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皮
「我叫江舒淮,一名小說家,第一次來這裡,目的是取材。」
簡短的重複了一遍,江舒淮從床上爬起來,穿上那件黑白色的格子襯衫,露出半隻小臂。
「今天應該去上班。」
摸了摸自己依舊很長的發梢,江舒淮確定的說,面前的東西依舊和每一天都一樣。
「這是一場遊戲。」
「從一開始他就告訴我了。」
腦子裡的聲音說過,這是他第七次挑戰。
那麼他前六次能夠在最後給他留下線索大概是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還會活過來。
很可怕,那個人將他的死亡都算計好了。
失敗的懲罰是一部分生機,那麼生機是指什麼。
生機最常見的示意是指生命,但是,如果直譯過來就是,生命的機會。
他在奪走江舒淮活下去的機會。
並且江舒淮已經輸了七次。
快步走向那家便利店,擺著殺神白起的便利店。
那個老闆大概知道些什麼。
直到現在腦子的東西依舊沒有告訴江舒淮自己對於這個東西的更多的破解進度。
就像他一直在原地踏步,沒有一丁點的進步,一直都在同一個籠子里徘徊。
「要快點解決這個東西。不然下一次的走廊就會直接到二樓了。」
他說好的,要把那些東西都做好。
幫他們抓到那個傢伙。
「呼…」
呼出一口氣,店鋪的老闆正半閉著眼看著他。
「這次還要買雪糕嗎?」
「嗯。」
江舒淮點了點頭,但那老人卻搖了搖頭。
「你不適合雪糕,冰棍反而更適合你現在的狀態。」
「來個老冰棍吧。」
「說好的,不要錢。」
拿出來一根冰棍咬一口,似乎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不少。
「有沒有感覺冷靜一點。」
老人眼睛依舊半閉著,但是江舒淮卻感覺他在死死的盯著自己。
「你說過要給我十三件異常,對吧……」
「作為交換,我也給了你十三件異常。」
老人眯著眼,從聲帶里發出的聲音顯得沙啞,像是被什麼東西穿刺過一樣。
「等你出去了,我也仍舊會觀察著你,直到你把你說好的十三件異常全部交還給我。」
有種寒意突然在江舒淮心裡生出來。
「但是,利息總是要有的。」
「在接下來的每一天,你的運氣有78%將在我的手裡,你每一次還一件都將拿回6%的運氣。」
江舒淮默默又咬了一口冰棍。
「那麼,接下來,我會在世界各地看著你,無論你去什麼地方。」
老店長露出個微笑,顯得和藹可親。
「直到你還清一切債務。」
江舒淮點了點頭,就像不小心借了高利貸的老賴。
反正他運氣好的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在這裡待著被人薅了六次生機了。
「那麼,下次見。」
灰色口罩擋住那張臉,用皮套扎著的小辮子耷拉在衣服后,一隻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格外閃耀。
雖然節奏顯得有些快,但是他需要去完成今天的任務。
「就像是RPG遊戲一樣的感覺。」
輕聲嘀咕一句,人潮依舊按照平時的樣子流動,甚至交談的東西也沒怎麼變,無非就是「你吃了嗎」「你覺得新番怎麼樣」之類的無聊話題。
江舒淮現在覺得自己的心情非常不錯,他已經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摸了摸略短的發梢,琥珀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眼睛一起在玻璃上留下倒影。
「早上好,陳叔。」
現在是早上7點,花店剛剛開門,一個男人從店鋪里走出來,打開店門。
他身後有一個脖子上掛著塊玫瑰花形狀石頭的男人,看起來有二十幾歲了,卻像個幾歲的孩子一樣。
「小淮啊,你快開學了吧。」
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時間突然到了這個地方,過一會又露出一個毫無破綻的笑容。
「嗯。」
開學季就在九月左右,那麼,江舒淮面前的那個人就要死了。
不過,這隻眼睛的主人名字里也有個淮字。
雖說這個字在這裡不是他的專利,但是即將作為這一切的見證者,江舒淮覺得這不是什麼好的事情。
「那麼,今天的工作是什麼。這大概是我最後一天工作了。」
江舒淮的那顆心臟又開始快速的跳動了起來,就像是在等待看到什麼東西。
這個孩子來了,那麼兇手不會是「我」。
他來了。
她也來了…
隔著一層柜子的門,江舒淮似乎正好對著誰的眼睛。
「是媽媽嗎……」
小聲嘀咕了一句,在柜子前停留了一會,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
「小淮……離這裡遠一點,我會保護好我的孩子讓他離開那個套著我老公皮的東西……」
「帶著他離這裡遠一點,把第三個袋子送到25號樓的101就好了,那是我和他一起種的第一盆花。」
似乎理解了什麼,又似乎沒有完全理解。
「好的,那麼,您小心。」
既然無法改變這一切,那就順著始作俑者的路走下去吧。
怎麼可能。
江舒淮看著那個男人,似乎感覺自己漏下了什麼東西。
陳青…花店老闆,玫瑰花,寄生在兒子身上……
像是個什麼可怕的東西推開的那扇門。
「怪物。」
「套著皮的怪物。」
反覆念叨了兩遍這幾個字,江舒淮思考著什麼東西。
無論是曾經的案件還是別的什麼,似乎都和衣服有關。
一開始的他穿著黑衣服在夢裡,那個時候他完全沒有什麼自我,整個人行為被軀體控制著,完全不像是自己,但是卻能夠用記憶去完成自己所想做的事情。
軀體的本能被衣服改變。
因為那是哪個姓任的的衣服。
江舒淮沒有帶黑襯衫。
所以只能是那個人的衣服。
當時的人是一頭短髮,所以,那個身體也是那人的。
「…所以說,當時我的意識被他的意識影響著的同時也在被他的軀體影響。」
再然後江舒淮是穿著白襯衫的,那時候他的思維完全屬於自己。
現在,他依舊是自己,但處於一種被影響和不被影響的薛定諤狀態。
很奇怪,但是似乎可以理解。
那麼,江舒淮記不清一開始陳青的長相了,也記不清穿著什麼樣的衣服了,但是他似乎被什麼東西影響了。
「把意識放在了衣服了?」
奇怪的想法,但是意外的可以解釋的通。
現在的江舒淮已經不是最開始那個只知道盲從科學的人了,他開始逐漸的相信起了玄學。
「那麼,已知身體的主人完全不可能是什麼好人,所以他可能是造成這一切發生的元兇。」
「解釋不通。」
缺乏證據。
江舒淮看著跟在自己身邊的大個子,他大概比自己高一個頭,眼睛里卻不顯得渾濁。
「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但是我需要去把那個袋子放到25號樓的101號去……」
袋子里是什麼?
自行車停在門口,密封的包裝袋很容易打開,江舒淮騎上自行車,大個子跟著。
「阿巴阿巴…」
留著口水,像是小孩子。
他坐在自行車後座,袋子在把手上放著。
玫瑰花項鏈應該是父親買給兒子的,所以是屬於父親的東西……
那麼,套著皮的傢伙穿著父親的衣服,給孩子買了這個東西……
母親殺死父親,孩子殺死母親。
假的父親殺死了三個人。
這才是真實。
後座的傢伙抱著江舒淮的腰,表現的像個小孩子一樣,但是他是殺了三個人的真兇。
那麼那三個人最後會到什麼地方去呢……
「全都死掉了啊……」
身後那人口中發出呢喃聲,「什麼…?」
「我在想偵探審判罪犯是否有些不守規矩,不過似乎也沒那麼多規則,對吧。」
「畢竟你們都只是一個夢。」
那麼有著琥珀色眼睛的年輕人曾經在這個案子里扮演著什麼呢。
他當時用著這具身體,知道母親在柜子里,知道父親是假的,帶著孩子身體里的假父親在孩子面前打開了裝著母親衣服的袋子。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
江舒淮有點好奇母親會以怎樣的形式出現在這裡。
畢竟這顯得太神奇了,不屬於江舒淮能夠理解的範圍內。
「如果只能讓一個人活下來,是選擇什麼呢。」
身後跟著那個裝著懵懂的孩子,不,或者他還有著自己的意識,只要把玫瑰花項鏈摘下來。
但是,江舒淮不打算那麼做。
因為毫無意義,過度的打破規則的話遊戲就變成了一場毫無意義的博弈。
「他們都已經死了,所以這樣做毫無意義。」
「順其自然吧。」
笑了笑,江舒淮摸了摸自己的發梢,短髮的那種感覺依舊存在。
怎麼可能。
袋子里躺著一件衣服,天空漸漸變成黑色,連同25號樓的樓梯也變成黑色。
花剪剪碎那件衣服,對面是那孩子一臉失望的表情。
然後。
他咽下項鏈,另一顆頭顱在肩膀上生長著的同時另一股意識催生著玫瑰的花種。
不符合預言的,只有兩個頭顱的奇美拉。
以及,一把花剪。
它最開始是用母親的身體和我見面的,但它卻只有兩個頭顱。
「兩個頭顱三個意識,父親是在什麼時候被殺死的呢……」
有种放松一點的感覺,江舒淮默默的看著那好兩個頭顱的怪物,閉上一隻眼睛。
兔子頭上頂著一朵玫瑰。
沒有刺的玫瑰。
花剪伸過去。
「咔嚓。」