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寒山月

走出畫眉谷的拓跋淵，星夜前往墨河附近乘船渡河。

雖說拓跋淵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轉念一想出世太長時間的緣故，需要潛下心來多走、多看、多想，此行力求從出世到入世。

天邊掛著月亮，撒下人間的光亮。照著拓跋淵，依舊一副讀書人的穿戴，依舊一個讀書人的小書箱，依舊拿著讀書人的幾本書。師叔羅殿英贈予自己的書不多，但是足夠修行，看比不看強，看懂比不求甚解強，以免自己會被真正做學問的問的語焉不詳。

山上山下的世間讀書人啊，多是以為看了幾遍書就自以為是的認為看透了世道，愛發牢騷，仁義道德更是張口就來。

拓跋淵很不喜歡當下的風氣，遇到困難不是想辦法解決根本，而是滿腹牢騷，這樣便會讓世道變好嗎？這便會讓受苦的人好受？

須知你怎樣看到這世間，這世間便會怎樣看待你。

相較於師叔李亞軍將那「婉約」詞派奉若甘泉，拓跋淵其實不太認同，但也不算太過討厭。拓跋淵本人更喜愛「豪放」詞派。

他自幼便是酷愛讀書的，但是愈發不喜歡讀書人，因為大多數讀書人不是他心裡認為的讀書人。

拓跋淵尚且年幼時，他爹便常常說起，「讀書人多愛山高水長，談天論地無所不能，那世上還要我輩武夫何用？拿得起筆杆子，放得下筆杆子，那才是俺拓跋京佩服的讀書人。」

拓跋淵的娘親打斷道，「照你這麼說，豈非這天下的讀書人都是聖賢？」

「我拓跋京就是再高看他們，他們能嗎？我只是希望聖賢不妨多一點，道理不妨簡單一點就好了。人們不妨多聽聽，多想想就好。」這位久經沙場的漢子哈哈抱著媳婦和自家兒子們大笑著說道。

拓跋淵走在去往墨河的路上，不由得想起黃石塘姚瑾兒那個小妮子，好一句「讀書人都是負心漢」。不讀書便不是嗎？

世間最大的難題約莫就是情情愛愛了。但是世間最幸福不也是長久的情情愛愛嗎？

自己老爹更是當著娘的面說過，「你爹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事就是遇見了你娘，嘿嘿！」

儘管那會娘抹著眼睛轉過頭去不看他，「死到戰場上才是最好，我才不要遇到你個憨子，哼！」

自己也很頭疼，老傢伙在下山前以心聲告訴自己已有一紙婚約，還說「那小妮子皮囊可是天下獨一檔的，你小子福緣不淺。嘖嘖，花榜第一呢。」

父親也在信上說，「把我兒媳婦保護好，少一根汗毛，就不用回來見爹娘了。你爹我跟你那兩位叔叔已經誇下海口說你此次下山歸家必須是帶著媳婦回來的，如若你拓跋淵沒把兒媳婦帶回來，那我便沒那臉去找你叔叔要份子錢，更別想跟他們做一個桌子上喝酒了，丟不起這個人啊」說得倒是輕巧。

前路就在腳下，結局誰又說的准呢，拓跋淵只得翻翻是否留有師叔李亞軍贈予的殘本、孤本之類的，畢竟這位師叔說過世間情愛，其中學問高深莫測，不知是真是假啊，「忒無情了！」

拓跋淵在山上時，師叔李亞軍偶爾也會送他幾本禁書，美其名曰，「一起觀賞大道。」拓跋淵次次謝絕，面紅耳赤的趕走他這位師叔，委實太沒意思。

自家老傢伙也給過拓跋淵幾本認為無聊的經書，為啥？沒意思，一看就會，一學便會。

拓跋淵很好奇小說家，為什麼要這般折騰兩情相悅的有緣人，只為那「滿紙荒唐言？」這般跌宕起伏的情節，

真就能從讀書人的想象中呈現？或許他們有自己的小天地，在那裡，他們即是道吧。

夜色漸濃，留步庄，家家戶戶燈火盡滅，靜謐的坐落在墨河旁。

莊子的一處破廟裡，有個快要氣絕小乞兒，也沒名字的小妮子總是喜歡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抱著咕咕叫肚子，她看著手中僅有的一點窩窩頭，想象成好吃酥餅，幾嘴吃完了最後的一點吃食，痴痴看著破廟的門口。

小妮子打記事起就無父無母，也曾遊歷天下遍覽英雄，只是後來呆在這破廟裡，每日就在莊子附近挖些草根果腹，附近人家見這小妮子可憐，常常會在自家有剩餘時在破廟門口放些吃食。

直到莊主聽說此事後，想讓這小妮子進自家當個侍女，小丫頭拒絕後，莊裡的人便再沒有給過小乞兒吃食了。

「丫頭，來吃酥餅，只要你到我家，每天都可以吃到酥餅了。」莊主的老僕每天傍晚都會去食堂那裡那塊不大不小的酥餅送給這個小乞兒，老爺都已是年逾花甲的的老頭子了，難道還對稚童感興趣不成。

「我不要，我也不去。」小丫頭咽了咽口水，卻瞪著一副丹鳳眸子，生氣的時候即顯得可憐又是讓人心疼。

小妮子每次逢人施捨都會看一眼對方，然後才會決定吃不吃，吃的時候就會給送食之人磕一頭，莊裡的人早已習慣。

「丫頭，你在看什麼。」拓跋淵步入留步庄，夜色已深，便不想著叨擾人家，發現這處破廟，以及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妮子，走近一看這般樣貌的小乞兒，可不多見。

「你是誰？」小丫頭只是看了一眼拓跋淵，委實沒有氣力，只得強行拖著身子想著向後移去。

「一個過客而已。別怕，來先喝點水。」拓跋淵拿出水囊，自己先灌了一口，慢慢靠近小丫頭。

「你別過來，我不喝」小妮子抽泣起來。

客棧里三人一桌，要了一壇酒，一碟花生，一碗茶。

肅詹東摸了摸鬍鬚，「武王這是要把水攪混啊，人來倒是不少，都是好賭之人啊，愈發的有意思了。」

武王慕容卻笑道，「總不能讓人覺得我待客不周不是？」

田冰喆聽不懂二人言語也不多想，只是看著老先生手中景象，打量著拓跋淵，好啊，喜歡小的？

世間從不缺乏大道種子，缺的是能開花結果的大道種子，如果說慕容卻、肅詹東都有各自緣由必須保證此子不夭折，那麼項瑞、月狐、蠻虎就是祖師爺不賞飯吃，也要搶飯吃。大道之行，少一人多一分機緣。總不能把飯碗咋了不是，世上沒有這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