面帶笑意,應道:「將軍此言還為之過早,待明日為僧法力略復,便帶著眾武僧們直擊妖亂深處,只有擊退了妖群中指揮妖族進退的大妖,我邊塞軍民方能稱得上是安枕無憂啊!」溫解聞言笑意更甚,抱拳揖禮道:「小將唯有祝法師凱旋而歸了!」道宣和尚亦揖禮作還,廳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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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賓主盡歡。
次日清晨,沒了法師們的佛光大陣,妖群竟又壓上來幾分,魏巍妖潮竟也透露出幾分嚴整氣息。城門樓下,道宣和尚抖了抖寬大袖袍,激蕩起陣陣佛光,邁開胖大身子領著一眾法僧向妖群逼去。群聚的眾妖也彷彿識得大和尚的厲害,竟齊齊向後退去,一進一退直到退無可退,妖群中方才發出一陣凄厲的嘶號,眾妖也彷彿被激起了身體里的血性,狂吼著朝大和尚一行人撲來。大和尚臨危不懼,抖露出一身袈裟,只見寶裳之上刻滿了金光閃爍的佛教真言,隨著一身願力的注入,一行行真言從寶裳上脫落,宛如活了過來,化作一個個佛宗大印,朝四周的妖群奔涌而去,只見佛光閃耀之下,帶出陣陣明黃色雷光火焰,神通之下,所向披靡,竟無一妖是一合之將。隨行的眾僧亦是鼓動起周身願力,注入隨身玄鐵禪杖致中,禪杖翻飛間騰起陣陣金浪,金光閃耀間,只聽見妖獸慘嚎連連,四散而逃。隨著一行人逐漸深入,高階妖獸更是越發層出不窮,可大和尚胖大的身軀里彷彿蘊藏著無窮無盡的願力,隨著雙袖間僧袍鼓動,一股更為精純的願力從體內奔涌而出,而隨行的法僧們自小配合默契,聚攏成陣亦能將來襲的高階妖族一一打殺。
行到極深處,眾人方才看見一山頭大小的血紅蟒妖,橫亘在天地間,周身妖氣遮天蔽日宛如眾妖之王,定是那妖群之首無疑了。唯有道宣和尚願力覆及雙眼,能透過濃密如霧的妖氣看見蟒頭之上,有一小小人影安然打坐上頭。道宣深吸一口氣,凝結周身願力,踏空而上,不需幾個縱越,便穩穩立在蟒頭之上。卻見那妖氣浮動之中,正有一面帶花紋的清秀男子正端然與法陣當中,臉上的花紋仿若活物般遊動。男子只手輕捻著耳垂上的火焰吊墜,另一隻手揮舞著彷彿在與眼前的和尚打著招呼,周身法陣正源源不絕從戰場之上攫取著人、妖兩族的魂魄,灰色的魂魄帶著凄厲的嘶號被男子吸入體內,彷彿給他帶來了難以形容的歡悅,男子臉上露出帶著幾分邪意的笑容:「呦,道宣法師,久仰大名,魔教魂使章淳在此見過!」大和尚面色無波,只沉聲問道:「你便是西北妖亂的主謀?」名為章淳的男子伸了伸懶腰,伸出食指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法師何必明知故問!在下也不過一馬前卒罷了。主持妖族攻城不過是上頭令下,在下也只是臨時起意,做好分內事之餘,找些零嘴吃吃!」男子指著腳下的法陣不以為意。道宣鼓起周身法力向前喝道:「道友如此輕佻,是怕貧僧無法治你不成!」男子搖搖頭嘆道:「你我二人本就得令而行,今我主持妖亂之局,而法師你只為保全玉門關不失,看似針鋒相對,實則各行其事罷了,又何必非得分出個勝負高下呢!」男子將嘴咧到腮邊,痴痴笑道:「至於關城內那些凡夫俗子,你等佛教與我魔教所視又有何異,不過皆視為我們畜牧在人間的牲畜罷了,只不過我取他們的魂魄血肉,而你們佛宗取他們的精神信仰罷了,此處看來魔宗與佛宗其實並無不同,只不過我們的吃相略微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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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些就是了!」見面前的和尚面色沉凝卻未出聲反駁,男子又得意道:「既然我與道友並無拼個你死我活的緣由,不如我二人各退一步,我不出手相助妖群,而你亦不出手幫助關內人族,如此既能各得其願,又省去了許多功夫,豈不妙哉?」見和尚眉頭深鎖,久久不語,男子攤開手嘆道:「若法師覺得為難,我亦可操縱妖族配合一二!」片刻之後,見和尚仍不答話,男子不由面顯薄怒,起身喝道:「好啊,道友若是執意於此,便是當我魔教魂使泥捏的不成!法師可儘管破開我的法陣試試,看看你能在本使手下討得了什麼好處!」男子動怒間周身魔氣翻湧,浮動在其身側的幽魂厲鬼彷彿感受到主人的心意,齊聲發出陣陣凄鳴。和尚這才退後一步,提醒道:「望道友莫要忘了今日所言!」轉身跳下蟒頭,絕塵而去。只留蟒頭上魔教魂使章淳狠狠啐了一口,笑罵道:「呸,口是心非的和尚,無端端噁心小爺一把!」旋即拍拍蟒身,血色巨蟒會意,驅動巨大身軀向妖群更深處退去。
玉門關內,隨著和尚攜眾而返,眾將領不由擁了上來,溫解將軍瞧見大和尚鐵青的臉色不由小心翼翼問道:「法師此行可還算順利?」和尚板著臉回道:「妖群深處潛藏著修為高深的凶獸大妖,此行已是兇險萬分啊!」看到眾人面色為之一肅,和尚臉上才顯現出絲毫笑意「所幸得佛祖所佑,貧僧幸不辱命,雖未能成一竟之功,亦將妖群中的妖王中傷,沒些時日,妖群怕是不敢捲土重來!」說到此處,和尚面上忽地湧出一陣紫金之色,輕聲嘆道:「只是說來慚愧,貧僧道法低微,雖已竭盡全力,亦不免此身道基受損!」接著向將軍溫解囑咐道:「接下來些許時日貧僧與眾弟子皆須好生靜養,那些尋常妖群來犯怕是不便出面了!想來將軍有了神京城的援軍,守城之事亦能寬心幾分!」溫解將軍上前將和尚攙住,不由感嘆道:「法師為戰事不惜此身,實在令小將慚愧,只望法師好好靜養,早些痊癒,近些時日我等必死守邊塞,不敢懈怠!」
議事廳內,溫解凝視著面前的陣圖,不由面顯憂色。便是此時,高瘦的李存忠踏步入內,面帶喜色,大笑道:「溫將軍,溫將軍,大喜啊,妖族退了,退了!」溫解不由面色激動,牢牢拉住李存忠的衣袖,高聲問道:「退了?可是陣前的妖族已全然退去?」李副將拍打著溫解的手笑道:「老溫,你可是糊塗了,妖王未死,妖群又豈會散,是妖群往後撤了,足足撤了十里哩,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哩!」溫解亦握緊雙拳,面帶寬慰道:「是哩,仰賴道宣大師,咱們將士們終於有了休整的時機哩!待我們休頓完畢,便是妖群捲土重來我邊塞男兒也不怕它!」李副將不由打趣道:「呦,這麼有底氣,是有法師給你托著底了吧!」溫解亦不解釋,兩人面面相覷,不由笑出聲來!
塞北的風倏倏地吹著,穿過議事廳的門庭,將厚厚的門帘輕輕揚起,卻不知小小屋內的些許熱絡在這凄冷的秋風下又能留存到幾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