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第三十七章山雨欲來風滿樓
又是一年佛歡喜日,神京城裡,天寧寺再不復往年那般熱鬧,信眾們聚到堂前供佛祭祖,僧人們主持法會,場面自是分毫不差。只是少了四方往來行客,終究是冷清了幾分。究其原因,自是西北妖亂,神京城禁嚴之故!更有誠心禮佛者長途跋涉趕往南詔珈藍寺,以圓祭拜之願!
珈藍寺,得益於南詔國民眾崇佛之心篤切,更源於南詔王室毫無保留的信任,在南詔廣傳佛法,聲望漸隆。除天寧寺外四大主寺可謂中聲勢最甚,住持釋道全大師佛法高妙,功力深厚,於四大住持中僅略遜於苦葉聖僧。加之近兩年妖亂四起,僅南方不受波及,四方信眾雲聚於此,故而每每佛節法會,太和城珈藍寺比之天寧寺更熱絡幾分!
這時聚一年一度的佛歡喜節還有一月有餘,便有行客隊伍於這林深山壑間向太和城趕去,南方多林莽,濕熱多雨水,往往一場驟雨下來,道路濕滑,加之小路上藤蔓盤結,蛇蟲遍及,偶有失足,便跌入林瘴深谷中,不得生還,故而往往逼得行客們不得不略作停歇。
一方人跡罕至的小路上,兩個行腳僧一言不發向前趕路,兩人頭戴斗笠,健步如飛,看不清面容。只是以身形看來,領頭那個略微壯碩,內襯一白色僧衣,外披一件明黃色僧袍,甚是整潔。後頭那個略廋削些,身形略矮,僧袍更寬大些,唯臂上幾掄精金法圈分外顯眼。二人不顧雨後路面泥濘腳步飛馳,只是令人稱奇的是,道路上的枯枝老藤彷彿被一股無形氣勁撥弄,還未等二人落腳,便自行向兩旁散去,一陣風拂過,那沉重的精金臂圈竟毫無著力般隨風而動。二人快步行過,小路上竟未曾留下任何腳印,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條小路再次被枯藤落葉覆蓋,不復任何蹤跡!
楊六家世代為這山中獵戶,說是獵戶,實則隔個十天半月在這淺淺的山溝子里轉悠,尋思著能不能逮著機會瞎貓碰上死耗子,多是靠家裡的一畝三分地過活,前些年老爹走了大運,在山裡逮到一窩妖獸崽子,賣了錢,給大哥娶了媳婦,修了新房,更在家中添了三匹老馬,每臨太和城佛節,頭髮斑白的老楊便打發家中最機靈的楊六牽著老馬為往來行客引路,幾趟下來,總能賺的老楊臉上的幾道褶子都樂開了花。臨行前,老楊千叮萬囑別往深山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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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奈何這次的幾位香客催的太急,要求半旬時日看到太和城,出手亦甚是闊綽,楊六拗不過他們,只得帶他們抄近道。
山雨剛過,行路甚難,幾個外鄉人罵罵咧咧地營帳,煮了吃食,楊六將家裡的三匹老馬都找個水草豐盛的地兒拴上填飽肚子,這才閑得下來嚼著乾糧聽一群人插科打諢,便聽那領頭的一人說道:「聽說那神京城裡禁嚴得厲害,想入一回城天大的不容易哩!」旁的一消息靈通者回道:「進去了也沒用,這次法會六院主持沒一個到場的,聽說都在為西北妖亂作準備呢!」那領頭的應和著「是哩,聽那些個小和尚主持的法會有甚意思,俺們這才要去那珈藍寺里聽釋道全大師講法哩!」楊六一面聽一面想著,不知道哪天俺也能去那啥子法會見見世面哩,可家裡總要農忙哩!便在此時,忽聽得那匹系在最遠處水草豐盛處一匹家裡最老最穩重的灰馬一聲嘶鳴,人立而起,撅著蹄子奮力拉扯,便要將拴著的繩子扯斷,楊六見狀三步並作兩步,飛撲上前,將馬頭攏住,安撫了好一陣子方才將馬兒穩住,這才定睛向對眼山上看去,只見一片高林密冠彷彿被什麼重物壓伏,一時向兩邊傾側,不多時方又恢復如故,待那東西行遠,楊六扶著得馬背仍在微微顫抖,轉過神來,背上已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珠!
近處看去,正是一條百十丈的青鱗巨蟒在山林間遊走,泛著青光的鱗甲在綠林中隱沒不見,蛇頭之上,依稀能一紅衣女子將手貼著蟒頭,似與巨蟒交流指引,另有一黑袍男子報劍閉目打坐其上,寂然不動。巨蟒撥林開山而行,向太和城方向游去。
太和城東直門,全然不似神京城那番儼然,大概是臨近佛節緣故,太和城專開東直門以供販夫走卒入內,往來其間往往少有查驗,只在門口擺上七八個兵丁湊數。一個光頭壯漢身著一身青衫短打,露出胳膊上的腱子肉,嘴裡銜著根草經,趕著一匹雜色馬拉著一車乾草慢悠悠地駛進城,那守城的看到著么一錚亮腦門不由心覺親切,臉上現出幾分笑意。待到馬車進了城,草垛子里方才支愣起一清秀書生,書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嘴裡嘟囔道「折騰了半個月,總算到了這太和城!」書生一身白衣,背後系著一灰布行囊,行囊頗大,隨著書生立起身來便一路耷拉到了屁股墩,書生一面揉著發酸的老腰,一面撣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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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草沫子,一面抱怨道:「老大,你這駕車技術是該好好練練了,一路上差點沒折騰斷我這老腰!」那精壯漢子嘴角擒這笑,默然不語,仿若沒見過世面的莊稼漢,忙不宜遲地伸眼打量著這座頗具氣象的太和城。
太和城,城牆高聳,以御妖族,南詔多雨,故而城內溝道交縱,城中地勢由低到高向中心處拱衛,與神京城想比,城內屋舍明顯要矮上幾分,不過嚴整之處,亦有法度。城內寺廟風格與中原迥異,往往圓頂方基,恰似一開嘴葫蘆,城中最高聳處為王室養心殿,旁出一珈藍寺分立兩旁,好不親密。城中百姓多為佛宗信徒,王親貴胄更是修佛蔚然成風,其中以當今南詔王符明為最,行走坐卧,一串念珠不離身,日日誦經功課做足,有好事者稱其為佛王,符明欣然應許,更自語曰:吾便是這南詔的轉輪王,釋道全大師便是南詔的輪法王。往來珈藍寺甚是勤勉,有時甚至在寺中就寢,膝下王子,無一不修佛。故而南詔上下,對一年一度的佛歡喜節極為看重,最近幾日,前來熏香禮佛,祭宗拜祖之人幾乎踏破珈藍寺的門檻,更有六座王上親命的金身佛像在加緊修築,太和城內,上上下下,好一番熱鬧景象!
王家私塾里,破舊的院牆將外面的熱絡阻隔,王家新請來的教書先生正就著桌上的一碟花生米,一碟醬肉,嘬著小酒,享受著難得的清閑。邋遢老漢是破落的王家花錢請來的啟蒙先生,王家家主看老漢四書五經通熟,又要不了多少束脩,想來是個考不取功名的老秀才,便拍板定下,將家中的一間老屋借與老漢居住,老漢負責族裡孩童的啟蒙功課,恰逢佛節將至,王家一家老小去佛堂禮拜,老漢才得出這幾日空閑來。嘿嘿,請不起教書先生,倒有餘財上供給阿彌陀佛,想到此處,老漢不由撣落斑白鬍子上的幾顆酒珠,嘿然有聲!杯酒飲盡,老漢醉眼迷濛地把手伸向酒瓶,要再飲一杯,酒已斟上,將酒瓶擺回原位時一翻衣袖,卻不慎將酒杯帶倒,積了灰的玉杯子在木桌滾落兩圈,酒灑了一路,老漢將酒杯拿起,瞪眼一看,只見玉杯內壁處已裂出一道淺淺的紋路,老漢眉目微蹙,哪還有先前半分醉態,只見老漢伸出一隻枯爪,借著桌上的酒漬畫出一八卦圖案,閉目凝神,掐指默算,好一會功夫,才睜開眼,半是悲憫,半是憂心喟嘆道:「這太和城裡,要不太平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